涾凝强迫自己镇定,紧咬牙龈道,“你什么意思?”
刑傲天不着急,慢悠悠的拿起手边空空的杯子,到涾凝面前晃了晃,涾凝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刑傲天也不生气,只是幽幽道,“难道你不想听一听你们贺兰家族就此陨落背后的故事吗?”
涾凝心中一震,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涌上心头。
刑傲天晃了晃杯子,邪肆的笑意蔓延,似乎很是享受这样的过程。
涾凝咬着牙给刑傲天倒上一杯热茶,刑傲天这才满意的开口,“闻人子墨进宫,瑞麟就接触他了,不过不是去结识他,而是很久之前他们就认识了。”
“瑞麟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谋划这些的?”
“从什么时候起呢,确切的时间我自然不会知晓,不过在他心里应该就是从被扔在大火里烧的时候吧!”刑傲天笑了笑又道,“不过他来找我的时候他还未及冠。”
涾凝整个人呆住了,袭陌与她说瑞麟认识刑傲天是因为袭陌告知了瑞麟刑傲天的病情,而现在看来显然瑞麟不是因为袭陌才接触到刑傲天的。
瑞麟,果然不简单。
而刑傲天要讲的事,也绝非是小事。
“那时的我是何种身份,而他又是什么地位,自然我是不会待见他的。”刑傲天描述的时候依旧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不过后来我也不知自己会落下那病,说来再次与他有联系还是因为袭陌吧。”
袭陌没有骗她,涾凝在心中分析着,袭陌一直以为瑞麟与刑傲天相识是因为自己的引荐,却不知自己恰好成为了重要的一步。在瑞麟心里,或许他觉得自己命不该绝吧!
想到那时候,刑傲天就忍不住冷哼,“瑞麟非常人,明知自己被谁所害,自己母妃被谁所害,还能忍气吞声的待在宫里这么久。他对我的请求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待用到我之时,才让你送来了解药。”
涾凝感觉自己在一步步的接近真相,只是她没有耐心听刑傲天这么一步步的讲下去了,“你讲重点,你过去的那些种种我都没有兴趣。”
“没有兴趣吗?”刑傲天忍不住反问,“我以为你会很想知道才对,要不是瑞麟接触了闻人子墨和闻人雪娆,你以为闻人雪娆怎么会舍得将唯一的弟弟送到璃国去当质子的?”
刑傲天啜了一口冷却的茶水,满嘴的苦涩,“若不是他事先的引荐,你以为闻人子墨怎么会上来就敢招惹你贺兰涾凝呢?当真你贺兰涾凝的美貌能在一瞬间就能收服一个质子的真心吗?”
涾凝的身子几不可见的摇晃,她不敢相信刑傲天的话,她不愿意相信那些话是真的。
虽然过去有残酷,可是残酷中总还是留存着一丝美好与温暖的,又何必如此血淋淋的剥开呢?
“若是不先拿下你,他们又怎么能拿下贺兰家族呢?”刑傲天冷冷一笑,“绝玉钗,你储忧观的信物,本意他们是要利用你骗过来的,却不想有一模一样的一把,倒是省了他们很多的事情。”
涾凝终究撑不住内心的波动,素手紧紧抓住木质的扶手,身子毫无气力的靠在椅背上,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人抽掉了一般,“刑傲天,你骗我,没有任何意义。”
“我自然知道。”刑傲天眼睛都不眨一下,看着几乎要晕厥的涾凝,“你们璃国的先皇并不是设计陷害你爹贺兰清的,不过他也是个昏君,自己的儿子在手底下动这么大的手脚都不知晓,被换下来也是迟早的事情。”
涾凝尽量稳住心绪,深吸一口气一言一句道,“你的意思是所有的事情都是瑞麟一手控制的,是他让闻人子墨来了璃国做了质子接触我,然后利用我诬陷我爹娘,最终灭了我贺兰家这么多条人命吗?”
“对!”刑傲天一语定音,丝毫没有犹豫。
“噗”涾凝一口鲜血喷出,握着扶手的手不断的颤抖。鲜血滴滴落下,在白色锦衣上绽放一朵妖冶。
涾凝腹中内力无处游走,全身用劲,所有的真气在身体里四处乱窜。
也就是说是因为她贺兰涾凝,毁了整个贺兰家族!
是因为她贺兰涾凝,让相府百余人蒙冤而死!
是她贺兰涾凝,几乎灭了贺兰满门!
“你可知道我太后姑婆?”
“瑞麟说太后并不知此事,但……最后瑞麟将所有事情告知,太后郁结而死!”
一口口鲜血喷涌而出,体内乱窜的真气一度上涾凝几乎无法控制自己。
蓦地,涾凝从椅子上“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双手紧握贴在身侧!
