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的饭桌前柳明华一家照例坐得整整齐齐，按照一般的规律，这是元旦结束前四口人最后一次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了——明天起的老柳就要陪着老婆天南海北的瞎逛了（虽然他今天上午才回来），今年祁景思瞅着几大古城不错，张罗着要先去广府，再从广府转向商丘，最后打商丘去平遥，从平遥赶着高铁，几站一停的游山玩水，慢悠悠逛回来。
反正里外里公司的年会都解决了，明思发展到这程度，也不常出什么天塌的大事，其余一应丢给柳吱吱，既锻炼了儿子，又陪得了老婆，齐活儿！
于是饭桌上的老柳心情简单，浑身上下写着“自在”，看得桌对面的柳之兄妹俩脑瓜子直嗡嗡，甚至悄咪咪向对方使起眼色。
——老爹很是嘚瑟啊，老哥你要不要上去泼两瓢冷水？
——？关小爷屁事，他们欠的明明是你们虞初的钱，我去合适吗？
——……哥，你这样会让人忍不住想按着你试试最近某牌新上的女装的。
——呔！女装就女装，小爷豁出去啦！
啊这，行吧。
柳亦从柳之脸上读出这意思之后整个人就沉默了，看来神奇的网友诚不欺她，女装真的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腹诽的差不多了，柳亦定神，拿手指敲了敲桌子，柳明华眉头一蹙正要抓紧机会训她，柳亦眼疾，抢在他前头开了口：“老爹，我有事找你！”
嚯！小兔崽子跟我唱起大戏来了？柳明华看着柳亦抖了抖眉梢，一言不发的起身将脏碗筷收好扔进水池里泡上，这时间祁景思和柳之还没吃完，他便没收菜，只淡定的拖走柳亦手下的空碗，平日里是胡婶刷碗，这种节假日就是老柳亲自来了——让祁景思刷完他舍不得，柳之柳亦刷碗，他嫌弃不干净。
家庭好妇男·老爹。
柳亦叹气，跟着送过去两个吃利索的空盘，等着老柳耐心的给每个脏碗盘刷上他精心挑选出来的无磷洗涤剂后，父女俩才一前一后的上了楼。
坐上书房大椅子的柳明华几乎是瞬间恢复成往日严格老董的形象，柳亦看着自家老爹的变脸速度不禁微微咋舌，心道老柳去学个川剧变脸啥的一定不错，看这天赋！
“咳，孽畜你这时间找我，究竟什么事呀？”柳明华轻咳一声正色道，柳亦叹了口气，将明思集团内部有人恶意拖欠联名利润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末了还不忘补上自己的想法。
“……反正差不多就是这样。老爹，不是我说，明思内部有些人真的是够可以，自己年年分红一分不少，还想到处从他人手里抠点利益出来，简直都有些不像话了，你真的不准备管管？”
“你这崽子倒是门儿清。”柳明华听完，一脸复杂的瞅着自家崽子，什么时候起，这崽子的眼睛也变得这般毒了？
“但是奕奕，你清楚的，有些事老爹不能动。”柳明华叹气，他何尝不知道那些个当初和他一同闯天下的兄弟早变了心？但纵使他们再怎么变，那些年一同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也都是抹不去的，他看着他们心痛，却除了提醒，什么都做不了。
“是了，你不能动，并且老哥和你一脉相承，他就是想动，也不敢做的太狠。”柳亦扯起嘴角，冷冷一笑，“但是我敢，我也不需要守你们的规矩。”
“？臭丫头你想干嘛？”柳明华瞬间警惕起来，一双眼瞪得老圆，甚至有一点点想抱胸的冲动。
“矮油～～别那么紧张嘛老爹～”柳亦嬉皮笑脸的摇了摇爪子，“我就是想进公司收拾两个人嘛～反正我脾气差胆子大，不小心怼飞了谁脑壳也正～常～”
“滚蛋！”柳明华果断拒绝，“真让你进去了，我这集团不得散了架？”就他家孽畜那个杀伤力，散架只怕都是轻的！
见柳明华炸了毛，柳亦反倒是一本正经了起来，她叹了口气，“啪”地一拍桌子：“老爹，我没开玩笑。”
“集团的问题可能比你想象的都要严重些，从上次春夏大秀起我就一直想说了。吱吱他是能一点一点的把他们都架空了薅下去，但那太慢了，我真的怕在那之前，明思先出了什么不可逆转的大毛病。”柳亦盯着柳明华的眼睛，一步不肯放松，“所以老爹，让我去，我惯来没有规矩，也不需要讲，即便是我下了狠手，脏水也泼不到你和吱吱的身上。”
柳明华一时说不出话来，就那样原地愣了许久。
“你……”柳明华斟酌着开口，手指有些紧张的搓着钢笔帽，“怎样证明，你有这个能力？”
“你知道的，奕奕，明思是老爹的心血，老爹得慎重一些。”
