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琳雪转动眼珠,空洞的目光里忽然出现一丝复杂的神情。
她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她得用足了全身力气才勉强挤出一点微弱沙哑的声响。
呵,你来了。
许铭山目光冷漠,身侧的手紧紧握拳。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李琳雪看向天花板。
她已经没有太多力气了,她也知道,陈妈会趁此机会把当年的一切告诉许铭山。
现在大局已定,这场将近三十年的争斗,她最终凄然落幕。
二十八年李琳雪喃喃道,从你几个月的时候我把你养在身边,到现在,竟然二十八年了。
别说是你养我。许铭山心头一紧,你根本不是我母亲,你没有尽到一天做母亲的责任!这么多年要不是陈妈,我恐怕在这世上感受不到任何温情。
呵,陈妈李琳雪笑起来,笑声沙哑而凄凉,像某种动物垂死挣扎时的嘶喊。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把这个贱人留下了!我以为她一个佣人,没背景没人脉,除了老实干活儿什么都做不了可没想到,最后我竟然差点死在她手上!贱人,这个贱人!
闭嘴!
许铭山忍无可忍,高高扬起手臂,啪的一耳光重重落在她脸上。
李琳雪惨叫一声。
许铭山还想再打第二下,然而举在半空中的手在微微颤抖。
那一瞬间,他的心情极其复杂。
就算她从来没有尽过做母亲的责任,可这二十几年的时间,他已经习惯把她当成妈妈了。
习惯了从幼儿园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妈妈。
习惯了每次写完作业都要告诉妈妈一声。
习惯了每学期的家长会,都有妈妈出席
许铭山手抖的厉害,视线忽然变的不清晰。
这么多年他一直喊的妈,杀了他真正的妈妈。
呵,怎么不打了?李琳雪直直盯着他,嘴角渗出血,嘴唇挑着,笑容狰狞而癫狂。
许铭山,既然你已经知道一切了,干脆就杀了我!她一字一顿,声嘶力竭,不然等我好了以后,我还是不会放过你!我告诉你,我要得到许氏!许氏所有的钱都是我的,是我的!
许铭山往后退了几步,恢复一贯的刚毅冷漠。
他的瞳仁带着冰冷的灰色,冷冷看着病床上发疯发狂,挣扎扭动的李琳雪,看着医生护士赶来压住她,看着病房里混乱一片,看着有人把镇定剂推注到她的静脉里
他心底忽然涌起一阵哀凉。
一个人越是想得到什么,拿东西越会像手中的细沙,最终随风飘散。
许铭山深吸一口气,冷声吩咐道:你们照顾好她,以后我不会常来。等她伤好之后,就把她转送去精神疗养院。
是,许总。
许铭山,你以为我是疯子吗!李琳雪嘶喊。
旁边有护士一人一边按住她,她全身骨折,只要轻轻一个动作就能把她控制住。她除了一张嘴能说能动,其他任何地方都动不了。
你跟疯子没什么两样。许铭山淡淡道,精神疗养院是个很适合你的地方,希望你余生在那里过的愉快!
许铭山!你还不如杀了我!
许铭山轻哼一声,转身就要走。
然而身后又传来她沙哑的叫喊:你以为当年的事,我一个人就能做成吗?
许铭山脚步顿住,屏息静气。
呵呵呵李琳雪发出诡异的笑声,那是两条人命!杀个人哪有那么简单啊杀陈熙雅那个没头没脑的千金小姐倒是好办,但许恒森是什么人?你的爸爸许恒森,是一只又狠又坏的老狐狸!如果没有人帮我,我哪能斗得过他?
你说什么?他蓦然回头,几步迈到病床前,睁大眼睛看着她,还有谁?
李琳雪慢慢转动眼珠,只是直直的盯住他,却不说话,嘴角依然勾着阴森诡秘的笑。
许铭山咬牙切齿,到底还有谁!
李琳雪却慢慢闭上了眼睛。
镇定剂开始发挥作用,她很快就睡着了。
医生请许铭山出去。
他站在走廊,一股莫名的压抑像乌云笼罩头顶,他烦躁的扯下领带,狠狠的摔在地上。
苏渺特别喜欢许铭山为她准备的那个玻璃花房。
现在有了画具,她更是每天都要在花房里画画。她的画风格很奇特,时而纯真,时而狂野,并且用色非常大胆,经常使用对比强烈的色彩造成鲜明的视觉效果。
跟她单纯清透的外表,简直是两个极端。
陈妈笑着告诉许铭山:我是怕她在家里无聊,那天刚好在超市看到有画具,就帮她买了一套回来。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许铭山站在花房外面,静静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在比她还大的画架前挥洒自如。
她正在画一只蝴蝶。
偌大的蝴蝶在画布正中央,占据了三分之二的位置,这只蝴蝶色彩鲜艳,而且有两对翅膀,像妖孽般飞舞在点点花丛中。
许铭山看呆了。
陈妈轻笑:很惊讶吧?我一开始看她画画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她怎么学会的?许铭山蹙眉。
不知道。陈妈摇头,她说她以前从没画过,但是很喜欢看画册。
嗯。
她刚拿到画笔和颜料的时候特别兴奋,第一次画的不太成功,而且把颜料弄的满身都是。不过以她的能力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现在岂止很不错,如果拿到画廊展出,说不定人们都以为是名家作品。
我知道很多自闭症的孩子都会画画,陈妈说,可能渺渺也是这样。别的方面稍微弱一点,但有特殊的天赋。
许铭山轻轻走进花房。
苏渺完成了最后一笔,满意的看着自己的画作。
她的蝴蝶是明艳的黄色,背景却是暗黑。蝴蝶不是正常的形状,怪异扭曲,像是哈哈镜里走出来的。
对比强烈,有震撼的视觉冲击,却又如梦似幻。
铭山?见到他,她开心的笑起来。
她手上脸上都有颜料,抹的像只花猫,只有那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
铭山,你很累吗?为什么看你不高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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