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春娘是万花楼的人,谁不知道出入万花楼的客人非富即贵?
一个小商贩,能够拿出几百两白银去给万花楼的女人赎身,已经属实稀奇了。
而在他被抓时,与他情投意合,甘愿金盆洗手素手羹汤的杜春娘却消失的无影无踪,陆宸带人巡查走访愣是没有寻到半点踪迹。
如果杜春娘只是单纯的想要大难临头各自飞,以她万花楼妓子的身份,委实不可能做的如此干净利落,叫他们一点线索都寻不到。
京都中,一定有人替她善后,抹去了她一切的痕迹。
而这个男人咬死了不松口,无非是因为背后的人他得罪不起,又或者,他们拿捏住了他什么把柄,比如杜春娘,叫他不得不将这件事咬死。
沈涵山不过一介济城城司,想把手伸到京都来?他还不够这个格。
殷崇厉扫了一眼供状上记录的这人对自己身价背景的交代,索性直接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踩在脚下。
父母双亡,幼年流落街头,后拜师学艺,在街边卖伞为生。
这身份,一看就是假的。
“继续查他的身份,祖宗十八代都得给本王查出来!”
京都城郊的法清寺因山路难走,向来人烟稀少。
马车悠悠的碾过山路,留下两道辙痕,向南远去。
杨春娘坐在马车中小声啜泣,一头秀发此时已然不见了踪影,顶着光秃秃的脑袋任谁也瞧不出这小和尚是出身青楼的女子。
“张郎在哪里?他到底犯了什么事儿?你们真的会把他救出来吗?”
她泪光盈盈,面上却满是担忧。
“当然。”
马车中的另一人甚至没有抬眼看她,却是十分真诚的答应道。
“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男子的声线清朗,笃定的语气仿佛有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
“真的?”杨春娘十分欣喜。
虽然这一头秀发十分可惜,可若是能顺利和意中人远走高飞,可惜就可惜了吧。
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行,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停了下来。
“到了?”杨春娘眨了眨眼睛,掀开车帘跳下车。
周遭除了树,还是树。
“张郎在哪里?”
她皱起眉头,回头望向跟着她从车里跳下来的男子,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是在那里吗?”
男子浅浅一笑,伸手指向她的身后。
杨春娘回头去看。
“在哪——啊!”
男子以极快的速度从她的背后扑了上来,将她直直的压在身子底下。
“救——唔……”
一双粗糙的大手从后面捂住她正欲呼救的嘴。
温热的喘息贴在她的脖颈,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舌。
“你知不知道,和尚服有时候会比那些露肉的花柳衣裳更诱人?嗯?”
杨春娘的眼睛陡然瞪大,挣扎着一口咬在那捂住她嘴的大手上。
男人吃痛松手。
“救命啊——”
“贱人!”
男人一把揪住她的头发,起身将她整个人翻了过来。
杨春娘惊呼着,然而那巨大的力道打在脸上叫她不由头晕目眩。
“我以为,你该懂识时务者为俊杰来着。”
寒光闪过,晃的杨春娘睁不开眼。
“可惜啊。你不肯,那便没机会了——”
红色四溅——
滚热的汤汁溅在那钩花描纹的锦缎上,留下一片明显的印子。
“你作死啊!”
陈月如的筷子一把摔在桌子上,瞪着一旁给她布菜的婢子。
老夫人蹙眉。
“婢子们不小心也是有的,一件衣裳,换了叫人洗了也就是了。”
“笨手笨脚!”
陈月如狠狠剜了那婢子一眼,奈何老夫人开口,她不好发作,索性伸手指向陈可卿身边的桃知。
“你,过来给我布菜。”
桃知忽然被点名,不由一愣。
“怎么?你能侍奉大小姐,不能侍奉我?”
陈月如冷笑,摆明了是刁难桃知的意思。
她可还记得那天桃知在陈容面前替陈可卿说话的事情。
“既然二小姐叫你布菜,你便去吧。”
左右也只是布菜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陈可卿面不改色。
“是。”
桃知从陈可卿的右边走到左边,站在二人之间,替二人一同布菜。
“凭什么你给大小姐就夹糖醋鱼?给我就是菠菜?”
桃知:“……”
又给陈月如加了一块糖醋鱼。
“凭什么你给大小姐夹的就是鱼肚子,给我夹的就靠近鱼尾巴?”
桃知:“……可是盘子里已经没有鱼肚子了啊。”
“你还敢顶嘴?只有大小姐是你主子,我就不是你主子了?”
陈月如气不打一出来,正欲发火,一双筷子从一旁伸到了她的碗里。
她顺着筷子的方向望去,却正正对上陈可卿的脸。
“鱼肚子,吃吧。”
陈可卿静静的看着她。
“……”
陈月如愣了一秒,随即像是泄了气的河豚,却又硬撑着面子不肯就此作罢。
“……谁要吃你碗里的东西啊!”
原本怒气冲冲的语气登时弱了几分,唯有那挤眉瞪眼的脸气呼呼的如同炸了毛一般。
“好了!食不言寝不语!”
老夫人出声,将这无端的争执画上句号。
陈月如瞪了陈可卿一眼,虽然看起来颇有意见,但到底是没有将那块鱼肚子扔出去。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上次你污蔑我的事情我可还记着呢!”
上次外面传言她勾引殷钦云的事情。
陈可卿默不作声,这件事情她已经说过了,不是她说出去的,跟她没有关系,可是陈月如偏偏不信,一口咬定就是她。
怎么能一定是她呢?
难道不会是殷崇厉吗?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殷崇厉和殷钦云不睦,这个传言败坏了殷钦云的名声,难道最得利的不是殷崇厉吗?跟她有什么干系?
每每想到这里,陈可卿只觉得陈月如没长脑子。
这样的蠢笨,简直都浪费她那张闭月羞花的脸。
多好的美人儿,可惜是个智障。
陈可卿心中感叹,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上次的事情我已经说了,父亲也相信不是我。妹妹又何必非要把脏水泼到我头上呢?”
陈月如拍案而起。
“到底是谁泼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