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这光是星与月的暗沉。
苏婴讶然道：“你说什么？”
“我想好好看看你。”
他该离去的，说不定这老东……这魔头又改变主意了，打算不费吹灰之力杀了他。但他僵立良久，目光所至只能看到刺目的殷红，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肋下的伤口不流血了，但生疼。
看到了。晏熹冷冷对自己重复，看到了，那就不该有别的念头，苏婴的心里刻着阴谋诡计、机关陷阱，动辄深陷，死无全尸。
但手却枉顾意志揪上了他的衣领，晏熹用那种无法挣脱的大力将他拉近，看到幽深的眼中映出自己歇斯底里、近乎癫狂的模样。
“你这贼心烂肺……”他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却没了下文。
苏婴愣了一瞬，随即不由分说地掰开他的手，整理自己的衣领。朝服竟然被他捏成这个样子，他整了许久都没能整出个头绪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还不如给个痛快，老这么耗着算怎么回事？
晏熹闭上眼睛。
错了，已经走错了。他笑嘻嘻地揣着酒壶和筷子跳出去，没搞清楚自己想着什么，电光石火间被刺穿下肋，紧接着躺到了这里。
迷途知返尚有可能，但他已经走错了，这不能否认。
苏婴赌气半晌，那些被压在久久长长少年的稚趣忽然冒了头，他忽地上前一把扯开了晏熹的衣领，打算头也不回就这么走出去，但晏熹立刻反射性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他起身动作太凌厉，晏熹出手又迅疾无比，两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一个摔回了榻上，另一个被他转身的力道带起来，上半身直接摔了下去。
晏熹腿还挂在床上，腰磕在床边的踏板，头非常实在地触了地。苏婴心中一动，在晏熹发作之前抽出了匕首，觉得这混蛋要杀人。
早知道就趁早把他埋了！这混账东西！
他看向一脸戒备将匕首横在身前的苏婴：“你干什么？”
苏婴莫名有些心虚：“晏家公子，，玩笑而已，你没必要杀人吧？”
这小鬼，竟然还能看穿他在想什么！晏熹嘶嘶抽着气，“想什么呢你，快过来搭把手给我扶榻上去，我要再裂一根骨，铁定要拿把锤子把你全身的骨头一寸寸敲碎。”
苏婴握着匕首后退一步，“你说真的？”
“……我……我看到你终于不老气横秋了，相当高兴，你能高抬贵手，放下刀扶我起来吗？”
苏婴将匕首扔得远远的，又是某物应声而碎。
文璋家里就没有不值钱的东西，他一个人在这里的时候好好的，全折在苏婴手上了。晏熹不禁悲叹一声，觉得这小东西很可能是上天派来消遣他折腾他的。
他搭上苏婴的手，打算让他扶起来，苏婴却明显不这么想。他瞎琢磨一通，一手穿过他腿弯给抱了起来。
两脚骤然离地，晏熹吓了一跳，生怕把这弱柳的软骨给压折了。苏婴作势要将他扔破烂似的扔到榻上，晏熹紧紧掐住他的脖子。
“放开。”
“放下！”
“放开！”
“不放！”
“……”苏婴将他缓缓放下来，他还真没留情，就差将他掐得翻白眼了。
晏熹一触到实在地倚靠立刻松了手，苏婴说好了似的一同放开。
两人对视一眼，在极近处笑出声来，然后笑声戛然而止，同时扼上了对方的脖颈。
直到两人都喘不上气了，他们又默契地松开，停顿一瞬，开怀大笑，同时两只手凌厉地再度扼上去。
“松开！”
“你今天一定要死在这里。”
“松开！”
“不！”
“那你也一定给我陪葬！”
两人皆面红耳赤，从喉咙中挤出破碎的言语。
争执良久，他们眼看谋杀无望，终于消停了。为防对方再度抓上来，苏婴在松手那一刹往后退了好几步，没留神踩到自己的长袍，摔了个四仰八叉，晏熹往床内侧一滚……没滚成，只好岔着气在那里大笑不止。
苏婴一脸狼狈地爬起来，瞪了他一眼。
“怎么，长门散还真把你变成疯狗了？”
他已经学会不再对这种粗鄙之语生气，更何况知道了对方是个兵痞子，就更没必要计较了。苏婴张望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他的拐杖。
他隔着一段，稳准狠地戳在晏熹的伤口上。晏熹倒抽一口凉气，抄起旁侧的枕头做暗器。
但动作再凌厉也没能打到人——枕头太软，打在身上不痛不痒。
晏熹抓住拐杖另一头，猛地使力，苏婴立刻松开，但还是被带了一下，又以一个颜面尽丧的方式趴在了地上。晏熹抄起那根棍对他肋下腰后一通乱戳，叫苏丞相寸寸软下去，半晌也没能爬起来。
不会吧，死了？晏熹奇怪地探头，虽说为了戒除长门散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但他也不至于动一下就死吧？
难不成昏过去了？
苏婴愤怒地锤了一下地，好容易才攒够说话的气，立刻地动山摇地大吼一声：“晏熹！”
“嗯，怎么？”看来没什么大碍。
他这才想起来苏婴乃是个文弱书生，不比他们这些皮糙肉厚的丘八，这么一通折腾肯定不会像没事人一样。他又伸拐杖戳了他两下，这回是轻轻的了，“你没事吧？”
真的差点儿就接不上气了。苏婴磨着牙从地上爬起来，“你给个痛快吧晏公子，这样戏弄人有什么意思？”
“论狠你也不遑多让啊。”他只是能忍疼，又不是不疼，才包好的伤口经过了两轮再度撕裂，又被狠狠戳了一下，是个石头也该叫一声疼了，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晏熹嘶嘶喘着气按住，“快去找大夫，我先不跟你计较。”
“真有那么严重吗？”苏婴上前看了一眼，才发现血渗出来的速度有些让人晕眩，吓了一大跳：“我只是轻轻一戳……”
“我也轻轻一戳，你不是趴在地上起不来么，”晏熹看着血要将床榻都染红的架势，“还不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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