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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堇年见此有些无奈,既然方才都说了是有事商量,想来入宫也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才是。这女人的心思就是多,陆寻风堂堂九尺男儿,还能被吃了不成?

    虽然心中如是想,但陆堇年面上依旧出言劝慰,由此陆夫人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而此刻的马车中,陆寻风的左右皆是侍卫,面色冰冷,不苟言笑的模样令他硬生生把未出口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一路上气氛有些沉闷,两个时辰后,马车终于抵达了皇宫,下车时陆寻风终是松了口气。

    皇宫之内富丽堂皇,奇花异草甚多,陆寻风跟在小宁子身后,目光却不停地四下张望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走在前方的小宁子忽然停下脚步,而后面的陆寻风一个不留神差点撞在其背上,吓得他立即退远了几步。

    “陆公子,这便是御书房了。皇上还在里面等您呢,您快些进去罢。”

    见到陆寻风点头,小宁子才转身离去,只是心下难免有些无奈。

    这一路上陆寻风的举动他都看在眼里,此人心性并不稳重,这般如何能堪以大任?怕是皇上又要失望了罢。

    想到这,小宁子摇头叹息,至于御书房中的二人,此时则面面相觑。

    陆寻风曾听过旁人形容起皇上的模样,今日一见却有所不同,因此一时之间便愣在了原地。

    “大胆!见到皇上居然不跪,此乃大不敬!”

    一旁的小太监尖着嗓子叫道,陆寻风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行礼。

    皇帝皱眉,陆婉曾说了此人那么多好处,他还以为是个行事周全的人,可如今一见却不如他所想的那般了。居然连礼数都能引人诟病,着实连平民百姓都不如。

    此时陆寻风跪在地上,全然不知皇帝对他颇为贬低的印象,心中还隐隐带着几分期待。

    皇帝皱眉,半晌过后才令陆寻风免礼起身。

    “现在朝堂正值用人之际,朝中无可用之将才,北疆鞑靼又在趁机作乱。听婉妃说她家中兄长熟读兵书,武艺超凡,今日一见,倒是有些失望。”

    闻言,陆寻风身形一滞,却并未作答。

    “既然婉妃那样说,想来也是有几分道理的。你且说说,若是用兵,最为忌讳的是什么?”

    陆寻风眼中划过一抹暗色,原来是婉儿举荐他的。如果他答不好皇帝的问题,岂不是要连累婉儿与他一起受罪?

    不过现在刚好是一个一展宏图的机会,既然得到了这个契机,那么他必会好好把握住。

    思及于此,陆寻风蓦然抬头,目光灼灼,神色与方才截然不同,可谓是判若两人

    。

    “回禀皇上,在下以为用兵忌骄忌躁,忌急,也忌缓。”

    陆寻风的这番作答令皇帝有了些兴趣,这不急不躁乃是常理,可这后面的话,不是有些自相矛盾么?

    似是觉察出皇帝的心思,陆寻风勾起唇角,昂首道:“行兵打仗,胜负不仅取决于兵士,同样也取决于领兵之人的心思。心思缜密之人,往往能用兵如奇,以少胜多。

    反之,即便给了他再多的兵马也无济于事。忌骄忌躁是不可因为一点小胜而不把敌人放在眼里,凡事自始至终都要谨慎为之。

    忌急,是不可盲目判断,要彻底分析出敌人行动的目的再做打算。至于这忌缓,打仗胜负皆在一念之间,若是不能把握好时机,即便是优势也会变成劣势。

    若身为将领,当以身作则,与兵士同甘共苦。敌多不惧,敌少不骄,万不可因为一时之气而随意派兵遣将,身负无数性命在身,更当不容有失!

    在下以为,没有愚笨的兵士,只有愚笨的将领。若是皇上有任何需要,陆家定会倾尽全力肝脑涂地。妹妹身在宫中常伴皇上身侧,而在下作为男儿,也想征战沙场一展抱负。

    之前苦于未有机会,现在幸而得到妹妹举荐和皇上的垂青,寻风心中感激不尽。”

    说罢,陆寻风又是行了个大礼,而皇帝在听闻这番话后眼中一亮,直言道好。

    先前他本以为这陆寻风不堪大用,现在看来方才倒是他眼拙了。

    “快快平身,来人,赐座。”

    二人彻谈一番,陆寻风的许多看法都与皇帝不谋而合,有些想法更是令人拍手称妙。

    待到两人回过神来时,这才惊觉已是夜色浓重的时辰了。

    “已是如此晚了,不如你暂且在宫中住上一晚,明日我再差人送你回陆府罢。”

    御书房内烛火摇动,皇帝瞥眼见到外面天色,随即忽而开口,而陆寻风闻言则皱起了眉头。

    “皇上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寻风唯恐家父家母着急,还是回去一趟比较稳妥。今日能与皇上相见相谈,寻风心中甚喜。若是皇上不弃,改日定彻夜长谈。”

    皇帝本想继续开口挽留,但见到陆寻风脸上颇为坚决的神色后,只好点头应了下来。

    “如此便依你。朕差人用马车将你送回陆府,见你平安想来陆大人也能安心不少,免得他忧心劳神,把这皇宫当成是龙潭虎穴一般。”

    陆寻风面上的笑意不减,行了礼后便离开了御书房。

    那小太监被派出去安排马车,因此小宁子又是得以跟随在皇帝身旁。

    见到

    皇帝眉开眼笑的模样,小宁子心中颇为不解,莫非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可他也并未听闻有消息传来啊,难不成皇帝如此欢心,是因为那陆寻风的缘故?