“你想要什么样的证明？”柳亦笑了，她知道柳明华心中原本坚定的想法已然动摇，不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样吧。”柳明华用笔帽戳了戳台面，神色稍显迟疑，“就赌你虞初下一个项目。”
“你下一个项目要是还能成功的话，就证明你的确有管理和运行一个公司的能力，我可以放你进集团。”柳明华道，说到这里他已经松了口气，思路突然就有些清晰了。
——能不能成的，看孽畜的造化吧。真成了的话，让她试试也未尝不可，明思的确到了该有些变革的时候了。
“可以，”柳亦呲牙，“老爹，一言为定！”
“定定定，没别的事了吧？没有就赶紧滚蛋！”柳明华嫌弃的赶着自家孽畜，柳亦作八风不动状：“老爹，我的银子……”四千五百万呢！
“……给给给，明天一早我就喊他们给你转过去！这回没事了吧？”柳明华扯扯嘴角，好家伙还没忘那四千五百万呢！
“这回没了，老爹拜拜，老爹再见！老爹你就等着洗干净公司让我去祸害吧蛤蛤蛤！”柳亦大笑，转头潇洒的走了。
你这话说的可让人挺后悔哦！
柳明华撇嘴，看着柳亦背影的他不知怎么就想起温辞言那句话——奕奕是有自己的想法的，说不定真能混出些名堂来。
名堂吗？柳明华心情复杂的低头戳了戳笔记本，钢笔在纸面上留下一道道墨痕，刚灌足的墨，几乎洇透了那张纸。
其实做父母的，不期望闺女有多大的能耐，只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她喜欢、又真心喜欢她待她好的人，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过一辈子——柳明华甚至觉得，那个人的出身、样貌甚至是性别都可能不是最要紧的，最重要的是互相喜欢，互相打心眼的想对对方好。
要不然那些累活麻烦事他怎么都推给吱吱呢！孽障的成绩比吱吱还要好些，他如何不知道？
罢了。老柳突然有些累，他盖上笔帽，顾自向后仰去，嘴里哼着不成曲的调子：“儿孙自有儿孙福咯……”
然后没等瘫两分钟呢，便像是上了马达似的起了身。
——完犊子了，碗没刷呢！
这边老柳在线刷碗，那边柳亦晃荡着回屋，蠢蠢欲动的想要跟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说起来这种事吧，讲给云筱宫无忧那几个妹子听有些不太合适，毕竟根本就不是一个道上的，娱乐圈的勾心斗角和文学界那点纷扰跟商场上的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她怕说完了给那几个姑娘造成什么心理阴影——尤其宫无忧，没记错的话何安大哥还暗恋着她呢！可不能给人直接吓跑了，再不愿嫁从商的咋整？
最合适的就是孙穆等人，但她又暂时不想让她哥知道……柳吱吱提前知道了以后肯定会少许多乐子，那就不好玩了。
老爹是用来坑的，老哥自然也是，不能厚此薄彼，不行不行。
柳亦啪地pass掉柳之，如此只剩下孙穆、卢锦源和温辞言了，柳亦盯着三人的微信头像纠结许久，最后还是戳开温辞言的号码。
害。温老四也是个巨型白切黑，还是跟他分享比较快乐。
“四哥！我劝动老柳了！只要我下个项目还成功，就可以进明思造作啦！”柳亦噼里啪啦发过去一串话，这会的温辞言似乎没打排位也没看文件，回复的十分快：“不错。你下一个项目准备做什么？”
“emmm……电影或者电视剧吧，洋芋有一本我盯了许久的小说马上完结了，那本书成绩相当好，我想直接搬过来翻成影视版。”柳亦沉吟一番回复道，其实拍孙穆那本《重生之我当霸总那些年》是她早就定下来的，但拍电影还是电视剧她一直敲不准主意，好像都可以，但电视剧好像拖拉了点，电影又有点赶。
“哪本？你那边缺演员之类的吗？”
“这个……”柳亦翻出那本书，发了个链接给温辞言，顺便调侃一句，“怎么，四哥要借给我几个演员吗？”
“我家的演员很挑剧本的。”温辞言道，“不过可以给你推荐几个新人苗子。”
“那也挺不错，这本拍出来需要不少演技过硬的演员。”柳亦来了兴趣，兴致勃勃跟温辞言讨论起这关于这本书的她的翻拍想法来，温辞言没看过文，为了跟上她的话不得不一边用平板刷着文，一边扯上两句。
一扯就是半个多小时，直到孙穆罕见的弹了条群语音。
“大哥，什么事啊？这么突然！”冷不防被打断思路的柳亦脑瓜微微有些回不过弯，发起语音的孙穆沉默不语，良久后才组织好语言：“吴薇今天从大陆飞回去后，着手重查了文麟的病历和住院档案，并且看她的样子，还想彻查那些护士医生……你们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