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敌袭!备战!”
“弓箭手呢!列队!”
“投石!投石!快点儿!给我快点运上来!”
无数的喊杀声,脚步声掺杂在一起,整个山头突然间变得聒噪起来。
伴随着愈来愈大的风雪,沉寂多日的梁军终于是对山上发起了又一次的猛烈进攻。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虽然没见到领兵的将领,前来攻打的梁军数量倒是多了很多,尤其是那冲在前阵的黑甲士兵,一个个覆在脸上的面具刻画着青面獠牙凶煞无比。
露在外的一双眼睛平静得让人感觉他们就像是一桩桩死物一般。
浑身肃杀,只看一眼就叫人心惊胆战,这哪里是人,简直就是阴曹地府里出来的阴兵!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随着虎卫军手里的机弩连发,关隘之上的寨军一个接一个摔落,不一会儿,就为整队梁军开出了一条血路。
本就残破的大门被再一次冲开,万千梁军如同蚂蚁般密密麻麻涌了进来,瞬间就与寨内的众人撞在了一起!
“森!”
无数把刀剑出鞘,整个场景一片混乱,双方的弓箭手直接拉开了弓对着前方就是一通无差别的乱射。这种小地形大场面,完全不需要什么准头,不论是哪里都挤满了人,便是随手一箭都能射中些什么。
该死!
秦钱暗骂一声,转头望了望已经深陷黑甲之中的冷苍怀与钟戈,从背后箭壶中捻出三支箭,却始终难以找到合适的角度提供支援——那些身着黑甲的军士们均背负着等人高的大盾,也不知道他们在如此沉重的装备下是如何做到这样默契的配合。
心下一狠,秦钱舍了弓箭,随便找了把长刀,也径直冲杀进去
万人嘶吼,震天动地,整个安阳山都似乎在为之颤抖。
也不知道梁军是何时收兵的,也不知道何时寨子里没了那厮杀声,众人只见到天色微亮,于万里之外的云层中透出了一缕光。
天亮了,雪停了。
死守寨子还存活着的众人都觉得自己的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身上的衣甲被血污浸透,沉甸甸的冻在一起让人十分难受。
尸体从数米高得寨墙上一路铺到了墙下,更是在关口处堆成了一座尸山,每一个人都瘫倒在地,大口喘息着,疯狂呼吸着活着的空气。
于尸堆之中,缓缓爬出了三个人,他们身上插着几支箭,但更多的,是身上无数道被刀剑划开的裂口。
很痛,但他们谁都没有叫出声,事实上,要是梁军退得再晚一点,他们也许会支撑不住,力竭战死。
但很幸运,天亮之时,山下传来了一阵鼓声,让所有在场厮杀的人们都松了一口气。
此战,梁军与清风寨共计伤亡四万余人,双方的战损均在五五之间,若不是靠着前面一大段的天险地势,机关陷阱,寨子就此直接被攻破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在这次劫后余生之后,清风寨内的众人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
那就是山下的梁军可能还有近二十万,而自己这方能够参加战斗的已经只剩下一万出头。
二十比一。
历史上战力悬殊却仍然大胜的例子不是没有,只不过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几率实在是太小太小。
可他们退不得。
他们的身后是已经生活了多年的家园,若退,那便只能带着一家老小去跳山后面那条龙沉江了。
这些该死的梁狗!
众人心中虽然怒骂着,身心都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但还是要拖着残躯尽快打扫战场,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些暂时撤退的梁军会在何时再攻上来.
梁军营地。
林承泽蹲坐在帐前烤火。
因为昨天下过雪,地上很湿,要想找到一些干柴并不是那么容易,所以一直等到现在才勉强将篝火燃起。
当然这些都不是他亲自做的。
抬头看了一眼正累得半死,腰酸背痛的黑衣男子,林承泽这才问道:“说吧,你找本将有何要紧事?”
“林将军,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事。”那男子弯着腰,喘着粗气,看着挺精干的一人,想不到竟是徒有其表。
虚的很呐。
林承泽暗自叹息一声,越家老头与自己同僚一场,最终便是在此人手里受辱,现在看来真可以说得上“虎落平阳被犬欺”。
“如果没什么要紧事,那你就下去吧。”
没有什么好脸色,林承泽并不想与这种小人牵扯过多。
那人为之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耍了他一把,便有些忍不住阴阳怪气道:“林将军莫不是忘了自己儿子还在清风寨里面吧?”
“你什么意思?”
林承泽眼睛微眯,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威胁的意味,甚至还勾动嘴角笑了一分,但看在黑衣男子眼里,却是一种及其危险的信号。
世人皆知右将越武骁勇善战,一手神矛更是无可匹敌,却很少有外人知道这左将林承泽的恐怖。
缘由便是这位太过低调,有些事情不查阅案牍还真是没什么印象。
左将军林承泽,十二岁便入军伍,十五岁立下甲等战功,到十七岁时已是功名累累,一路升迁至如今的大将军,最奇怪的是这位的记录里居然写着其不善用兵刃?
堂堂一位大将军,不善兵刃?那他腰间的佩剑是用来装饰的吗?
再往下看时,黑衣男子又是一惊,其中写到:.心思缜密,功于心计,常人远不及也。杀人无形,却常在动手之前与人谈笑,故有'笑面阎罗’之称.”
阎罗一笑,生死难料。而他刚刚对自己诡异地笑了一下.
之前自己之所以能够在越武面前放肆,主要还是手上拿有陛下的密旨,也是顺应着君心圣意。
可是这林承泽嘛.
他儿子林轩自己可还没抓到呢.
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黑衣男子仍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只不过在外人看来已是显得底气不足:“昨昨夜突袭安阳山,本可以一鼓作气,直接拿下,为何林将军要临时撤军给他们一个缓冲的时机呢?难不成是因为将军顾忌自己儿子林轩,故意放开时间等其逃.逃跑吗?”
“本将做事,还需要向你说明吗?”
“此子,叛国投敌!还希望林将军不要徇私枉法,以免耽误了军机大事!”男子说到此处,也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又将腰板给挺直了。
只不过当林承泽突然站起身时,他还是有些没忍住,咽了口唾沫稍稍退了两步。
拍了拍这位小将的肩膀,林承泽对他附耳道:“该做的事本将自然会做,你若不服,大可如实向陛下禀告。当然,这要等你回去之后。”
营地里刮过一阵无来由的西风,吹得黑衣男子心底透凉。
他怎么又对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