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少蕴直起腰来,长身玉立,病态在那张俊容上反倒成了一种点缀。
他不疾不徐地说:“儿臣自知身体不好,不想过来让母妃劳神伤心。”
贵太妃那修得精致的眉毛动了一下,透着恰到好处的尖酸,“你若是真的担心,就让那个侍妾留下孩子,给母妃一个念想,母妃也不会在你离开后日日以泪洗面。”
日日以泪洗面?
像个笑话。
韩少蕴冷道:“母妃不该把她牵扯进来。”
贵太妃抬手,身旁的吕雪鸢很懂事地递上茶盏。
她抿了一小口,才道:“没有哀家不该做的事,只有你必须做的事。”
韩少蕴忽地笑了,一直恭敬低垂的眼帘抬了起来,眸中闪过一抹嘲讽,“确实没有您不该做的事,包括为了让父皇放下心来,把十四岁的孩儿送进了军营。”
吕雪鸢垂下头,即便她和祁王接触得很少,但她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祁王。
端茶的手抖了两下,贵太妃及时盖上,才没有让茶水流出来。
她将茶盏搁在桌上,道:“你是灾星出生,十岁后更是无法无天,你父皇心中忌惮,唯有那样,哀家才能护得住你。”
祁王出生于鬼门开启之日,国师掐指算出那日将有恶鬼在皇家出世,正应了祁王。
当年贵太妃尚在宠爱之中,皇上爱屋及乌,命令所有人都不许再提这件事,然而,宫里头的私下议论从来就没有停过。
后宫佳丽三千,皇上的宠妃还有很多,以魏淑妃最为甚,恩宠直逼贵妃。
魏淑妃家世尚佳,还受宠,气焰也跟着嚣张了起来,在一次宴会上,不知谁踩到了她尚无子嗣的痛脚,她直言道:“生子也是有讲究的,倘若孩子如太子那般聪明伶俐,自然是好,但若是生了恶鬼,天生来讨债的,那可真是要命。”
她话音刚落,脸上的得意还未放下来,就忽地被泼了一杯热茶,半张脸瞬间起了水泡。
而泼茶之人,便是当时仅有七岁的祁王。
他手上抓着茶杯,漂亮的小脸蛋冲着不停尖叫的魏淑妃笑了笑,十足的诡异。
皇上虽然没有处置祁王,但自那以后,更加确定他是恶鬼转世,日渐疏远。
祁王生在后宫,却像在山里被放养的娃儿一样,无法无天,比如推出言不逊的兄弟下水、拔太傅的胡子、看着犯了错的宫女被乱棍打死……妥妥的混世魔王。
不过,也有人看见他在猎场护着兄长、把每一本兵书都吃得通透彻底、对宫女太监的奖赏毫不吝啬……
所以没人猜得透他的想法,从孩童到少年,他是所有皇亲贵族的噩梦,也是让先帝最头疼的孩子。
韩少蕴嗤笑一声:“我有意往父皇刀口上撞,母妃自然护不住,不过,经历了那么多我才发现,就算是死在战场上,也比回来跟蠢货相处要好。”
“放肆!”
贵太妃重重地往桌上一拍。
韩少蕴一点也不惧,继续道:“您就跟父皇一样的蠢,而且无可救药。”
“韩少蕴,我可是你母妃!”
韩少蕴笑了笑:“所以您才能活到今天,而父皇已经功德圆满,去他的极乐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