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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外邪内病

    不过,鄟至仁并不这样想。因为那个时候,巫术和医术是合二为一的。医术虽然是可以看病救人,但其实是个很下贱的活。早期从事这些高能职业的,不是瘸子就瞎子,反正都不是什么正常人。所以,巫祝虽然能量很高,其实不太怎么受待见。后来,随着时代的进步,巫、祝、祭、祀、宗、史分家了,一个个都成了单独的职能部门,各顶一方天地。但是,真正的皇族血统虽然仰仗他们,却并不高看他们,相反,由于历史的原因,还有点鄙视他们。

    既望也是被逼急了,急于想脱身,所以有点自污其身的意思。鄟至仁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不懂?

    他冷笑道:“哦,想学巫术,那很好啊。大巫,你愿意教他吗?”

    大巫很少做守门员,冷不丁一个抽射过来,他也结结巴巴,一时无法应对。既望人缘很好,平时跟大巫也比较客气。此时既望正眼巴巴地盯着大巫,似乎还有点垂头丧气,好像刚走了一步臭棋的模样。大巫心头一热,冲鄟至仁笑道:“陛下,公子朔宅心仁厚,心系百姓。如果公子愿意随巫镜学艺,臣万死不辞!”

    原来,既望的大名叫“朔”。既望是小名,只有鄟至仁或太子些身份比他高的人才可以叫。

    大巫也豁出去了,他知道鄟至仁不愿意让既望学习巫术。但是一个架不住既望的拳拳之心,二他自己也有点不服气。因为,作为大巫,虽然职位很重要,但是一直受排挤、歧视,这让人很难过。此时,突然有个公子愿意来拜他为师,说不好听话,他还真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鄟至仁盯着大巫看了好一会儿没说话,搞的大巫心“咚、咚”跳个不停,感觉自己好像走了一步臭棋。有点为自己的冲动感动沮丧。

    “好,寡人倒是要看看,你能教出什么样的好学生。”鄟至仁带着不悦,撤了筵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喓喓草虫,趯趯阜螽。这句话是说,清晨的芦苇上,露已经结成霜了;“咯叽”、“咯叽”叫的小虫子跳来、跳去,原来是个蚂蚱。

    清晨,一行三人急匆匆地走在田野上,不过,他们没有丝毫的闲情逸致,因为,他们要去看一个急诊病人。

    昨天半夜,陶里的老大——司里伯信,家中突然来人了,原来是他的侄子得了疾病,肚子疼得在地上打滚。伯信慌忙随弟弟过去察看。去的时候,侄子的症状能缓和一些了,就是总拉稀。拉肚子可不是好事,伯信是司里,见多识广,知道这个搞不好会出人命的。那个时候没有专门的医生,都是神汉、巫婆来看病。看不好就把尸体扔荒地里埋了。陶里有个蹇叔,经常有人找他看病。但是伯信知道那家伙啥都不懂,就是瘸子,纯粹是骗吃、骗喝的。

    鄟国地方不大,只有一个小城,伯信是公务员,当然知道,出了大病只能找鄟国的大巫去看。好不容易,死撑活挨的挺到天亮,伯信急匆匆地带着弟弟跑进城里去找大巫。大巫也认得伯信,鄟国不大,都是一个系统的公务员。虽然伯信官不大,但是经常有碰面的机会。大巫欣然应允,但他没有马上起身去给伯信的侄子看病,而是绕道去找了既望。机会难得,正好带徒弟出去练手。可怜的既望还没睡醒,就被大巫叫了起来。大巫真拿教徒弟当个任务了,自从那天鄟至仁发话“看看你能教出什么样的好学生”,大巫就觉得身上的担子重了。事后,既望又是道歉,又是感谢,大巫二话没说,只有一句“你真心想学吗?”

    “想学,真心想学!您放心,只要您愿意教,以后我就是您的高徒,走到哪里,绝对不会给您丢脸!”既望拍着胸脯保证,行叩拜大礼。

    “嗯,好,有你这句话就行。”大巫挺高兴。师徒俩统一了思想,一个愿教,一个愿学,那事情就好办。

    大巫果然有两下子,到了那里,取出药石,很快就帮伯信的侄子止了泻。既望大感佩服。伯信的侄子缓解了后,很快就睡着了。大巫摒退了众人,就在病人面前给既望仔细讲解。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生、老、死都没什么办法,唯病可医。”

    “哦,那什么病都可以医吗?”