“啊……”
一声长嘶怒吼震动了整个王府……
指甲深陷到皮肉里,涾凝丝毫感觉不到痛楚,无处游走的真气汇聚到掌间,“轰”一下出手,一堵墙就这么轰然倒地!
平地风起,秀发飘舞……
两行血泪顺着眼角滑落……
刑傲天缓缓起身,看着涾凝,眼睛一眨不眨。
凌厉的掌风击毁了屋内所有的东西,茶几、木床、椅子,所有能打碎的东西都被涾凝打碎了。
涾凝看着刑傲天,嗜血的眼眸里满是戾气,仿似一头被唤醒的狮子!
所有的指甲都陷入皮肉,怒吼过后,涾凝冷冷的将手掌中的指甲一根根拔出,眸中没有一丝痛楚。
缓缓的走到墙角坐下,涾凝蜷缩着身子抱着自己,卸掉了所有的气力。
刑傲天站在不远处没有靠近,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待屋子里没有任何声音的时候,徐药师才敢冲进来,一碰木门,木门便“轰隆”一声倒在地上。
徐药师来不及去管木门和屋内的残骸,只是一个劲的找涾凝,扫到墙角之时,这才看到一个蜷缩的身影。
“王……王爷!”徐药师看向刑傲天,看到刑傲天的脸色也不好,也不敢多说。
“带到金兰苑去,你且守着,她伤的不轻。”
说完刑傲天就走了,何焱跟着离开,一会儿就进来几个侍卫和几个婢女,将地上的涾凝拖了起来。
“你们轻点,别弄疼她了。”徐药师跟在后面小跑着,一边想着法子去搀扶涾凝。
涾凝几乎没有了行走的能力,是被侍卫抬到金兰苑的。
躺到金兰苑的床上,涾凝就晕了过去,徐药师止不住的在一旁感慨,这姑娘的命运怎么这么多舛啊!
金兰苑的婢女全部换了,院子外面也有一圈侍卫守着。
徐药师在屋子里守了大半夜,几个婢女在一旁也不敢大意,夜里,果不其然涾凝发起了烧。
好在徐药师有所防范,天色寒凉,外头打进来的水降温也是极好的。
徐药师亲在去煎了药,涾凝服下之后算是稍稍控制了一些,这高烧是由心头郁结所引起,与风寒所致不一样,所以自然也是急不来的。
子时不到,徐药师就撑不住去休息了,涾凝算是平稳,婢女一直在看着,徐药师吩咐了几句才出去。
这一觉睡的也不是很踏实,一早上起床,徐药师稍稍洗漱了一番就跑到涾凝的厢房去了。
“姑娘她如何,夜里可有何异常?”
“没有异常,只是一直睡着,还没有醒。”
婢女回复着,一边去拉帐帘,徐药师头也不抬,拿起准备好的银针,“你去备一些”
“啊!”
徐药师的话语被淹没在婢女的尖叫声中,他赶忙抬头去看,赫然入眼的便是那满头银丝!
床上的涾凝睁着双眸看着上方,眼神空洞幽宁,没有任何灵气,还有那满头银发就这么飘落在床上,犹如倾泻而下的月色,银光粼粼……
“姑……姑娘!”其中一个婢女忍不住指着涾凝,可是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涾凝眼眸都未转动,依旧一眨不眨的看着上方。
徐药师疯狂的深吸着空气,生怕一不吸气就要随时气绝一样,“你们出去,赶紧出去!”
几个婢女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已经惊愕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了,明明昨日跟着一同来金兰苑的时候,这个姑娘还是一头黑发,而今朝……
“那个……丫头啊,你”
“徐药师,让人炖一点燕窝粥来,我想喝。”
涾凝忽然出声打断了徐药师,徐药师连忙应着就出去吩咐。门口的小丫头已经被吓得魂不守舍了,徐药师又赶忙吩咐门口的侍卫。
徐药师这才回屋里,手上还拿着银针,“你是否有哪里不舒服啊?”
“你是大夫,你看吧。”
涾凝看了眼徐药师,徐药师赶忙垂下眼睑,佯装在收拾药箱。
“怎么了,我很可怕吗?”
徐药师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收拾着药箱,自言自语道,“我还是得要看看你的身子如何的,我呢先用银针给你打通一下血脉,这样就不会郁结了。”
涾凝笑笑,侧眸看向自己的银发,“你的银针并不一定能打通我的郁结,不过我自己却能,我想通了便什么都通了不是吗?”
“绝对是!”徐药师忽然认真道,“你这话说的可谓是医术上最为高明的境界了,病患通了就一切都通了,万病之宗在于心。所以啊,你心情舒畅了,那什么病都自然而然的好了,就这白发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了……”
徐药师的声音越来越小,而涾凝却越笑越甜。
徐药师只感觉到背后一阵阵的凉风飘过,这样的涾凝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涾凝唇角挂着甜甜的笑意,喉尖还充斥着鲜血的腥甜,她,竟然一夜之间白了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