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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陆堇年一甩衣袖冷哼两声,而始终跪在地上的陆寻风闻言则猛然站起了身。

    “您不必再说了,孩儿心意已决,无论成败与否,这都是孩儿自己做出的选择。若是吃了败仗,后果皆由我陆寻风一人承担,绝不会牵连陆家半分。

    如果侥幸赢了,也是为陆家光耀门楣,由此也不会愧对列祖列宗。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是这样父亲还不愿让我领兵,那就勿怪孩儿的大不敬之罪了!”

    陆寻风态度决绝,眼底暗光浮动,藏在袖中的双手早已死死地攥在了一起。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决然不会再隐瞒敷衍,无论如何,他都要去搏一搏。

    这是为了陆家,同时也是为了他自己。待在家中纵然安全,吃穿用度也用不着他来张罗,可空有一身本领却无用处,这才是最令他无奈气闷之处。

    他知晓父亲是替他担心,朝中之事他也不甚清楚。俗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对于朝堂父亲肯定远比他看得更深更清楚,可既然他已经应了下来,那就绝无反悔之理。

    陆寻风抬眼,目光与陆堇年交接,此刻的书房中针落可闻,气氛也是极为压抑。

    “好得很,既然你这般说,那我也不继续劝解你了。但你若踏出陆府一步,你就再也算不得我陆堇年的儿子!孰是孰非,你自己心中有数。”

    陆堇年背过身子,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孩儿告退”,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

    知道陆寻风已经离开后,陆堇年这才转过身来,皱着眉头,看着未关闭的门扉忽而叹息。

    他也不想当个唱黑脸的,可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陆寻风自小就心比天高,一直以来的志向就是做个大将军,可这将军是那么好当的么?

    且不说军中兵士繁多,大事小情不断,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对于决策的判断和境况的把握,稍有不慎就会葬送无数条性命。

    至于战场厮杀更是在以命搏命,陆寻风有武艺傍身是不假,可他从未上过真正的战场,更未曾看过那些血雨腥风,一时之间能否接受都是未知数。

    如今陆寻风正是最好的年纪,本该寻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娶妻生子,可他偏不走寻常路,说什么志向不达则终身不娶,接连气走了好几个媒婆,最终此事还是被耽搁了下来。

    越想越糟心,陆堇年瘫坐于椅子上,久久不能平复心绪。

    看来他是劝不动了,好说歹说也没让陆寻风有半分动摇。若是其执意要去,那凭他一人也阻拦不了,但愿陆寻风能够得胜归来,别功高盖主引火烧身便好。

    陆堇年忽而有一

    种心力交瘁之感,蓦然似是想到了些什么,瞪大双眼,心跳得飞快。

    以陆婉的聪慧,应该不会想不到个中凶险才是,可她依旧向皇帝举荐陆寻风,其中暗藏的心思就很难说了。

    若是为了陆家着想,那大可以在别处美言几句,怎就偏要在打仗之事发表见解?这不是把自己兄长往火坑里推么!

    思及于此,陆堇年心中更是气闷几分,果然是女大不中留,陆婉这一去皇宫,不仅人出了陆府,连心也跟着飞了。

    不行,他得找个机会进宫,看看陆婉心里到底打得是什么算盘。

    与此同时,皇宫大殿之内,皇帝端坐于上方,冷眼看着下面一干大臣的相互辩驳。

    自从他言明要让陆寻风领兵讨伐鞑靼后,这朝上之上就如同炸开了锅般乱作一团。

    “启禀皇上,臣以为此事不妥。这将领的人选想来都是有名之人,那陆寻风不过一介无名小辈,怎能一上来便交托重任?那些兵士又怎会对他心服口服呢?”

    此言一出,不少大臣跟着附和,可片刻间又有一位重臣站出反驳。

    “江大人此言差矣,陆寻风虽是小辈,可论起武艺见解来丝毫不逊色于旁人。将军之位空悬已久,能者居之也是常理,臣以为,陆寻风可用。”

    “哼,久闻陆家与赵大人素来交好,赵大人此举莫不是暗含了什么包藏之心罢?”

    “你!”二人不断辩驳,唇枪舌剑中难免藏了不少讥讽,看得皇帝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够了!朕让你们来是询问对此事的看法,而不是让你们在这里胡作非为的!算了,此事就这么定下了,谁若有事启奏直接到御书房递折子,退朝!”

