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影城,天地在变换之间,不过都是瞬息的事情。
袭陌和郝师兄带着青铃和紫铃乔装打扮了一番,合着风影城安插的探子一同进了城。
在风影城闹市区的一间大院里,袭陌一行人稍稍休息过后,就到内室议事了。
围着桌子坐下的除了袭陌、郝师兄还有紫铃的两人和风影城的暗探领头。
“现下风影城情况如何?”
“风影城的情况不是很乐观,刑傲天的防守很是严密,其他的地方都进行的比较顺利,不过风影城就稍稍差一些。”回答袭陌的是风影城的暗探领头,叫山岳。
“并不打紧的就不要一直花功夫了,风亦国兵力本来就不强,现在要除去的无非就是朝中还能效力的几位将军。”袭陌神色冷峻,“宫里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主子确定好计划,他会舍身开城门,所以机会只有一次。”山岳的神色也不轻松。
袭陌深吸一口气,“能不舍身自是最好,他的家人好生安排,他的后辈永世不要再涉足这一行了。刑傲天府上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刑傲天偶尔回府,其余时间要么在宫里待着,要么在城内布防。”
袭陌微眯着眼眸,“我们进城的消息无所谓他知不知道,不用严守着,就这两天造出点动静。”
众人等着袭陌继续,袭陌微微思忖过后便道,“风亦国的宰相胡宇是刑傲天的左膀右臂,就他吧!”
“是!”山岳应了声便下去准备了。
“你们两个这几日在城内收集我们要的东西,这些事情不能让刑傲天知道,越快越好,都下去准备吧。”
“是。”紫铃两人得令,也躬身下去了。
所有人都离开后,郝师兄依旧坐着一动不动,袭陌看了郝师兄一眼,郝师兄也看着袭陌。袭陌又不耐烦的看了郝师兄一眼,郝师兄依旧笑脸相迎。
终于,袭陌还是受不了了,“你还不走?”
“我不走,我得一直盯着你才行,我才不走呢。”郝师兄耍赖一般抓着桌子不放手。
“有事去做事,没事就去休息。”袭陌不耐烦的拉扯着郝师兄。
郝师兄死死拉着桌子不松手,“我才不傻呢,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我还能想什么?”
“你还能想什么,对啊,你就想着涾凝。”郝师兄大声的嚷嚷,“你想着涾凝倒是也无妨,关键你还不只是想着她,你还想去救她。你都身在风影城了,你还不想立马飞身去救她吗?”
袭陌冷静下来,知道郝师兄这次是忽悠不过去了,“我就只是去见她一面,我不会胡来。”
郝师兄忍不住哼哼,“你就现在这般的定力我能相信你,若是真的让你去了六王府,你不把人救出来你肯罢休?”
“我袭陌向来说到做到!”
“以前的袭陌我是相信的,现在的袭陌完全没有了理智了!”
“她在等我!”
“对,她在等你!”郝师兄放开桌子,怒道,“正因为她在等你,我不会让你去坏事,再让她等几天,等到万无一失的时候你才有资格去救她!”
第三日,在袭陌等人进了城的第三日,风亦国当朝宰相被人暗杀了。
当朝宰相胡宇在早朝结束回府的路上被一群黑衣人暗杀,死状极为惨烈,尸首被分开放置在悬挂在两座城门口。
一时之间,满朝上下,人心惶惶。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贼寇如此大胆!
金信得知此事,快马加鞭让人宣刑傲天入宫,此刻的刑傲天才刚检查完城内的布防回到府里。
得知胡宇被暗杀一事之后,刑傲天脸色极其难看,胡宇是他派下的,明显这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而能这样光明正大的冲着自己来的人,怕是只有袭陌了。
“何焱,你让人去查一下,近几日进城的可疑人物,袭陌他们可能已经入城了。”稍稍顿了顿,刑傲天又道,“回来之后收拾一下行囊,我约莫之后便在宫里住下了。”
“是。”何焱得令下去办事了。
刑傲天将宫里传消息的人晾在一边,径自朝着金兰苑去了。
那日之后,刑傲天即便回府也没来过金兰苑,只听暗卫禀告说她一夜之间白了头!
