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我有多担心─亚穆尔恍恍噤声,神迷于染满红霞的魔女艳姿。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莉安垫脚摸摸青年剑士的头发:‘你在等我?’
‘才刚要回馆啦。还不是出门找你!都快找遍整个龙城了!你啊,不告而别消失好几天,又把比欧蓝提欧斯的契约占用走,大家无计可施,心都悬在那里、安不下来!’
‘对不起。’
‘算了,没事就好。我们回去和老师报个平安吧...怎么了?’
莉安驻步,寂然望向青年。
‘你不怕我吗,亚穆尔。’
‘怕?’
‘你也在战场见过我的另一面吧。你不害怕和我站得这么近?’
‘莉安,你的记忆...’
‘嗯,莉安几乎全想起来了,连头发也快藏不住红色了,哈哈...你真的不怕吗?也许我有一天会恢复成火神的样子,也许就是现在。’
亚穆尔大步上前,彷如接受某种试炼似的将双手按上魔女的双肩。
‘你会这样问,就代表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莉安。’亚穆尔微笑道:‘你放心吧,在你变成火海祈神之前,我会先用泥巴球打昏你。’
“泥巴球”是一种魔法道具,专门用来打晕召唤失败跑出来的魔物。莉安格格娇笑,亚穆尔瞧着心口发热,欲言又止。
‘你真有趣,让我更怀念学院了。’莉安两手背到背后:‘国使的任务圆满结束,我们也该回去了吧?你爸妈一定很想念你。’
‘回去?那卡尔拉大人呢?你和他道别了吗?’
‘不用道别,因为还会再见。’
‘这...你说的对。’
莉安的果决令他诧异,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欢喜。
一种有些卑鄙、伴随少许罪恶感的欢喜。
卡尔拉绝对是个值得敬佩的男子汉,但...
但只有回到莉安身边没有他的日子,我才会真正感到快乐。
亚穆尔咀嚼着只有自己知道的想法,一面注意到莉安后方的白马,以及马上英丽的女军官。那狭细的腰枝浸在倾倒的金浆里,即将从中熔断似的。
‘我在这里等你。’芙可休柔声道:‘决定归国的时间,便出来跟我说一声吧。到时候我会...我想送你最后一程。’
莉安点头,拉着亚穆尔隐没在国史馆的屋檐影中。
同时,最后一捎夕光泯灭殆尽。
紫黑漫天,夜晚来临。
第十节 来自故乡的手纸
致敬爱的大魔导师:
首先,容我向各位表达最高的尊敬与感谢之意。
国使一任旅途遥远、责任重大,经历舟车劳顿,又有突来的战祸加身,您和学生们仍不辱使命,达成任务,想是贵徒伶俐能干加上您领导有方,实在令人钦佩。两国盟约缔结成功可说是我军的一剂强心针,在将来的局势中,我国已争取到更多筹码可以运用,此乃全托各位之福。
说到那场悲惨的战役,关于王国境内出现的血族不知您有没有进一步的情报?既有前车之鉴,国内也加强了对莎拉玛可提安一族的监视,然而,不得不说这制度是有头无尾、缺陷百出,许多莎拉玛可提安之子虽然列入控管名单,实际上不是失踪就是死亡,这也是为什么到现在我们还查不出托南战争中出现的血族身分。我思考过,除去这个姓氏,他们也只是无辜的小孩子,国家难道不该在扼杀他们的天赋后,负上一些补偿的责任?
这是有些离题了。
凡卡罗尔是个繁荣先进的国家,风土民情想必是极有趣的,各位流连游赏之余,别忘了秋日已悄悄离去,还请尽早归国,特别是大魔导师您。
玛那树仍未恢复健康,据说是受到血族力量的伤害太深,不过我觉得很可疑。修复工作延续了整个秋天,三大祭司却始终不愿向核心祭司团以外的人员透露详情。他们在塔外盖了一圈奇怪的建筑,用砖墙和钢罩把玛那树包起来,越来越高、越来越密,而且戒备森严,连我也不能放行。就我所知,莎拉麦多尼提恩自有历史以来,从未有如此藐视自然的治树之法。
不知是否和这件事有关,近日首都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可以感觉到治安官对高等魔导士的注意增加了,他们有时还会对传讯精灵加以拦截,理由是‘国家正值脆弱之际,有必要维护通信上的安全’,所以我特地使用普通的信鸽递送这些消息,幸运的是,直到离开国境为止仍未受到拦截。
我打算进一步调查这些怪异,但孤掌难鸣,我需要和你同样睿智且勇敢的伙伴,事情才有可能进行顺利,在此殷切祈盼你的归来。
─你的友人?霍恩?山托卡
P.S.劣徒承蒙您督促照顾,私人致上感谢之意。学院的大家都很想念你们。
爱拉尔拉阖上信纸,美眸半闭。
有两件事令她陷入沉思。
第一:玛那树治愈一事似乎弯进了诡异的胡同。
在火神失控期间,自己和霍恩同样待在树塔中心,日夜不休地调整和加强各种限流术式,好不让玛那的力量被火神掏空。如果说火神对树体的健康造成了伤害那是必然,可是治疗之事果真需要如此旷日废时...