    皇帝泛着冷意的目光扫过下方群臣,接着一甩衣袖便自行离开,独留一干大臣面面相觑。

    既然皇上都这般说了,那些人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往肚子里吞,只是离开时难免还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一番。

    其中一个大臣四下扫视一番,见到无人注意他,步履匆匆先行离了去。

    出了宫外,那大臣便进了早已备好的车马中,鞭起鞭落,马匹长鸣一声绝尘而去。

    一个时辰后,郁宇达府邸的后门,那大臣谨慎叩响了门环。开门后,那侍卫见是他就并未阻拦,由此一路通畅,直接抵达了书房。

    此人乃是郁宇达在朝中安插的党羽之一,正是因为有这些人通风报信,因此他才消息灵通,每逢朝中发生任何事情他都能在第一时间知晓。

    那大臣弓着身子把方才朝中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说了,郁宇达握着毛笔的手一顿,字

    画上的墨迹晕染开来,眼见着一幅好画就这般生生毁了。

    “大人,您可要提早做打算啊,如果这陆寻风带了战功回来,陆家势必壮大,而与之牵连的党派自然也会得到皇上垂青。现下大人不在朝堂,我们本就势微,要是再让陆家钻了空子,可能引起的后果严峻,不得不重视啊。”

    那大臣见到郁宇达久久不曾言语,连忙出言分析利弊,本是好心却引来了郁宇达的不快。

    “你说的这些我自然知道,此事我自会想办法解决,你先下去吧。”

    皱着眉头摆了摆手,那大臣见到郁宇达一副极为不耐的模样也不好继续说些什么,唯有行礼告退。

    等了一会,确认那大臣已经离开后,郁宇达才速速写了一封书信交由心腹。

    “你把这信还有玉佩交给他们,就说此次的目标是陆家之子陆寻风。若是事成,必有重赏。”

    那人把东西揣在怀中,点了头后便无声无响地离了去。单凭此等轻功,也能断定此人是个绝顶高手。

    郁宇达垂眼看着那副已经晕染墨迹的字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即一把将其撕碎。

    这令他碍眼的东西,只要彻底铲除便可。不是他心狠,而是陆寻风已经阻碍到了他的路,若是任由其发展壮大,难免会影响到他潜心已久的计划。

    唯有把这块绊脚石碾至成尘,他才终能得以安心,否则,彻夜难眠。

    郁宇达眼底的冷意逐渐扩散,与此同时,陆寻风则在京城中最有名气的酒楼内抒发郁结。

    “这位公子爷,您要的上好的酒给您拿来了!”

    在酒楼内做了这么多天的伙计,那店小二自然是个有眼色的。见到陆寻风一身上好的布料时便知晓这定是位富家公子,因此招待得极为殷勤,脸上的笑意不断。

    果不其然,陆寻风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抛了出去,那店小二眉开眼笑地接了,连忙道谢。

    “谢谢爷!您吃好喝好,如果有任何需求随时唤我便是!”

    说罢,店小二又是连忙去招呼别的客人,而陆寻风则举起酒坛,其中散发出的酒香扑鼻,光凭气味就能断定必是好酒,也不枉它二十两银子一坛的价格。

    陆寻风心中苦闷,看也不看周围的酒碗一眼,直接拎起酒坛喝。不消片刻,一坛佳酿入喉,陆寻风眨了眨眼,面前人影虚浮,已然是有了些许醉意。

    其实平日里他的酒量并非这样差,只是今日心情欠佳,此酒又甚是醉人,因此才成了这番模样。

    借酒浇愁愁更愁,陆寻风喝了一坛不过瘾,又是接连喝了两三坛。

    醉酒之下自然是要睡了,陆寻风这一睡,便睡到了傍晚时分才略微清醒了过来。

    睁眼,身旁是满脸焦急的小厮。

    其实那小厮晌午时分就已经来了,可看到陆寻风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他自然也不敢去叫,于是只能在一旁等着陆寻风自己醒来。没想到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个下午。

    此刻终是见到眼前之人睁眼,小厮心中万分激动,语气中也夹杂了一抹欣喜之意。

    “大公子,您总算是醒了!老爷还在府里等您呢,我们快些回去罢,别让老爷等着急了!”

    一听到陆堇年,陆寻风原本消散的火气又上了头,挥手就把那小厮推开,接着拎起酒坛作势要喝,却在中途被那小厮给拦了下来。

    几番阻拦之下,陆寻风猛然拍案而起,眉眼间尽是凌厉。

    “去去去,你怎么这般不开眼?没看我正郁闷着呢么,要么你在这陪我喝上几坛,要么你就自己回府跟那个老顽固说去!”

    言罢,陆寻风叫了店小二又要了几坛酒,而那小厮则立于一旁,心中犹豫不决。

    白日里他未能及时拦住出府的大少爷,这已经令老爷对他有所不满,而现下他之所以会主动请缨前来寻大少爷,就是为了能够将功补过,避免受到责罚。

    如若他未能把大少爷带回去,那老爷肯定把气都撒在他身上,倒不如在这酒楼之中了。

    半晌后,那小厮思索好了利弊得失,终是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陆寻风见此心情大好,拉着小厮喝酒,直至夜半时分酒楼打烊,才被店小二叫醒。

    付了剩下的酒钱后,陆寻风与小厮二人互相搀扶着走在路上,眉眼依旧朦胧惺忪。

    此刻道路上早已没了行人,唯有家家户户门前挂的灯笼散发着光芒,摇摇欲坠。

    蓦然一阵阴风从身后袭来,陆寻风虽带着醉意,可身上的功夫却也不是绣花拳脚,当下一把推开那小厮,接着转身就与那两个蒙面人战作一团。

    那二人招数极其狠辣,次次冲着要害而去,显然是已经下了死手。

    陆寻风虽然功夫不错,可在二人的围攻之下依旧不慎中了一刀,肩膀上的伤口鲜血淋漓,毕竟那二人可是用了十足的力气劈砍下去的。

    可即便如此,陆寻风也不是什么善茬,咬着牙发了狠,一时之间竟是让那二人有了颓势。

    恰好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巡夜的府兵即将赶到,那二人见缠斗无果也不恋战,转身就要离去。