金兰苑还如同往日一样,院子里的花都开了,争相斗艳。淡淡的香味飘入鼻尖,好闻极了。
院子里,所有的婢女都在外面待着,看到刑傲天来,纷纷要行礼,却被刑傲天抬手制止了,“你们怎么不在里面伺候?”
“姑……姑娘不让。”一个婢女大着胆子回话。
刑傲天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自己在门口踟蹰了半晌,还是跨步推开门进去了。
听到木门的“吱呀”声,垂首摸着棋子的涾凝头都没有抬,倒是她对面的徐药师赶忙起身,“王爷来啦,王爷快请进。”
涾凝背对着刑傲天,仿似没有听到徐药师所言,自顾自的拿着徐药师的棋子下了一步。
徐药师跨步到一边,本来想要出去,可是想想上次的事件,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留在了屋子里。
刑傲天走过去,坐在徐药师的位置上,淡淡道,“我不知道你还会下棋。”
涾凝不在意的回答,“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了,你也没有资格知道。”
刑傲天依旧毫不在意,眼神时而飘到涾凝银白色的发丝上,“我有一个提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涾凝盯着棋盘,冷冷道,“不愿意。”
刑傲天扯了扯唇角,继续道,“那件事之后,我相信你已经很清楚你自己的敌人是谁了,瑞麟的实力不可小觑,单凭我都没有把握能赢过他,不如你我联手如何?”
涾凝头也不抬,“我那么有用?”
“我只要得到储忧观的药,还有风亦国的安稳度日,其余的你想要得到的我都可以帮你。”
涾凝听完,忽然抬头莞尔一笑,“刑傲天你的高傲呢?你的气节呢?怎么,瑞麟带着军队打过来了?还是袭陌来风影城了?”
刑傲天的脸色渐渐冷却,脸上划过一丝阴婺,“女人太过聪明不好!”
涾凝脸上笑意更甚,“看来是袭陌来了,他终于来了!”
刑傲天终于失去了耐心,对着外面冷冷吩咐,“来人,带走!”
外面进来几个侍卫,将坐在椅子上的涾凝一把拉起,一旁的徐药师想要上去拉人却终究还是不敢。
涾凝被刑傲天一起带进了宫,看来这次袭陌的手段不小,胜算也很大,不然刑傲天也不至于拿她出来做挡箭牌了。
与谁合作,她向来都不稀罕,报仇的事情她也不屑于借助其他人的力量,再者而言,就这一次袭陌和刑傲天的较量,瑞麟那些人又岂会不到场呢?
将涾凝安排在自己寝宫关着,刑傲天便去了金信的大殿议事。
他料到此事一出,金信和满朝文武都被吓到了,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们被吓成了这样。
看到刑傲天跨步进来,金信赶紧自龙位上起来,“哎呀,六弟啊,你说可如何是好啊?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啊,专门朝着朝中官员和皇室贵胄下手啊,在这么下去我朝一半的官员都要陨落了呀!”
刑傲天眉眼明显的鄙视,扯了扯金信的手,“皇兄自不必太过慌张,不过是乡野村夫,结合了江湖的力量罢了,还不足以动摇国之根本,皇兄莫要这样自己吓自己。”
金信靠近刑傲天,在刑傲天身边小声道,“朕已备好逃生的暗道,不然你与朕一起逃吧。暗道直通风影城郊外,郊外朕的人马都准备好了,我们可以连夜逃走。”
刑傲天低声怒斥,“皇兄莫要再想这些,若是皇兄走了,那风亦国就真的要亡了。”
“可是……可是”
刑傲天将金信重新搀扶上龙位,剑眉紧蹙,对着下面站定的几位大臣道,“诸位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几位大臣均是文官,平日里也就治理治理堤坝、河沿、赋税之事,遇到这些大家都慌了神,哪还能有什么想法呢。
一群饭桶!一群废物!
