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凌王府的地牢,殷崇厉听得最多的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他们以为只要守口如瓶,就能平安无事吗?
天真。
陆宸回过头去望向自家主子,只一个眼神,他便明白了殷崇厉的意思。
他看都没有看那老鸨一眼,将长鞭往地上一扔,面不改色,声音清冷。
“来人,给这位万花楼的妈妈,好好梳洗一番。”
老鸨虚弱苍白的脸上终于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们终于肯相信她了吗?
已经失了血色的唇角强挺着勾起一抹笑意。
陆宸望着她只觉得可悲。
“你以为是给你梳妆打扮放出府去吗?”
他的目光满是嘲讽。
“用铁刷子把人身上的肉一把一把的抓梳下来,直至肉尽骨露,最终咽气,称为梳洗。”
老鸨的脸色由白转青,刚刚扬起的唇角一瞬间又垮了下来,不停颤抖。
“不知苏妈妈可满意否?”
“你们……你们不能,不能这么做!你们这是屈打成招!你们不能!不能!”
苏盈沙哑着声音,终于歇斯底里。
谁会不怕死呢?
尤其是像苏盈这样的人,前半辈子都耗在了青楼之中,攒下的银钱不过都是在为自己的后半辈子做铺垫罢了。
苦也吃了累也受了,若是如此就死了,那她前半辈子那些煎熬不就都白费了?
苏盈声嘶力竭的模样分毫也没有先前在万花楼时的风情万种,反而像是个失心疯的泼妇。
殷崇厉抬手揉了揉有些疲累的后颈,闭上眼睛动了动脖子,似乎是在这里坐的久了,已经失了耐性。
“本王可没有耐性再同你耗上这些天。”
他能留这老鸨在凌王府活上这么几日,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
殷崇厉扬着下巴,眼皮微抬,冰冷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人。
“苏盈,你今日不招,以后便再没机会招了。”
原本不停哀嚎的女人忽然噤了声,面容煞白的看着分明坐在面前却与周遭的脏污显得格格不入的男人,只觉得可怕。
这些日子以来,她见了他们审问犯人太多的手段。
没人能扛得住凌王府流水似的刑罚,能扛得住的硬骨头,不是早就归西了,就是仅存着一口气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二殿下……”
苏盈哭出了声,她是真的不想死,她还想好好活着,她这些年在万花楼攒下来的银钱还准备给自己养老。
“那陈大小姐,真的是我从旁人手中买来的,我、我是真的不知道您想问什么……”
“不知道?”
殷崇厉挑了挑眉,拿过一旁手下记下的供状大略扫了一眼。
“那你告诉本王,万花楼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陈可卿和杜春娘皆出自万花楼,他可不相信一切只是简单的巧合。
那未免也巧的太过了些。
苏盈的脸色苍白的如同一个死人,她的嘴唇颤抖,半晌却是一个字没有说出来。
“是五殿下?”
殷崇厉试探问道。
皇子开妓院,这可于法不容。
西越的法度,朝廷官员不许狎妓,更何况皇子?
“五殿下……”
苏盈的表情几分微妙。
“二殿下,那边有消息了。”
监牢外面忽然来人禀报道。
殷崇厉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抬手朝着来人勾了勾。
那人快步上前,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竟叫殷崇厉那原本紧绷的脸露出了一丝笑意,与方才判若两人。
“阿宸。”
殷崇厉低声唤了一句。
陆宸立刻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面无表情的回过头对其余人吩咐道:“你们接着问,今日务必要问出实话来。”
“是。”
众人应声道。
陆宸是殷崇厉的贴身护卫,在凌王府中的地位,大家都心知肚明。
除了殷崇厉,说的算的便是陆宸了。
况且就殷崇厉那个阴晴不定的性子,除了陆宸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些什么话。
某些层面上来讲,他算得上是其余人跟殷崇厉之间得以友善沟通的桥梁,意义重大……
陆宸跟在殷崇厉的身后,虽然自家主子并没有告诉他到底要去做什么,不过就看他脸上的表情,陆宸也能猜到一二。
“二殿下,陈大小姐答应去马球赛了?”
陆宸用力夹了夹马肚,追上始终先他一步的殷崇厉问道。
殷崇厉挑着眉毛回过头:“本王是不是与你呆的太久了,以至于本王想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这语气虽然半开玩笑,但若是落在旁人耳中,定然被吓得直接跪地请罪。
不过陆宸好歹跟在他的身边这么多年了,对他的喜怒哀乐基本也能摸索个大概,故而只是嘿嘿笑了两声,仿若故意打趣他道:“殿下您是不知道,每每遇到关于陈大小姐的事情,您就恨不能把情绪都写在脸上。”
似乎只有面对陈可卿的时候,他的表情才会丰富的如同一个活人。
而至于其他时候嘛……自行体会。
殷崇厉冷哼一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本王对她的厌恶竟表现的如此明显吗?”
陆宸:“……”
“您确定是厌恶不是别的什么?”
凌厉如霜雪的目光朝他投射而来,仿佛将周遭的温度都连带着降了下去。
“还有什么别的?”
陆宸吞了吞口水:“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叫人胆战心惊的目光缓缓收了回去望向别处。
陆宸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忍不住问道:“二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哪?”
“去凑热闹。”
殷崇厉幽幽说道。
这三番两次的交道打下来,某只小狐狸不仅叫他一点进展都没有,有用的消息还一点都没得到。
谁叫这只小狐狸的伪装防范能力这么强?
看来他还是要从别的方面入手,再来会一会这小狐狸,看看她这张假面底下到底是什么来头。
殷崇厉骑在马上,目光幽深。
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办法。
只等着鱼儿上钩了。
陈可卿……
殷崇厉的眼前浮现出那单纯无辜宛若春风和煦的笑容,仿佛能透过这张脸瞧见她昂扬在身后的狐狸尾巴。
“到了。”
殷崇厉骑在马上勒紧缰绳,望着头顶巨大的龙飞凤舞的写着“鸿运马场”的牌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