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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他还爱你吗

    锦白微微握紧勺子,放了下去。

    远离出生之地,失去周身伺候还有未曾来见面的亲人。

    当与兄弟见面后,面上的生疏远离使他害怕了。

    槿格钟悄悄拉了拉他的手,大手立马握紧,并不疼,只觉得很暖。

    锦白朝她轻轻一笑:皇兄虽然表面上冷淡,但进屋无人后,他就紧紧抱住我,还送了很多饭菜,最喜欢的就是那道麻婆豆腐,配上软酥酪特别香。

    平常皇兄都不许我那么吃,因为怕坏肚子,可那天没有,还陪我一起用了,结果那天晚上我们抱在一起,互相给对方揉肚子。

    有次我在路上热得晕倒,再醒来看到了他和母妃,那回他足足陪了我三日,我开心得乱跳,结果病好后,他却倒了下去。他低下头,睫毛颤了两下:因为怕奔波劳累加重病情,他便留到那处,晚上我怕他饿,又怕自己醒不来,就把干果抱在怀里,闻着闻着睡着了觉...

    槿格钟咽了咽口水:后来呢?

    结果老鼠爬到我怀里一大堆,还去啃皇兄的衣服,皇兄迷迷糊糊一直在推我,我们两个都害怕得不得了,最后还是母妃闻声进来,把老鼠赶走。

    从此以后,皇兄看到老鼠就慌...但很少人知道。

    槿格钟:...

    皇兄并没有怪我,只是不让我把吃的放在床上,过了一段时间我才知道,那次他回去晚了几天,父皇让他跪在殿外一天一夜才了事。

    而这些,都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说的,皇兄他,从来都没让我看到肩膀。

    锦白深吸一口气,望着上面,慢慢的,战事紧了,在学堂时还经常能听到爆炸声,先生说,那是火药,虽然可以做火炮,但也可以做烟花。

    说完这句话没过几天,学堂里的一个男孩就被没了,他晚上偷溜出去,想拿外面的火药弄成烟花,给快要过生辰的娘亲做礼物。可没人告诉他,那东西已成火炮,便不能成烟花了。

    那天,他的娘亲跪在城前痛哭,来回摸索着地面,一遍一遍喊着他的名字,她说,不怕娃儿不怕,娘在这...

    我怕了,没等到午时便就往回跑,一直跑、直到,跑到母妃怀里。他手发抖得厉害,却字字清晰,那时候我才发现,母妃只剩下我了,跟那位妇人一样。

    等回到学堂,先生的夫人不再吵架,同学也极少说话,城门前多了位找儿子的母亲,天天跪在地上守着,没人敢靠近,更没人敢说那个男孩永远散在了门外的土地里。

    有天先生讲课后,直倒在了地上,我们去喊他的夫人,才发现那屋子空无一人,只有封皇城发来的安抚信。我们几个孩子慌了起来,围在床边焦急得不行,幸好当时有位腿脚不便的老郎中还在城里,施针后先生便醒了,但他让我们都散去,只留那位郎中。

    其实当时,先生应该猜到了,比我们年长的公子也猜到了,各个掩面躲在屋里哭。他闭上眼,再然后,先生让我们围在床边听课,我们则帮忙处理家务跟吃食,渐渐的,外面没有了炮火声,半个月后,我看到玉国的使者进城,急忙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

    当时十月,乡下的油菜花都开了,比往年的都好,先生给了一大笔钱,让我去采买布匹,要给我们做新衣裳。

    说着说着,锦白就笑了,眼底看不出情绪:但当时是打仗的时候啊,商人早走了,坊间染色穴都落了枯叶,我拿着钱回到家,母妃告诉我,可以去原平,那是离菱鸣最近的城镇,情况要比这里好得多。

    母妃知道我一定会去,连夜做了大些的布包,第二天我就带着去了原平,总共走了三天,到那里后,差点被赶出来,一番波折后还是把布给买到手了。

    买的是棉麻布还有很多碎麻,布很干净,真的很干净。他低头摸着袖口,囔囔道:比这些干净多了。

    但太多了,老板看我小,加了十五铜板送了辆小推车,我卖了几个贴锅烧饼灌满了水壶,就走走停停的回去。

    第三天的时候,有个妇人抱着哭闹的女娃摇晃走来,我把一半的食物给了她,指完路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想起她来的方向,便问她从哪里来?

    她说从菱鸣。

    她说菱鸣的城门几天前破了,玉国的士兵在到处杀人...锦白手渐渐发抖,我疯了一样往回跑,跑到菱鸣,胡乱的去找,直到看见那棵紧挨学堂的老槐树倒在了大火里...我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锦国433年

    锦白朝前走,见他们用炮火,把城墙上刻着的小人给埋了下去,白烟冒出来飘到天上,也许到了那里,他们才能见到一直等着的人。

    他上前跪下,伸手去推巨石,很快被烫出几个血泡,小手却继续往下挖,越挖越快,就像那位妇人。

    眼角几滴大泪豆落了下去,滴在手背,竟比那巨石还要烫,他一边哭一边挖,却不知道自己在挖什么

    郎仪没了,那个曾经对着他笑,露出两个小酒窝的男孩,再也不见了。

    或者说,在那天火炮爆炸的时候,他就离开了。

    有多少人是在战争开始之前,就已经亡了。

    先生是,同窗是,老郎中是,妇人也是。

    他动作慢慢停了下来,睁大眼看着周围的白烟, 不知身前炙火的箭矢冲了过来!

    小腹一痛,他被人抗起来朝里跑。

    二殿下,属下是陛下派来保护您的人,现在事态不稳,属下先带您回庄子,陛下马上就...

    放我下来!他胡乱拍打着,用足了力气:滚、滚——!!

    小一疼得唇抖,却还是快马把人带回了庄子。

    琉木秀在门口,盼到他来直接上前,接住已经平静的锦白,跟小一道谢后,回到屋内。

    她给锦白擦着脸,低头却看到满是血的小手,当场就哭了出来。

    他一动不动,清洗的时候不喊疼,也不回话,只沉沉坐着。

    坐在桌前,看着窗外的天空。

    娘。

    太阳落下,他才轻唤了这一声,琉木秀立马放下饭菜,蹲到跟前,小白,没事,什么事有娘在,娘陪着你。

    他低头,挨不到地的腿直直垂着。

    他说:你说,宫里的那个人,还爱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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