    “也不是,药医不死病,死病无药医。”

    “呵呵……”

    “你别笑啊,不是跟你开玩笑的。良医才可以医不死病,庸医别说不死病了,大活人也能给你瞧死了。”

    “是,师父教训的是,徒弟记下了。”既望神色庄重。

    “你看这里,”大巫指着病人的脸说道,“世间的疾病、灾祸无外乎为两种,一种是是‘吉凶从外来’,一种是‘福祸由内起’。你看此人印堂明亮,双眸机警有神,此当是内病所致。内病用阴阳,阴阳分六气,燥、暑、风、湿、寒、火。你别看仅仅是拉肚子,但是寒火交替,十分凶险。一时不察,病人很快就会竭泽而死。”

    既望咋舌。“什么叫‘内病’?难道还有‘外病’吗?”既望嬉皮笑脸地问道。

    “呵呵,孺子可教,你说对了,当然有‘外病’,”大巫笑道,“但是,外病叫‘外邪’,不叫外病。今天不说外邪,先说内病。此病有药可医,乃是不死病。”

    “哦,那六气到底是什么,什么叫寒火交替?我可是一点都不明白呀!”既望一脸困惑。

    “呵呵,不要紧,一时半会儿,你肯定是搞不明白的,”大巫笑道,“首先要告诉你,人是由魂魄构成的。魂和魄要相辅相成,这样人才能正常的生活、行走,思考。这种相辅相成,我们叫它‘阴阳调和’。简单点说,要想不生病,就得‘阴阳调和’。其次,一旦阴阳不调生病了,如果想治好,具体来说,则讲究‘望、闻、问、切’。”

    “什么叫‘望闻问切’?”

    “‘望’就是观察。视其外应,以知其内脏,则知所病矣;‘闻’就是听音、辨味,阴阳一旦不调,人体的机能就会变坏,你就听到不同声音,闻到不同的气味,所以,平时多注意观察、积累,通过‘闻’你就可以发现疾病的所在;‘问’就是问清楚病因、由来,症状,这样你才知道到底他得的是什么病,怎样才能对症下药。比如问寒热,要问清是恶寒发热及寒热的轻重主次,还是但寒不热,但热不寒,或寒热往来,发热是壮热还是潮热、身热不扬等,以辨病位、病性。问疼痛要问清是胀痛、走窜痛、刺痛、固定痛、冷痛、灼痛、绞痛、隐痛、空痛及拒按、喜按等;‘切’就是切脉。对于内病来说,切脉是判定一个高手的标杆,也最难。切脉主要看脉象。不同脉象的形成,与心脏、脉络、气血津液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脉象的不同变化反映了心力强弱、脉络弛张、气血津液虚滞三个方面的变化。由于气血津液都需五脏协同合作才能完成其生化输泄,所以气血津液的虚滞也就反映了五脏功能的盛衰,从而反映于脉,形成不同的脉象。……”

    大巫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然而,既望却听的是一头雾水,张口结舌。大巫看了一眼既望,知道讲多了也不明白,于是笑道:“这些道理,我今天只是给你讲个大概。任何一项技能,要想学会,非一朝一夕之功,只要你用心,总有搞懂的那一天。”

    既望点头称是,他刚想说话,突然屋外嘈杂起来。原来,伯信一家子见大巫和既望治好了侄子的病,他俩又都是贵客。一个是本国的大巫,一个是本国的公子,平时都难得见上一面,今天竟然同时为了自家的孩子过来了。于是,伯信吩咐家里人大摆宴席。

    虽然那个时候,天子有规定,“无故不杀牲”。但是,一来到了东周这个时候,天子的话不那么好使了,二来,那个规定也基本是针对老百姓的,大巫和既望身份特殊,就算搞些例外,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三来,就算不杀大牲口,杀几只鸡,迟几条鱼总可以吧?况且,这冬天刚过去,家里的腊味还不少,是以,伯信一家子就张罗开了。

    伯信虽然官不大,但是在农村也是了不起的。他家人也多,一张罗,结果全村的人都知道了。一问才知道,今天司里家来了大人物。

    这下可热闹了,各种看热闹的,讨喜的,蹭饭的,都来了。正喧闹的时候,突然有一粗布蓝衫的中年小哥哭哭啼啼的过来了。伯信一看认识,是村东头老丁的儿子季昆。老丁是制陶的。陶里、陶里,顾名思义,这一里(村)以制陶出名。老丁就是陶里的一个普通小人物。在那个时候,这种人没有字,没有姓,一出生就是个“丁”(八成是他的生日)字伴随他一生。年轻的时候人家叫他“小丁”,到老了,人家叫他“老丁”。出了这个地方,大不了人家再叫他“陶里丁”或“陶丁”。总之,“老丁”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人物了。

    在当时,乡里乡亲这个成语是再贴切不过了。人们之间没有太多复杂的利益关系,几乎世世代代、祖祖辈辈都生活在一起。不管身份怎样,大家相亲友爱,不会说是当官的就看不起人,欺负人。那个时候的司里(村长),是真正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伯信一看季昆哭得那么伤心,立刻就慌了。慌忙上前问道:“季昆,何事哭得这么伤心?有什么事,你速速与我讲来,大伯为你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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