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可卿望着殷钦云，因下水救人而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肩膀，虽然已经用干布尽力擦拭了，却仍旧往下滴着水，打湿前襟留下一片水渍。
四目相对，写满关切二字的眸中仿佛笼着一层厚重的雾气，以至于叫人有些看不真切。
真是个渣男！
中央空调！
嘴上对陈月如承诺的十分好听，实际上对谁都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
当她也和没脑子的陈月如一样好骗吗？
陈可卿暗自腹诽，手捧着姜汤重重咳了两声，伸出手由桃知搀扶住，虚弱的仿佛随时都要倒下。
“劳五殿下挂心了。”
她堪堪后退了两步，一举一动间是溢于言表的疏离。
殷钦云不知陈可卿心中所想，只当她是因为和陈月如不对盘，所以连带着看似和陈月如是一对的他也保持距离。
语气不由更软了几分。
他靠近陈可卿几步，微微倾身，压低声音关怀道。：“卿儿妹妹还是回房歇息吧，这里本王会替妹妹留意的。”
替她留意？
这话说的当真是替她着想啊。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至，带着幽微的香气钻进陈可卿的鼻子里，叫她不由打了个喷嚏。
“阿嚏——”
陈可卿揉了揉鼻子，有些似笑非笑的望着眼前这人，却硬是作出了一副逞强的模样。
精巧的小脸略显苍白，柔弱的仿佛随时都要倒下。
“多谢五殿下关怀，只是月如毕竟是我的妹妹，不亲眼瞧见她平安无事，我是不会回去的。”
明明虚弱的脚下发飘，姿态发软，却有气无力的说着最为坚定的话，似乎是对陈月如担心至极。
俨然一副好姐姐的模样。
殷钦云的眸中动了动。
虽然这不是他的慎王府，可他也不至于全瞎全盲。
有陈月如的存在，他想要在将军府安插眼线，打探消息实在是太容易了。只不过陈可卿入府以来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上一次在将军府的宴席上抛头露面了一次以外，他的手下甚至都没有在陈可卿的院子之外见过她。
故而对于殷钦云来说，他现在掌握的关于陈可卿的事情实在是少之又少。
除了从陈月如口中套出的那些真假难辨的话，他还真是没打探到什么有用的。
不过依照上一次假山后面和陈月如意外遇上她和殷崇厉的时候来看，殷钦云是万万不相信陈可卿和殷崇厉之间的关系会是摆在明面上的英雄救美这么简单。
还是说——陈可卿只是殷崇厉安插在将军府的一枚棋子？
殷钦云眸中神色复杂，面上却分毫没有显露出来，望着陈可卿的目光反而越发柔和了起来。
白净俊朗的面上是满满的关切之意，仿佛落水之人不是陈月如而是她陈可卿。
“卿儿妹妹不计前嫌，姐妹情深，本王自然不能多说什么，只是妹妹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否则若是病倒了，岂非叫本王更加挂心？”
清朗的声线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十分优雅的展示着自己关切的诚意。
无微不至的关心，再配上这张人见人爱的俊脸，换成这天下间的任何一个女子，都未必受得住殷钦云这样的攻势。
高段位啊。
陈可卿心知肚明，身上却不由自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双手抱臂蹭了蹭，旁人看起来只当是她方才下水受了凉。
殷钦云十分懂事的将自己身后的披风解下来，倾身上前披盖在了陈可卿的身上。
幽微的香气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搔着她的鼻子，不知是什么香料。
陈可卿的鼻子被搔的痒痒的，连带着眼眶都有些泛红，直想打喷嚏。
然而她的这副模样落在殷钦云的眼中，却仿佛是被他这番解披风的动作所感动，从而红了眼眶几欲哭泣。
殷钦云抬手覆在陈可卿的头顶轻轻摩挲，声音温柔，眸中是难得的满意之色。
“好啦，没事了。有本王在，不要怕。”
陈可卿吸了吸鼻子，眨着噙满泪水的眼睛抬头望向空中略略有些刺目的太阳。
“阿嚏——”
响亮的喷嚏将这仅有的暧昧吹的烟消云散。
殷钦云：“……”
温热的大手僵在陈可卿的头顶，一瞬间甚至不知道应不应当拿下来。
还是陈可卿后退两步，将脑袋从他的手底下挪了出来。
“五殿下还是离我远些吧，我似乎是着凉了，免得传染给你，那便不好了。”
“……无妨。”
殷钦云笑容僵硬的将顿在空中的手收了回来，终于舍得将尴尬的目光挪去那埋在灶灰里的人身上。
何大夫举着艾灸对着埋在灶灰里的人的各处穴位进行熏烤。
很快，那掩埋在灶灰里的人形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
七孔中涌出的水汽沾湿了灶灰，使其凝成一团。
灶灰里的人也终于有了反应。
——陈月如灶灰下的手轻轻动了动。
何大夫长舒了一口气，道：“醒了！”
“月如！”
陈容喜不自胜，连忙上前去查看女儿的情况。
陈月如被婢子们从灶灰中挖出，扶坐在地上，原本白皙的脸上此时满是黑灰，没有半分平日里那身娇体贵的模样。
“你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看着呆滞还没有回过神来的陈月如，陈容的眉头轻轻蹙起，招手便叫何大夫再来给她诊脉。
何大夫的手搭在陈月如的手腕上片刻便有了结果。
“二小姐这是呛了水又受了惊吓，没有什么大碍，好好休养几日便好。”
站在一旁的老夫人也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许多时候她不喜欢陈月如，可陈月如到底也是她的孙女，是他们陈家的骨血。
陈月如沉默着，呆滞的目光掠过周遭众人，最终落在殷钦云的身上。
原本呆滞的表情忽然隐隐抽动起来，随之而至的便是那惊天动地的哭声。
“五殿下——”
殷钦云眉心一跳，万万没有想到陈月如刚刚醒来便会如此激动，连忙上前去安慰她。
“好了好了，不哭，没事了，本王在这里，别怕。”
温柔的语气与方才同陈可卿说话时如出一辙。
陈可卿微不可查的翻了翻眼睛。
——这不就是绿茶的好亲戚，绿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