刑傲天想不到风亦国的大臣竟是无能到了这个地步,经此一事,他也看到了军事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但愿此刻还来得及。
刑傲天看着大殿下被吓的几乎都要尿裤子的几个大臣,摇了摇头出去找侍卫统领去了。
御林军里,刑傲天安插了一些自己的人,重要的岗位他都安插了自己的暗卫,这样更方便自己直接了解情况,毕竟自己不是皇上,所以面上还是不能越权的。
约莫生死一战,也就在这几天了。
晚上,何焱进了宫,带了一些刑傲天的东西,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还没有确定位置吗?”
“还没有,属下亲自去城中和城郊走了一趟。”何焱据实以告,“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找了。”
“具体是什么时间进城的可知晓?”
“城门的侍卫无从确认,约莫一行人都乔庄打扮过的。”
刑傲天虽然恼,却也不去怪责何焱,毕竟袭陌要做到人不知鬼不觉,他都未必能察觉。
“多派一些人找,尽量找到任何有关于他们的蛛丝马迹,他们既然敢明着闹事也就是不怕我查到什么了。”
“是!”何焱应了声准备退下,但是想了想又道,“王爷需要属下备好皇上撤退的通道吗?”
“不用了,他自有打算。”刑傲天漠然道,“再者留着也没多大用处,但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刑傲天写完了密信,抬起头已经能透过木窗看到外面的明月了。
风亦国的天色已经回暖了,这样的夜透着一丝微凉的风,若是在花园里烫上一壶热酒,炒上几个菜岂不是妙哉。
刑傲天起身,冰蓝色的绸缎已经打了皱,在木门口站着,看着主殿旁边的厢房还亮着灯,他的步伐便不由自主的往那里去了。
照旧,刑傲天没有敲门,径自开了门就进去了。
正要和衣睡下的涾凝眸中没有一丝慌张与讶异,只是重新坐直了身子,语气清冷,“这么晚来作甚?”
“睡不着。”刑傲天随手关上木门,径自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清水,“你可会做饭?”
“不会。”涾凝冷冷两个字。
“女儿家怎么都不会做饭。”刑傲天不依不饶,也没有什么重点,“我倒是肚子有些饿了,原本还想拉着你一起去御膳房,让你做几道菜给我吃吃。”
涾凝忍不住嗤笑,“刑傲天,你是不是被吓傻了?”
刑傲天忽然起身,走向涾凝。
涾凝的神色一开始还算轻松,不过随着刑傲天越来越近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涾凝的神色也开始有些紧张。
直到刑傲天走到涾凝身前,身子前倾,涾凝虽然心里打鼓面上却依旧一脸漠然。
刑傲天身子压低,涾凝不得已后仰,双手撑着床榻。
刑傲天忽然笑了,笑声清脆且爽朗,那一刻,涾凝也愣住了。
那笑容纯粹且干净,没有任何的瑕疵,她不曾想刑傲天的笑容竟然如此有感染力。
“我以前也很快乐,也很单纯,也不会杀人,也不愿意利用别人。以前的我好过袭陌太多太多,和古轩洛一样,有满腔的热血,也愿意像傻子一样付出所有去爱一个人!”刑傲天看着涾凝,笑的纯粹,“可是,我是刑傲天,我生来就不允许有那些,我生来就不能快乐、不能单纯,我不利用别人就会被别人利用,我不杀别人就会被别人杀了!”
转眼刑傲天的眼眸满是悲伤,好像诉说的同时真的在经历着大喜大悲一样。
“若是在我纯粹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女子是你,贺兰涾凝,你说我们是不是就会像所有普通人一样,沆瀣情深、白头偕老?”