    想到此处,小宁子又是偷偷瞄了皇帝几眼,皇帝见此嘴角笑意更甚几分。

    “那陆寻风当真是个英才,凭他的本领,我相信讨伐鞑靼自是不在话下。”

    似是未曾想到皇帝一开口就是如此高的评价,小宁子站在原地愣了片刻,随后才缓过神来。

    “陆公子能有如此本事,亦是为皇上解决了一个难题。时候不早了,皇上您早些歇息罢,明日还要上早朝呢。”

    方才倒不觉得有什么,听小宁子这样一说,皇帝确实觉得有些疲惫,当下略微颔首。

    “皇上可要移步到寝宫?”

    “不必麻烦了。朕就在此歇息一会便可。”

    见到皇帝闭目养神,小宁子告退,轻手轻脚地离了去。

    两个时辰后,夜幕缓缓退散,皇帝开始准备早朝事宜,而陆寻风也在此刻回到了陆府。

    刚踏进们,陆寻风就被陆夫人拉了过去,前后左右细细地瞧了一番,似是生怕陆寻风遭到了什么不公的对待一般,着实让陆寻风有些哭笑不得。

    至于陆堇年,见此则是冷哼一声,“他那么大个人,在宫里能有什么事?你就是平时对这小子太好了,我觉得是时候让他出去历练一番了。”

    陆堇年本是随口一说,不想居然真的一语成谶,陆寻风的确要历练了,而且去的还不是什么好地方。

    陆寻风本想把皇上派遣他去北疆讨伐鞑靼的事说出来,但在见到陆夫人面上担忧的神色时,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现在说出只会让家中人担心他罢了,不如等到皇上旨意下来再说也不迟。

    想到此,陆寻风仅仅是犹豫了一瞬便恢复了常态,之后在陆夫人的追问下,把在皇宫之中与皇帝交谈内容细细讲了一遍,唯独略过了派遣之事。

    在听闻是陆婉的举荐后,陆堇年神色一怔。自从陆婉进宫后,便已经许久未曾与家中联系了。

    那时的确是他硬要把陆婉送进宫中,原以为过不了多久陆婉便会消气,可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如今陆婉此举,是否代表着已经接受了事实,要开始为陆家着想了呢?

    思及于此,陆堇年眼色一暗,如此倒也不枉他费尽心机把陆婉送到皇帝枕边了。

    皇宫之中奇珍异宝绫罗锦缎应有尽有,陆婉早已被册封为妃,想来皇帝也不会亏待她才是。更何况枕边之人乃是坐拥天下的帝王,身份高贵,陆婉去了反而算得上是高

    攀了。

    即便后宫嫔妃各怀心思,但依照陆婉的聪慧,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

    总而言之,现下陆婉能够帮助陆家便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与其让她待在这小小的陆府,亦或是往后随意嫁给哪位王公贵族,都定不如在皇宫里益处多。

    陆堇年心思转得极快,而陆寻风在言明去了皇宫之后的境况后,陆夫人也就放下了心。

    三人本该各自回房歇息一番,可走在半路上,陆堇年却是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好端端的皇上怎么就召见陆寻风去宫里商量这些事呢?朝中文臣颇多,皇帝身边人才济济,绝不会却少与之商讨的人,至于陆寻风,论经验想法自然比不得那些老臣。

    陆堇年眉头紧皱,再一想,陆寻风身怀武艺,此时又恰逢北疆鞑靼不太平,朝中可派去的人屈指可数,如此一来,皇帝的想法便昭然若揭。

    虽说陆寻风从小练武,而对于他的功夫陆堇年也颇有自信,可鞑靼行事狡猾且民风彪悍,再说北疆之地极为苦寒,常年待在中原之人此去必然不能适应。

    这般想来,陆寻风若是真的应了下来,倒也是极为凶险的一件事。

    男儿当有鸿鹄之志是不错,可这也要建立在性命无忧的前提上,若是真要打起仗来,一个不慎,轻则缺胳膊少腿,重则丢了小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知道陆寻风一心保家卫国,可他陆家只有这么一个男丁,他怎会放心陆寻风胡来?因此之前几次他都暗中给那些个将领塞了金银,特意让他们把陆寻风从兵士的候选名单上剔除,屡试不爽,故而才能直至如今都相安无事。

    可现下如果皇上真有派遣陆寻风的意思,圣旨一下,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由不得你如何。