吗?
出发前来支援国使任务前,治疗工作业已着手开始,当时并没有见到信中所说的奇怪工程,不过,修复计画的确是全权交给核心祭司团主导。
祭司是为侍奉玛那而存在的神圣职业,比起我们这些只知借用力量的魔导士、魔术士,他们熟知玛那从内到外的一切,确实有很多知识是专属于祭司而没有我们魔导士置喙余地的。
然而,在实务上,祭司们有时仍得仰赖对魔力术式有系统性研究的魔导专家来解决问题。更别说这次的火神之害,从头到尾都有外来的术式强加在玛那身上,来回的流量又大又复杂,绝非轻易可以参透,他们怎可能不需要魔导士的协助?根本毫无道理!
第二件事,正是国家对莎拉玛可提安氏的全面监管。
在魔法之国知道莉安曾是莎拉玛可提安氏的,仅有收养她的自己、查丝,还有后来的亚穆尔。如霍恩信中所提,血族之子被设下封印之后,几乎都会因为歧视而难以生存,只好四处流浪甚至死去。假设评议会真的把莎拉玛可提安的名单一一详查,也应该没有立即的风险,恐怕自然地认为莉安是失踪人口之一吧。
但回国之后又如何呢?莉安和亚穆尔是血族肆虐的目击证人,他们可能会遇到各种询问和盘查,我有没有办法在那种状况之下继续隐藏莉安血族的身分呢?
正当苦思之际,渗入窗沿的晚霞闪现一道模糊的紫光,稍纵即逝,爱拉尔拉立觉有异,高速咒字叫出黄印使者,‘啪’的一响、枯草色的捕虫植物从她手臂上急射而出,往紫光咬去,却扑了空。
半透明的捕虫藤蔓化为黄光点散去,爱拉尔拉脑后发凉,心知不妙。
“紫印法术─监视者!”
更多的疑窦与危怯,注入长发美人本就混浊的心瓶。
首先、首先,
这只监视精灵是打哪来的?
是藏在信纸里从莎拉麦多尼提恩一路跟来的?是谁在监视我?有什么目的?
爱拉尔拉慌忙打开信纸重读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隐藏的咒文术式。当她瞄到“治安官对魔导士的注意增加了”等字眼,疑惑就更深了。
突地嘎吱一响,书房大门轧断了正要开始整理的千头万绪。
‘老师!’伊利铃一反平时文静之姿,开心的大声呼叫:‘莉安他们回来了!’
对母亲而言,若是听到女儿无恙归来,什么烦恼忧虑都能暂时放下了。
四人聚首宛如家族团圆,洋溢温暖的重逢之情。在如此冷涩的书房,亦泛起故土的花香。
爱拉尔拉理所当然地斥责了莉安一顿,虽说国使任务结束也不能到处乱跑云云,诸如此类说了一些。
莉安老实的认错,后把雨林一战向众人概述了遍。包括魔人的出现、卡尔拉的苦战与离去。
‘红色的大鸟?’
‘嗯,我从来没有见过那种鸟...不过我相信它没有敌意。’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它向我点了个头。’莉安开始模仿起来:‘真的就是像行礼一样,长长的颈子向下弯去,好像在说:“他就交给我吧”。’
‘真是的,你什么时候学会和动物对谈了?’
‘这...这是我的直觉。’莉安揪着袖摆,不好意思地道:‘不过,我让比欧蓝提欧斯跟着他去了。如果真有什么危险,祂会立刻回来通知我的。’
“想必是贵徒伶俐能干”─爱拉尔拉苦笑:只有和喜欢的人扯上关系时,这女孩才说的上机灵。
‘魔族的使者吗...也不知道他是犯了什么厄运,这种麻烦的东西总是找上他啊。’
回想起相识以来的风风雨雨,爱拉尔拉不禁感叹。
‘老师,等比欧兰提欧斯一回来,我们就启程回国好吗?’
‘这...’
恶神暗影
她为难地避开莉安期盼的小狗眼神。
‘你不想再多玩一阵子吗?凡卡罗尔这么大,还有好多地方可以见识,何况卡尔拉行踪不明,我想你也许不该丢下他。’
莉安扭动眉毛,露出啼笑皆非的古怪表情:‘老师您怎么啦,才刚骂我到处乱跑,现在莉安乖了,又不让我回去。’
这下怎么办呢?连聪明睿智的大魔导师此时亦收声棘手了。
目前莎拉麦多尼提恩的情形,让莉安回去绝对不是明智之举。一旦露出破绽,不光她将成为全国公敌,连和凡卡罗尔好不容易缔结的盟约关系也极可能因为托南一战的责任归属问题而产生裂痕,甚至全盘瓦解。
但是要怎么说服她呢?偏偏这些情报就是会让莉安怀疑自己是火神,而且也不确定血族的缉察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毫无理由就要她一个人离乡背井实在太残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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