虽然刑傲天说的深情,也深得涾凝的心,但是涾凝依旧冷冷道,“即便那时的你遇到了那时的我,我们也不会像普通人一样,我们依旧会经历种种、互相猜忌、互相利用、甚至互相残杀!”
“好狠的心!”刑傲天悲悯的一笑,“连想象你都要打破我的,不让我沉浸其中。”
“你对我不过是相怜相惜,你根本不是爱我,你爱的只有祺儿那一个女子,那个让你瞬间成长的女子。”涾凝还是很乐意将刑傲天拉回现实,“你觉得我和你很像,所以你觉得你和我很近,你不过是在怜悯另外一个自己,真正有事你从来不会犹豫就会将我推出去。”
刑傲天猛的后退,怒吼,“我不是!”
“你是!”涾凝撑着身子起来,跟着怒斥道,“你从来都是,容不得你不承认!”
“贺兰涾凝!”
“你被祺儿伤的体无完肤,但只此一次,你还有逃避的港湾,就因为感情是你最薄弱最期待的地方,所以你被伤的太深。”涾凝赫然起身,“那我呢,我又何曾不是被人伤过,我连躲避的港湾都没有,被伤过一次之后又被利用一次,一次次伤害、一次次利用,我又何曾变成与你一样?”
“我是一个男人,我要的守的是一个国家!”
“对,我是一个女人!你们要守国家却都需要利用我,没有女人你们都守不了自己的国家了吗?”
涾凝嗤笑,却无情的说着事实。
刑傲天甩袖愤然离去,他不愿意再在涾凝这里听到这般讽刺的事实,他却无从辩驳。
刑傲天很忙,约莫日子也在一天天的临近了,袭陌等不了太久,也不愿意拖太久。
宫里,也有几个婢女伺候涾凝,不过基本都是见不到涾凝真人的。
这厢金信的御书房里,刑傲天和几位大臣还有几位将军正在激烈的讨论着,绝大多数的人都赞成暂时后退,或者将人找出来谈一谈,要什么答应便是。
金信也是这么想的,同时也是这么劝刑傲天的,唯有刑傲天一直在想着不同的对策,因为他知道袭陌无论给他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六弟,城中就这样布防还一直有大臣不断被暗杀,在这么下去真的不行了,朕就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不为金银财宝所动,大不了……大不了朕再许他一座城池。”
众人唏嘘,令人咋舌的金银财宝不说,居然还许下一座城池……
刑傲天看着主位上的的金信,失望到了极点,就这样的人他当初就不应该把皇位让出来。
“都下去吧,大家都按本王说的下去准备。”
所有人躬身退下,金信还没来得及反应,所有议事的大臣们就纷纷退下了。
金信看着一言不发的刑傲天,第一次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若是六弟没有办法,那就按照朕所言去做,至少还能保住风亦国,若是再这么下去,动摇国之根本可如何是好?”
“皇兄,你可知你这般慌乱无章,承诺过多就已经动摇了国之根本?”
金信不语,他觉得自己所为没有错,他坚信这世上不会有人不爱金银财宝。
“有人爱财就比如你,有人爱权就比如璃国的皇帝,也有人爱的或许只是一个人,就比如现在正在威胁我们根本的人!面对不同的敌人要给予不同的东西,而不是把自己认为最重要的去给别人,别人未必喜欢明白吗?”
刑傲天看着金信一脸质疑的表情,不再多言,“今晚你就收拾一下,由暗道出去,先出去躲躲,待风平浪静之后我再派人去接你回来。”
金信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忽然回头又道,“那朕回来了,皇位还是朕的吗?”
刑傲天怒气直冲脑门,却还是忍着,“你放心,皇兄,我以前不要的东西,我以后也不要。”
金信听了立马放下心中的大石头,连连道,“我就知道六弟你是最为通情达理的,那这里就劳烦六弟劳心了,朕也先出去避一避,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看着金信离开,刑傲天还是免不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