    陆堇年越想越心惊,还有他夫人,要是知道了此事恐怕要闹翻了天去。

    不行,他必须要找陆寻风好好询问一番才是,否则怎样他都不会安心。

    想到此,陆堇年步履匆匆,随意吩咐了一个小厮去寻了人后,自己便回到了书房等候。

    陆寻风与皇帝谈到极晚,回来时马车颠簸一夜无眠,当下已然是身心俱疲。躺在床上闭了眼,深沉的睡意袭来,本以为能得到一帘清梦,不想居然被外面传来的声响所打断。

    几下急促的敲门声传来,陆寻风皱眉,翻身并不想理,也不知是哪个不懂规矩的下人来打搅,待到他休息好了定要把此人揪出来,好好问责一番。

    想着,陆寻风又是合了眼,可外面的人偏就是不让他休息,敲门声愈发大了起来。

    陆寻风怒极,翻身

    下床,甚至连鞋也未穿便一个箭步冲过,打开房门张口欲骂。

    门外的小厮见到陆寻风面上的神色也知晓自己恐是犯了大错,可老爷的话他总归不能不听吧,权衡利弊之下他唯有冒着风险来叫人了。

    “大少爷,老爷让您去书房一趟,说是有事要商量。”

    小厮说罢,有些瑟缩地看了眼陆寻风,随即就低了头立于一旁。

    闻言,陆寻风还未出口的说辞便如鲠在喉一般,说也不是,咽也不是,不上不下着实难受。

    而陆寻风的不言不语在小厮眼里与怒火滔天并无分别,因此当即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

    “大少爷饶命!本是不想扰您,可老爷吩咐下来的事,做下人的也不敢有任何忤逆,如果冲撞了大少爷,还望您能够饶过小人!”

    那小厮说着便朝陆寻风磕了几个响头,“砰砰”的声响足以见得用力之大。

    没有几下,那小厮额头上就已飘了红,陆寻风见此火气消了不少,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见到陆寻风并未责罚他,小厮心中的大石头终是落了地,起身忙不迭地跑开,不想还没走两步又被叫住。

    难不成是大少爷反悔,又要治他的罪?越想越怕,小厮僵在原地,额头上浮起虚汗来。

    陆寻风见状无奈摇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扔了过去。

    小厮接过一看,竟是上好的药膏,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亦是极为感激。

    “谢大少爷赏赐。”陆寻风挥手,那小厮才退下,离开时步伐轻盈,全然不似来时那般。

    走在去往书房的路上,不知为何,陆寻风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父亲突然找他究竟所为何事?难不成是派遣之事暴露了?可他方才也未曾露出任何端倪啊,再说了,皇上的旨意没下之前,此事就并不能算敲定,至少还有商量的余地。

    不过他倒是觉得领兵北疆十有八九是成了,那时皇帝对他极为满意的神色至今尤为清晰,十九载的读书磨练武艺,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如此也不枉他所吃过的苦。

    一路思索,不知不觉间已是到了书房外,陆寻风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便是陆堇年的背影。

    终于等到了人来,陆堇年转身,眼神不住在陆寻风身上打量,目光之中饱含凌厉。

    似是被这样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陆寻风垂眼,可身形却未有分毫动摇。

    “现在四下并无旁人,你与我说实话,皇上召你入宫究竟是让你做什么?”

    闻言,陆寻风猛然抬眼,在见到陆堇年面上的神色后自知有些事是瞒不住了

    ,故而叹息着开口道:“皇上问我可否愿去北疆讨伐鞑靼,我已经应了下来。”

    听到预料之中的答案,陆堇年并未觉得惊讶,只是心中的怒意却止不住地翻涌。

    “好啊,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么?你可知晓北疆是什么地方,而那鞑靼又是什么人?此等大事你也不回府商量一番就擅作主张,你是不是早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陆堇年猛然一拍面前的桌案,彻耳的声响传来,陆寻风忽然跪了下来。

    “父亲,我小时候您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男儿当有鸿鹄之志,现在绝佳的机会摆在眼前,孩儿不知哪里做错了,惹得您大发脾气。”

    陆寻风的话表面上看似是放软了态度,可实则语气中亦是夹杂着些许的不满与怨愤。

    他之所以自小练武,为的就是长大后能保家卫国,在战场之上有所作为,他本以为能够得到双亲的支持,可不想竟是他太过天真了。

    眼看自小的心愿就要达成,他是绝不会轻易放弃的。纵然北疆苦寒凶险,可这些他早已在昨夜就想好,不论他人同不同意,此行他是去定了。

    这样想着,陆寻风眼中光华更甚,脊梁挺得笔直,眉眼间颇有几分不服输的气势。

    “笑话!你也不是三岁孩童了,有些事怎么就看不明白?你若领军,赢了是理所应当,得不到半分好处,若是输了,那就是丢了皇上的颜面。

    有郁宇达的前车之鉴,你觉得你会如何?郁宇达之前是权倾朝野的太尉,如今都已被革了官职赋闲在家,而你半分名头也无,生杀判夺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如果你还把我当成是你爹,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中,至于这领兵之事,我自会去宫里与皇上解释清楚,希望他另择贤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