    可陆寻风岂会让他们如此轻易就离开?陆寻风眼神一凛,不由分说就纠缠住了其

    中一人,那人急于脱身也不顾其他,在搏了命的情形下甚是勇猛。

    陆寻风稍有空隙,那人就连忙逃了。趁着夜色,陆寻风又有伤在身,况且穷寇莫追的道理他也明白,故而只是任由那二人离去。

    因为方才那番搏斗的原因,陆寻风的酒意早已清醒了七八分,借着月光眼神一扫,蓦然见到不远处的地上有一块玉佩。

    陆寻风凝眉,弯腰捡起细细观察,这玉佩雕工甚好,只是上面的图案颇为奇怪。

    想到是那黑衣人留下的东西,陆寻风便直接揣在了怀中。这玉佩说不定可以成为找寻到他们的线索,他定要把那二人的来历查个水落石出,看看到底是谁想要他的命。

    一阵脚步声传来,巡夜的府兵提着灯笼赶到,几人目光接连扫过陆寻风以及歪倒在墙边的小厮,环视四周时又见到杂乱不堪的打斗痕迹,当下就已明白了过来。

    “何人如此大胆?竟然在此伤人性命!”

    几位府兵说着就把陆寻风团团围住,眼底的警惕之色甚浓,看得陆寻风一阵无奈。

    “你们误会了,伤人的乃是两个黑衣蒙面人,不过方才已经逃走了。靠在墙边的是我府上的小厮,今日本是同他一起饮酒,不想夜深之时却突然遭遇歹人袭击。想我陆寻风平日里无仇无怨的,也不知是谁在背后耍这些阴损的手段。”

    陆寻风转了转眼,故意把自己的名字说得极其大声,似是生怕那些府兵听不见一般。

    好歹他们陆家也是世代为官,不说远近闻名,至少在这附近的官吏百姓是知晓的。

    果不其然,那些府兵闻言,提着灯笼便映照出了陆寻风的模样。在发现他确实是陆家的公子后,几人面上皆是挂了一抹惶恐,连忙行礼道歉。

    此时陆寻风额头布满冷汗,肩膀上的伤口极为疼痛,能说出方才那番话已是用了七八分的气力,现在他只想躺下好好睡上一觉,哪有闲心管什么虚礼。

    那些府兵见到陆寻风不开口,心中更是泛起了悔意,甚至连求饶的说辞都想好了。

    “陆公子!”一个眼尖的看到陆寻风捂着肩膀的指缝中渗出了血迹,一声惊叫之下这才把其他几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其余几人见到这一幕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跑来搀扶。

    这陆寻风的家底谁人不知,父亲在朝为官,妹妹又是这宫里的嫔妃,颇得皇上宠爱,他们不过是一介小小的巡逻士兵罢了,哪得罪得起这尊大佛?

    可偏偏陆寻风就是在他们的巡逻区域内出的事,而且这伤口深可见骨,没有几个月都休养不回来,若是陆老爷问起责来

    ,他们便是有几张嘴也说不清了。

    想到此处,几人面上皆充斥着难色,正欲开口想让陆寻风回府的时候做个证,言明他们的清白,可好巧不巧的,陆寻风竟是双眼一闭晕了过去,叫也叫不醒。

    “别管那么多了,如果现在放着他不管,被陆府的人发现了我们也在劫难逃,不如趁着现在把人送回去,就算陆府的人心有误会,待到陆公子清醒一切便也真相大白了。

    这可是条活生生的人命,陆寻风出了事我们谁都吃不了兜着走。来,搭把手,别忘了墙角那个,听说是陆府的小厮,一并把他们带回去吧。”

    其中一人倒也算是个头脑清醒的,这么分析完利弊后,其余几人觉得有理,点了点头后就把二人抬到了陆府门口。

    几人眼见着陆寻风还在昏迷中,人命关天岂能耽误,当下便也管不得其他了,边大声喊叫着边拼命扣响门环,与其说是扣,不如用砸来得更加贴切些。

    现在刚好是夜半时分,这几个府兵一闹,不但惊醒了陆家的人,就连周围的几户人家也未能幸免。

    “大晚上的谁在这吵吵嚷嚷?也不睁大你们眼睛好好看看,这可是陆府!岂是让你们撒泼打诨的地方?”

    任由是谁此时被吵醒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脾气,这看门的侍卫自然也是如此。

    打着哈欠开了门,神色间满是厌烦与不耐,待到视线一转,看到那几人搀扶着的陆寻风和小厮后,那侍卫顿时变了张脸,满面惊色。

    “别在那愣着了,还不快去通禀陆大人?”

    闻言,那侍卫才似突然清醒一般,飞速跑去了内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