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城离京都不算远,但也着实不近。
坐马车怎么也要走上个十数日。
不同于旁的城镇开荒农耕,济城的百姓倚仗城郊的一处铁矿而生。
城外开矿,城内铸铁。
虽说这都是官家的生意,给的银钱不多,可也算得上是一个旱涝保收的生计。
每年朝廷都会拨款给济城专用。
故而民间百姓都说——若不能托生在富贵之家,托生在济城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报。
沈涵山仰在椅子上打瞌睡,下面送上来的奏报反捏在手里,也不知道到底是看了还是没看。
“大人。”
屋门被轻轻推开,钻进来的李师爷轻轻唤了一声。
沈涵山呼噜震天,居然还没醒。
李师爷走上前,轻轻推了推沉睡的人。
“大人,京都那边传来的消息,已经解决了。”
沈涵山睡眼惺忪的睁眼,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随口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不过,那边也来信了,说再要三十车。”
“三十车?”
沈涵山从椅子上弹坐起来,登时清醒了过来。
“他们怎么不去抢?我上哪给他们弄三十车?”
“那边说相信您会有办法的。”
李师爷赔笑。
他何尝不知道三十车不是个小数目,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对方也不是好惹的。
现在想要说不行,恐怕太晚了些……
“办法办法,我有个屁的办法!这铁矿是我家开的吗?是我家开的他要多少我给他多少!”
沈涵山拍的桌子咣咣直响,眼看着那描花的茶盏就要滚落到地上却被他眼疾手快的接住。
乖乖,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李师爷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等着沈涵山做决定。
沈涵山默默了良久,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道:“你去跟他们说,我试试看,毕竟三十车实在是太多了,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明白。”
李师爷微微颔首,告退去传话。
虽然他就是个传话的,可这种事情,他们早就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若有一日东窗事发……
李师爷关上门,摇了摇头,几乎不敢去想。
怎么样才能留个后手保命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近日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仿佛是要出什么事儿。
李师爷看了看天,心中祈祷。
西越京都。
殷钦云看着账房递上来的账本,核算着自己多年来积攒下来的资本。
这世道无论怎么变,钱都是不会变的。
只要有钱,不愁没人办事。
“封一万两银子给下面的人。就说本王体恤他们辛苦。另外再封十万两换成银票给那也大臣们送去。”
自打殷崇厉回京掌辅察司以来,那些权贵大臣不知多久都没有见到油水了。
他这般严苛的打压,只会引人记恨。再加上他驻守边关八年,刚刚回京,对京都中的许多人和事都不甚熟悉,这一年来,已经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殷钦云打着算盘对账本,心情不知有多好。
若非是宁国公府坚持,这辅察司也落不在殷崇厉的头上。
起初殷钦云原本还因为这个事儿心中不平,可这一年来眼看着殷崇厉雷厉风行铁血手腕的得罪了这么多人,他心中的那份不平早就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欣慰。
这是老天有眼,在给他机会拉拢人脉。
即便殷崇厉的背后有宁国公府又如何?他就不信一个宁国公能敌得过这半朝的大臣。
不过,若是他能再将镇北大将军陈容拉拢到他这一边,那就更完美了——
想到殷崇厉那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殷钦云便不由觉得几分恶心。
同样是皇子,凭什么他自幼便受人嘲笑处处受辱,而他殷崇厉就因为有个宁国公府就高人一等?
那副故作清高的骄傲模样,饶是他现在想起来还不由觉得几分反胃。
“买女奴的人到了吗?”
殷钦云翻着账本,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一般,抬头望着账房先生。
“说是过些日子到。不过……”
账房先生犹豫着开口。
“这次他们要三十人。”
“这么多?”
殷钦云蹙了蹙眉。
要的多,风险就大,可也代表着银子多。
这些年他上下打点,海一样的银子流水一般的出去。
若说先前还能靠节礼贴济一下,可自打殷崇厉接手了辅察司,谁还敢明目张胆的送节礼?
万花楼的老鸨现在还在凌王府没放出来。
没了节礼和万花楼这两个收入主力,殷钦云的手中便只有济城和几个贩奴码头了。
原本在他手中还有两个酒庄,不过这两年收益不大好,他便关停了准备干些别的,只是没想到还不等他有动作,殷崇厉便回京了,以至于这件事情就这样搁置了下来。
殷崇厉……
殷钦云想到这张脸就不由头疼。
早知道在他九年前刚离开京都的时候就该动手除掉他。
妇人之仁啊……
殷钦云捏了捏眉心。
“三十就三十,但是叫人告诉他们价格要翻一倍,而且要分批交易,他们若是问,就说风险太大。”
账房先生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多收钱也是应该的,毕竟这些钱说不准便是哪个兄弟的买命钱。
买卖赚钱,却是丧命的勾当。
钱有命拿,也要有命花才是。
殷钦云将账本归还给账房先生,端起茶盏想要小抿一口,却仿佛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
“下个月,皇上就要察阅军务了,届时你务必做好准备,安排好一切。”
殷钦云不用想都知道,察阅军务的事宜,殷兆行一定不会放心交给殷崇厉,而是交给他去安排场地及旁的乱七八糟的事情。
清茶入口,是难得的香甜。
宋清容这个皇后之所以能稳坐这么多年,不外乎是因为她背后宁国公府的势力。
可若是宁国公府倒了呢?
宋清容这个皇后之位,还能做的那么安稳吗?
而至于殷崇厉,没有宁国公府,没了皇后,一个被皇上厌恶的皇子还能成什么气候。
殷钦云的唇角笑意渐浓。
“二哥,本王真是越来越期待那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