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帐,鸳鸯枕,绫罗衾,安排就绪,紫苏绕出围屏,给坐在妆台梳发的洛花月福福出去。
角牙梳轻搁于妆台,留一盏灯,洛花月揣着一颗不安的心绕出围屏。
侧卧在榻上的离亦城凤眸阖上,嘴角微勾,似乎在欢喜中已进入梦乡。
她拢在腹前的右手无意识地捏紧左手,突然弯弯嘴角,落落大方朝榻走去,离亦城此时就是个孩子,她无须多想。
虽说提醒自己不要多想,却禁不住一颗芳心‘砰砰’狂跳。
也不放下芙蓉帐,合衣轻轻上榻,就着榻沿面朝外侧身卧下,怕惊醒离亦城,更不敢拉绫罗衾盖。
离亦城睡得很老实,她与他之间始终保持着一尺的距离。
堪堪地,她乏了、困了,终放松警惕,沉沉睡去。
她身子放松,呼吸均匀,离亦城缓缓睁开双眸。
望着她纤纤背影,他醉在其中,同时,内心又升起一股浓郁的愧疚感,她一心对他好,他怎能利用她的单纯而欺骗她。
他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坐起来,却又不舍复卧下,装着大脑受损,他不说,他人不会知道。
卧下后,却又心绪不安宁,刺杀连连,大仇未报,他与她随时都有性命之忧,不容他醉在风花雪月之中。
拧拧眉峰,坐起来,放轻手脚,忍住伤口处的痛,抬腿越过洛花月下了榻。
睡梦中的她秀眉微拢,淡淡的忧郁隐在眉梢,他的心一痛,右手捂住伤口处转身朝围屏走去。
脚步蹒跚来到几前,撂了袍子坐下,想运功驱毒,却断然放弃。
他若驱除余毒,眉心黑印不见,她定不会像这样无防范的对他。
想起她自认为他大脑受损以来的举动,他觉得,哪怕毒发身亡也是值得的。
悠悠目光轻移,见木施,也就起来,扯了上面那件绣着荷花的大袖衫披上。
此处是她的闺房,大袖衫自然是她的,着她的大袖衫,好似与她还躺在榻上一般,他美美的弯了弯嘴角。
美一阵子,心头终有重压,支撑着朝门走去。
拉开门,夜微凉,他合拢领口,走出门,在屋廊倚栏而坐。
双眼望着院听景致,大脑急剧运作。
黑侍刚领一队雪狼卫巡夜至此,见他,黑侍刚急跑来。
黑侍刚未开口,被他精明白眼神制止。
那队雪狼卫的脚步声堪堪地没了,黑侍刚近前,压低声音道:“王爷,你……”
风来,一缕墨发拂面,离亦城抬手撸了那缕墨发别在耳后,“本王很好。可还打听到什么消息?”
黑侍刚面色一喜,却即刻灰暗,“卑职无能,没有其他消息了。”
“就现在的情况而言……”离亦城微微沉吟,“我大脑受损,定是瞒不住有心人,而我与她终是处在明处……”
“卑职明白了。”
“好!”
—
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回荡在耳畔,洛花月倏地坐起来,窗户半开,一缕阳光投射在地板上,她眼珠一转,扭身朝里望去。
榻里面空荡荡的,离亦城并不在,她心头一惊,急下榻朝围屏走去。他去哪儿啦?
绕出围屏,就见离亦城墨发覆身,趴在几上,睡得正香,原搁在几上的青铜油灯被移到地板一隅,将近无油,灯火微弱。
怎睡在这儿了?她心里大急,疾步来到几前,却陡然怕醒睡梦中的人。
稍稍犹豫,转身朝内室走去,没会儿抱了绫罗衾出来,给离亦城轻轻搭上。
她正欲起身,腕部突然被离亦城钳住,他的大手温度极了,令她一下子感觉犹如掉落到一个大温泉池子里。
她愕然回望,就见他依是趴在几上,一动不动。
“月月,天亮了吗?”
“天,天亮了。”洛花月心绪不平静,声线波动。
离亦城缓缓坐起来,侧首望洛花月时轻轻一拽,洛花月立即跌落在他膝上,她双颊晕红,暗想:他,这个动作不像十岁。
离亦城低眸望着洛花月,嘴角微微一勾,“月月,昨晚睡得可好?”
洛花月迟滞眨下眼睑,道:“你,昨晚趴在这儿睡?”
离亦城含笑点头。
洛花月不解地道:“为什么?”
“虽说父皇为咱们赐了婚,可咱们毕竟没有大婚。”
“你,几岁了?”
“十八。”
噗,这一夜之间长了八岁,想起这,洛花月的脸更红了,犹如胭脂染雾,她急忙脱开身坐起来,秀发散披,覆面,就在她撸发的时候纤腰一紧,未及反应,已是被他圈入怀中,他用一种梦幻的语气道:“婚已赐,月月不必害羞。”
洛花月挣了挣,脱不开,灵机一动,“你伤口不痛了?”
这一提醒,那伤口处痛得慌,离亦城腾出一只手捂住伤口,洛花月趁机脱身,却见他一副痛苦的样子,当即心在滴血,扶住他,“怎么样?”
离亦城虚弱的眸光瞧去,见她我见犹怜,强笑道:“我,无妨。”
他总是这样的强撑着,洛花月小心扶离亦城起身,嗔道:“你就不能趴在这儿睡,你这样,今日咱们还能出发吗?你就得躺榻上好好睡一觉。”
寒家村
寒府
大堂内,寒暖正与男主人秦朝叙话。
“秦家侄子,多谢你来报信,不然,老夫也不知侄子要途经这儿往东去。”
秦朝抬手抱下拳,笑道:“伯父不必言谢,想我秦朝当年能入侍卫这行还得多亏寒风兄弟,如没有寒风兄弟,秦朝也没有这身好武艺。”
寒暖拈须笑道:“我侄子离家十年有余,老夫这身子日渐不行了,不管怎么地,还得多谢秦家兄弟。”话锋一转,“瞧秦家兄弟这身打扮,是有秘密任务?”
秦朝双眸一暗,“不瞒伯父,秦朝已没有在太子府当差有几年了,夫人遗愿,不愿秦朝再为侍卫。”
寒暖皱皱眉心,一脸歉意,“却是老夫不该,勾起了秦兄弟的伤心事。”
“不妨事。”秦朝一笑,又道:“只是,寒风兄弟想来有任务,这儿又不在水林县内,想来,他不会前来。”
“是啊,身为洛北王的雪狼卫领,他身不由已。”寒暖自言自语罢,洒脱笑道:“他若能来,便是天意,若是不能来,老夫也不怪他,是天意如此。”
“伯父能如此想,秦朝也就放心了。”
窗外,一道倩影贴墙,侧耳聆听着内里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