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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徒有琴8

    苏冶摇头叹息,原先心里还无比惋惜自家孩子喜欢上了这么一个人,现在看来,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

    或许是因为过得太冷,才会被暖意吸引。

    于是苏冶近乎慈爱地看着他,信封就被这小狐狸从手中摘走了。他笑了一会儿,“阿婴,我发现你近来同晏公子越来越像了,是不是再过些日子,也能跨马提枪征战杀伐了?”

    苏婴飞快地拆开信封,发现里头只有一张白纸,才明白被他爹戏弄,便将信封还回去,“你胡说什么,我才不会变成那种东西。”

    ……行吧,小东西想法真是揣摩不明白。苏冶把信封拍在案上,“你姑姑要回来了,这还不是好消息?”

    苏婴眼睛都亮起来,要说还有谁真的疼他,那就是苏双了。他来到苏家的时候苏双还未进宫,还带了他一阵子,本以为年岁已经大了便要找个门户登对的人家出嫁,没想到宫里一道圣旨将她圈到里头。

    也是造化弄人。

    而苏婴更高兴的一点是,养子和妹妹终究不同,能让苏冶开心,他做什么都乐意,姑姑回娘家探亲当然是一桩天大的喜事。

    “姑姑怎么忽然说要回来?”苏婴又打开信封拿出那张纸,不死心地翻来覆去察看。

    苏冶伸手将烛台拿过来,“放到上面试试。”

    只见那纸经摇曳的火焰一烤就显出了一行字:黎阳之事暂息,我初二归宁。

    苏婴小心地将那张纸烤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别的字,饶是平日里再镇定也禁不住这把戏,愣愣地瞪大眼睛:“这么厉害!”

    真像个小孩。

    “诶,爹,这个东西它就这样留着么?”苏婴一头雾水地转过来,“那你方才是怎么看到的?”

    苏冶接过信纸烧了,“这种消息还用得着看么,你姑姑写信来还能为什么。”

    “不可能,这不是姑姑写的。”苏婴又去看信封,“你最多就是听到送信的人怎么说。”

    “哎呀你这臭小子,真是什么都骗不过你。”苏冶无奈地叹气,“是,这是近日才发现的,我就同他们商量,能不能用来传信,你看,这还真行。至于消息么……当然还是他们听到的,我不过写来诓你。”

    “……厉害啊,爹,你这字迹同姑姑一模一样。”

    “瞎说什么呢,你姑姑那么早就进宫,你还能记得她的字长什么样。只要不像我写的你不都得信。哎呀,我差点忘了,丞相大人还从字迹判断哪些人结党,实在不能小瞧。”

    这倒是真的。早年有人在朝堂上闹事,诬告还是旁人代笔,可苏婴代笔批奏折日久,一眼就看出是谁的字。

    这错犯得太离谱,他当时也有默默吐槽过的。这背后的人想坐收渔利,可实在没忍住手痒,实在太可笑。

    每回苏冶叫他“丞相大人”,苏婴就一阵牙疼。他连连摇头:“爹,你行行好吧,让儿子多活两年,我怕你这么一叫我得折个好几年的寿。”

    苏冶不再纠缠,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瓶,“来,给你。找个干净的砚台当墨用就好,只是这秘密可不要让天下皆知。”

    “这谁想出来的,太厉害了。”苏婴迫不及待地收拾去试,一看才发现他爹将小案挪了位,“你以前不是最厌恶屋里乱七八糟么,怎么一反常态开始……”

    “那不是儿子不方便么。”苏冶向他招手,“就我们两个,管什么乱七八糟的礼数,天冷就别折腾,快过来。”

    如愿以偿,苏婴靠在他旁边,但能察觉他只是轻轻倚着,浑身都绷紧。

    “干什么这么害怕,爹又不会吃了你。”苏冶抚着他的背,“还是怕压坏了爹这把老骨头?”

    苏冶是个老头不错,可身子骨一点儿也不差,正经出身的世家公子都能文能武,他虽从文,碰上个把流氓混混也不至于落下风。

    反倒是苏婴,二十岁的年纪,这么多天就学会了骑马,早些时候更是连重一些的剑都拿不起来。苏冶还同他说,你事事都怪长门散,人家长门散也很委屈。

    碰上个这么能说会道的爹,我才委屈。苏婴心里小声反驳,也就不忌讳地伏在他膝头,“黎阳究竟该怎么办,我现在都没个头绪。”

    “没头绪你也不能硬来,先歇着。”苏冶撑在小案上,“你有给他写信么?”

    “没有。”苏婴的声音骤然冷下去,像听到了什么不想听到的东西。

    苏冶并不知道他一定要晏熹离开是受了刘琛的胁迫。虽说刘琛现在表现出来的也没有很能胁迫他,可不顺着他说不定会有更大的祸患。

    所以苏婴瞒着他,因为苏冶和他一样,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宁愿一起死也不会独善其身。

    晏熹身后还有人帮衬,可苏冶离开他……根本不敢想。苏婴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怎么把苏家摘出去。

    苏冶也意识到他有瞒着自己的事,所以有事没事就往他屋里跑,看似是逗儿子,其实藏有深意。

    他想套出苏婴没有坦白的那部分,不是怀疑他会对苏家有什么不利之处,而是想要一起背负。

    那夜听到他在屋外说话,苏冶更确定他有事瞒着自己。外头的人心急如焚,里头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望着起伏的床帐睁了半宿的眼——阿婴这个傻孩子,怎么什么都不肯说呢,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当初知道他被皇帝强迫服下长门散苏冶便心疼坏了,可更心疼怨愤的,是他竟然毫不反抗,就是一种“你想怎样就怎样,正好将我折磨死了我也清净”的态度,他那时才恍然大悟,这样生来就不该出现在这世上的人偏偏心气那么高,在宫中的时候不知受了多少苦,恐怕那些白眼和嘲讽才是伤他至深的东西,以至于到如今,他仍是那种“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分别”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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