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身形斜靠在椅子上，一只手臂撑在椅子一侧的扶手上摸着下巴，显得整个人都有些慵懒。
一张俊脸面无表情的冷在那里，叫人猜不出喜怒。
“我……招……”
有气无力的声音从那个被捆绑在十字木架杀昂勉勉强强可以称之为人形的东西中传出。
殷崇厉挑了挑眉，原本摩挲着下巴的手微微抬起，手指朝着屋顶方向，在空中微微勾了勾。
陆宸端着供状上前，捏着那颤抖抽搐的手在纸上按下一个鲜红的指印。
人都已经严刑拷打成这样了，即便招了，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殷崇厉接过陆宸递上来的供状匆匆掠了一眼，便又仿若嫌恶的再次递了回去。
十字木架上低垂的脑袋微微动了动，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头抬起了几分。
他望着殷崇厉，晦暗的眸中隐隐闪烁着微弱的光亮，仿佛是想要抓住这稍纵即逝的希望。
“让我……死吧……”
原本紧绷的下巴在拿到供状的那一刻缓缓舒展了下来，殷崇厉果断的起身，甚至没有多看那人一眼，便转身朝着监牢门口大步走去。
“送他上路。”
陆宸点头领命。
入了凌王府，求死可比求生要难得多了。
这原本该是常识。
却偏偏总有人不信这个邪，非要切身体会一番，方才满意。
鼎鼎大名的凌王府从外面看起来与寻常的王府并无二致，可唯有进去过的人方才知晓，那些雍容华贵不过都是表象，而潜藏在那一派平和之下的，方是人间炼狱的真相。
殷崇厉走出那阴暗潮湿的地牢，踏进阳光下的一瞬，那炽热刺目的白光晃的他几乎有些睁不开眼。
狭长的双目微微眯起，他抬手遮了遮那从头顶倾泻而下的阳光，脑海中却一闪而过那张笑意温暖乖巧的脸。
侯在不远处的下属瞧见殷崇厉走出来并且心情不错的样子，这才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去。
“殿下，将军府有消息了。”
悠悠的马车不紧不慢的停靠在将军府的门前。
俊朗的男子掀着衣袍从车上跳下来，温润的面上带了几分急切。
“五殿下。”
管家得知消息匆匆来门口迎接。
“月如妹妹怎么样了？快带本王过去！”
相比较于殷钦云的焦急，陈可卿作为陈月如的长姐，站在大院中人群的一旁，模样可就淡定多了。
虽然是阳春三月，但太阳还没有足到可以将池塘底下都晒个温热，故而陈可卿因为下水救人浑身湿了个透，未防寒气侵体落下什么病根，老夫人特意嘱咐婢子替她换上干净的衣裳，又煮了姜汤驱寒。
根据何大夫的吩咐，婢子们铺了一层厚厚的热灶灰在地上，将溺水昏迷的陈月如伏卧在上面，又在她的身上盖上厚厚的热灶灰，并用棉被将其严严实实的裹起来，只将口鼻的位置留出来。
陈可卿捧着姜汤立在一旁，拧着眉头的模样似乎是觉得这法子颇为麻烦。
陈月如落水不久，呛水不多，并且很快就被她拉了上来，明明是人工呼吸，心肺复苏就能解决的事情……
不过虽然这么想着，陈可卿到底还是没有多管闲事。
毕竟何大夫才是这里正儿八经的大夫，她跟着瞎操什么闲心？
若是再出了什么意外，那不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更何况，现代看似简单的急救措施，在这些人眼里看来，搞不好还会觉得她是想要趁机谋杀陈月如。
想想便算了。
陈可卿立在一旁，默不作声。
她已经救了陈月如一次了。
那池塘底下都是淤泥，唐突的跳下去肯定会有危险。
相比较于陈月如三番两次的给她找麻烦，她也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陈伯父，月如妹妹怎么样了？”
殷钦云急急忙忙的赶来院子，走路带风。
那急切的模样哪里像是妹妹掉进水里，分明就是老婆掉进了水里。
陈可卿的目光几许嘲讽的瞥向别处。
如果说最开始陈可卿只是单纯的对他没什么好感，那么经过那天晚上的事情，她对殷钦云便更多了些厌恶。
虽然她也不大喜欢总给她找麻烦的陈月如。
但——渣男是女人的公敌。
更何况无论怎么说，陈月如也是她名义上的妹妹，亲疏远近她还是分的清的。
不同于陈可卿明显的疏离，陈容瞧见殷钦云一副关切的模样，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但仍旧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
“五殿下。”
“我听管家说，月如妹妹是因为外面那些流言，一时想不开方才跳水自尽？”
殷钦云的目光微不可查的掠过陈可卿，可即便是注视着陈容，他的眼角余光也始终在观察着她。
陈可卿安静站在原地，看着埋在灶灰里的陈月如，只当没有察觉那探寻的视线。
——陈容请殷钦云来，的确是打了一手好算盘的。只不过她可不相信殷钦云会这般轻易的被他利用。
陈容将陈月如受不了流言纷扰跳水自尽的消息放出去，并派人去请殷钦云。
只要殷钦云上门，外面关于陈月如单方面勾引殷钦云失了清白却遭拒的流言便不攻自破。
毕竟谁会去关心一个勾引自己的女人的死活呢？
毕竟这种消息传出去，影响的不仅仅是陈月如的名声，还有殷钦云的声誉。
作为皇子，他的声誉比陈月如的名声可重要多了，更何况现在是夺嫡的敏感时期。
如果二人之间真的有那么一出，恐怕殷钦云也该避嫌才是。
“何大夫说，月如的心口还有气息，需用灶灰将水逼出来，方能无碍。”
陈容一副心痛的模样。
陈可卿的目光扫过，还真觉得自己有几分是他亲女儿的可能。
毕竟这演技，怎么看怎么像是遗传。
——明明就是在算计，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何大夫都说了，陈月如问题不大，不出一个时辰便能无碍。
“听说是卿儿妹妹救了月如妹妹，卿儿妹妹没有伤到哪里吧？”
陈可卿原本觉得自己存在感已经降的够低的了，她以为只要她不搭话，便不会被注意到。
万万没想到会忽然被殷钦云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