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林挽月不仅想到了，也直接问出来了。
鲁黎竟然杀了一个女人，林挽月无论如何无法将这个事实与脑海中的鲁黎形象重合起来。
楚震却只是叹气。
“我说的诡异就在这里，对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原因。不仅我不知道，鲁黎也不知道。那小子醉得睡到第二天傍晚才醒，问他发生了什么，他自己都说不清。”
林挽月和宇文皓都没有说话，因为看楚震的神情和皱起的眉头，他分明有话没说完。
顿了顿，楚震将自己拉出回忆，继续说：“我从来没见他醉成那样过。”
“那会不会是酒里有问题，有人下药陷害？”林挽月提出最常见的可能。
“酒不是喝完就是洒在地上了，但当时查办此事的官员说检查了盛酒的器皿，没问题的，食物也没有问题。”
“那最后的结果呢？”
“定为误杀。”
鲁黎悠悠醒来后，便因为官妓的死被京兆府调查。听说那官妓死了，鲁黎除了震惊，还有一丝恐惧。调查进行了两天，案子就结了。
调查结果是鲁黎醉酒后对教坊中送果盘的小厮发难，拔出了佩剑，官妓上前阻拦，撕扯间鲁黎挥动长剑，手上不稳，误杀了官妓。案件有教坊和被发难的小厮作证，房间内的据说也与案情供述描述相符。鲁黎自己什么都记不清，也没办法辩解。
从京兆府回来时，鲁黎身上没什么大伤口，精神却萎靡不振，人也恍恍惚惚的。
对鲁黎的反常，楚震自然追问过，鲁黎也只是说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
身边的人，包括楚震在内，也大多以为鲁黎是心悦于那名官妓，说不定是酒后争风吃醋，误杀美人，自然心情低落，便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教坊的事过去后。鲁黎除了偶尔到楚震那里去，再不出门，对教坊也只字不提。半个月后，他便跟着楚震一起离京。
奉旨巡查，楚震带着鲁黎先到岑州府，离开京城后鲁黎的情绪明显好了一些，但楚震发现他在独自一人时还是忧心忡忡，人也日渐瘦削下去。
在岑州府的巡查很顺利，离开之前的一天，鲁黎兴致很高地回到兵营，说是在附近镇上买到一根很合心意的手编绳，刚好可以替换系着狼牙的旧绳。
“为了买到手编绳而高兴？”林挽月不禁哑然，甚至打断了楚震的讲述。
“哈哈，想不到吧，鲁黎虽然表面上是个粗人，对这些东西却很喜欢。”楚震笑着说。
这件事并没有引起楚震的注意，抵达良州府后，照例先在各镇外驻扎的兵营巡查事务，之后前往各镇检查驻防情况。
变故就发生在龙潭镇，楚震和鲁黎在龙潭镇巡查时，走在路上，却突然被一个中年人拦住。此人交出鲁黎的名字，说自己与鲁黎是老乡，但鲁黎无论如何记不得自己认识这个人。那人便将鲁黎拉到一旁悄悄说了几句话。
鲁黎回来时脸色并不太好，对方却泰然自若，还大声招呼鲁黎说自己家在镇东头枣树旁的院子，让他有空一定要去喝酒。
鲁黎的确生在边地，但他出生的地方其实离良州很远，他乡遇老乡并不奇怪，楚震询问对方情况，鲁黎只说是年轻时就离家的老乡，问起些陈年旧事闹得心里不舒服。
两天之后，鲁黎失踪了。人们只知道他进了龙潭镇，再找时人却无影无踪仿佛蒸发了一般。
镇东头枣树旁的确有一个院子，但那里多年无主，残破不堪，院中房内也没有留下打斗痕迹，在龙潭镇问遍住户，也没人知道和鲁黎搭话的老乡是谁。
一个活生生的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晃便是许多年过去。
讲完鲁黎失踪的经过，楚震端起茶盏沉默许久，林挽月和宇文皓也坐着，却都在思考，一边等待楚震在开口。
“你说，如果我们当时就去看一下镇东头的院子，鲁黎是不是就不会出事？”楚震的声音里满是懊悔，这个想法折磨了他许多年。
“有可能，但想害他的人，一定还会再找机会。”林挽月说。
楚震点点头，不经意间露出疲态。回忆不美好的事总是非常消耗精力的，尤其是对一个经历过太多磨难和打击的暮年之人。
林挽月于心不忍，她站起来轻巧地走到楚震椅前，蹲下来扶住楚震的手臂。
“楚伯父，不要想太多，既然找到了这狼牙，就说明线索还没有断，我会想办法追查下去的，就算是为了小婉。”
“好，好，我相信你，孩子啊，我楚震能在暮年认识你，是老天眷顾。”
“千万别这么说，我能认识楚婉和伯父，才是老天眷顾。楚伯父，今日我和御景叨扰太久，这会儿也该告辞了。鲁黎的事，楚伯父不要太伤心，总会有个结果的！”
“好，我就不送了，亲王殿下公务繁忙，他日你若是再有空，就来坐坐，也当陪我聊天了。”
“好的，小挽一定常来看伯父。”林挽月站了起来，微微施礼。
林挽月与楚震之间没有太多客套，也无需大礼告别，楚震只是站起来向宇文皓抱拳示意，宇文皓面色平和地点头回应。
走了几步，林挽月忽然想起来什么，停住脚步回头问：“楚伯父，还有一事不知你可记得清楚？”
“什么事？如果是关于鲁黎的，你只管问，我闭着眼睛都能想起来。”楚震神情严肃，目光却炯炯有神，不知为何，他相信林挽月说的话，相信她一定能查明真相，找到鲁黎的下落，无论生死。
“当初在龙潭镇遇到的那个老乡，会武功吗？他有什么特征吗？有没有易容痕迹？”
楚震只是短暂地思考了一下便回答。
“没有武功的可能性更大，或者说对方的武功远在我之上，根本无法察觉。至于易容痕迹……当时就匆匆一面，我不确定。那人特征倒是很明显，左脸眉梢位置有一块青白色胎记，铜钱大小，右耳廓上部有一处旧伤，大约半寸长，就像……”
楚震停下来，寻找合适的形容词。
“像倒过来的兔唇一样，是个豁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