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脑子里全是空白，一瞬间好像外界的所有一切她都看不到也听不到，甚至连秦氏最后的那些话也渐渐模糊起来，她整个人好像都处于一片虚空中，周围全是蒙蒙白雾，所有喧嚣从身后缓缓褪去，她恍若置身在一个寂静千万年的荒芜之地。
“母亲！”
顾卿急得大喊，她冲过来抱住周氏缓缓倒下去的身体，朝外面喊道：“来人！”
“少夫人！”很快便有暗卫悄声而至。
这些都是箫千逸留在顾卿身边的暗卫，一直都在暗处保护顾卿，没有她的吩咐这些人从不会离开半步。
“将母亲送回织锦院，还有，快点去请雍念！”
这些暗卫自是知道雍念是谁，当即便有一人悄然退出。
其余人将周氏送回织锦院去。
顾卿心里满是焦急。周氏曾经中过子岑归之毒，身上的毒根本没有清除，雍念曾千叮万嘱一定不能让周氏受到刺激，否则很有可能毒发身亡。
顾卿担心周氏气急攻心之下会毒发，也没顾得上跟众人打招呼，紧紧跟在后面。
临走前，她似乎还看到箫长军的目光从周氏身上扫过，那眸中隐隐带着担忧。
顾卿觉得自己大抵是魔怔了，箫长军要是会担心周氏，估计太阳都能从西边升起了。
记鼎堂之后再发生什么顾卿便不知道了。
万幸的是，回到织锦院周氏便醒了过来。
顾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忙问道：“母亲，您觉得怎么样？”
周氏看到她急得唇色都发白了，不由心中微暖，摇摇头：“我没事。”
她说没事，顾卿可不敢真当没事，周氏连自己身体的具体情况都不知道，她自己肯定也不晓得到底有事没事。
顾卿勉力一笑，心中只盼着雍念能早点来。
“母亲，您也别太难过了。如今秦氏已死，也算是善恶有报了。”她犹豫着劝周氏。
周氏倒是笑了笑，“这么多年了，能知道害得我周家满门被灭的罪魁祸首，我已经很满足了。且如今凶手已死，九泉之下我的父母兄长亦可得些安慰了。”
顾卿怔了怔。
听周氏这个话音，是把罪过全都算在秦氏的头上，不打算记恨箫长军了？
“只是，箫长军还没有死。什么时候若是能让我手刃仇敌，倒也可以告慰告慰亡灵了。”
正在顾卿诧异间，猛听周氏如此说。
周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所以卿儿，你放心吧，还没有亲眼看到箫长军怎么死的，我是不会急着走的。心中尚有执念，会走得不甘心。”
周氏的笑容毫无温度，好像冬日皑皑白雪下炽烈的阳光，反而叫人遍体生寒。
那拍在顾卿手上的纤瘦五指，亦是冰凉透骨。
顾卿便知道，心凉了的人，寒意会渗彻骨髓，永远也捂不热了。
她的鼻端有点酸涩，勉力笑了笑，“会有那一天的，母亲您一定要长命百岁。”
周氏便又笑了，眸光中的悲切，深厚浓郁。
顾卿便不再说话，静静坐在一旁守着她。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雍念便到了。
顾卿知道中医讲究望闻问切，雍念在看到周氏那一瞬间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诧没能逃过顾卿的眼睛。
她心中惶然，瞪大了眼睛看着雍念。
雍念从认识顾卿开始就从未曾见过她如此失态的模样。她心口微紧，眸中有暗光浮过，待看向顾卿时，已是一派云朗风清。
“没事的，你先出去吧。”雍念对她点点头。
顾卿见她眸光平静，心里稍安，便转身出去。
她走到院子里，头顶是五月末炽烈的阳光，晒得发端微有些烫。
恰好下人来回话，汇报了记鼎堂那边的情况。
箫长军命人用一卷草席裹了秦氏的尸体，丢到了城外的乱葬岗去了。箫千城求了半天，说是他自己出银子将他母亲送到寺庙去请和尚念两天经，好好将他母亲安葬，结果差点被箫长军打断了腿，幸好有个宠爱孙子的老太太护住了。
吏部尚书和刑部尚书没想到自己查个案子查到将军府，还牵扯出了人家的秘辛，于是对着箫长军致了歉，带着那个胡乱嚼舌根的纺织铺女工回了刑部。
那被刑部随机抽取的五个女工也放回纺织铺去了。
别的倒是都在顾卿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秦氏竟是被丢到乱葬岗。
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箫长军倒是好，杀起人来手起刀落干净麻利，当着孩子的面杀了他母亲丢到乱葬岗毫不带犹豫。
果然不是一般的狠人。
“说他是人，都抬举他了。”顾卿冷嗤，对箫长军的厌恶已然达到顶点。
她不是圣母，也没有同情秦氏的死，但是箫长军的手段着实是令人发指。
“顾卿。”正在愣神间，雍念已经从里屋出来了。
顾卿回神，急忙上前去，“怎么样了？”
雍念面色微顿，眉眼间暗藏着凝重。
“受到了点刺激，可能会引发她体内暗藏的毒素。我已经给她服下药了，若是今夜能醒的话，情况会好一些，若是今夜不能醒来，顾卿，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顾卿脑子里“嗡”的一声响。
“当初我就提醒过你的，一定不能让她受到刺激。子岑归之毒为天下奇毒，岂可儿戏？如今，只希望老天爷能开开眼了。”
顾卿默然半晌，“连你都没有办法了？”
雍念叹了口气，“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先看看今夜能不能醒来。”
顾卿就默默的进了里屋。
沉香正守在床前，手中拿着一个蒲扇缓缓在周氏身侧扇着。五月末的天已经开始炎热了，如此倒是可以驱散一些热毒。
以前周氏经常都会有这种病重的症状，底下伺候的人都已习惯。
有顾卿在旁边看着，沉香也觉得周氏不会有什么大碍。
见顾卿进去，她就笑道：“少夫人，太太脸色都好些了，想来睡醒这一觉就没事了。奴婢去熬点粥，太太醒来肯定会饿。”
她干干净净的眸子里含着盈盈的希翼，看得顾卿心头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