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四章 十二羽6

    “哦哦。”苏婴没敢再看,忙不迭跑了。

    他风风火火地跑出了房门,正对上一个人。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免得被对方自己撞飞,没想到伸出手,茫然坐回地上的是他自己。

    他抬头一看,忙道:“夫人,文大人的伤口又裂开了,你……”

    于碧提裙就往屋里跑,全不顾仪态端庄与否了,一边跑一边丢下一句:“帮忙叫个大夫啊苏大人!”

    ……这夫妻二人是不是太不见外了?

    他爬起来,在不到一刻的时间里连着摔了三次,脑子都有些不清醒。跑过了三四拨下人才慌忙回神,“成穆,成穆!快去请大夫,文大人他……”

    话还没说完,一群人就作鸟兽散,好似听见了文大人归西的消息,要奔走相告。苏婴不去打扰他“夫妇二人”共谋大业,捡了个清净地方坐下来。

    那位教他练剑的许映师父应该知道他是谁,他那位夫人……苏婴猛地站起来,刚刚明明是他跑出来,为什么连一个柔弱女人都没能撞倒,反而是自己摔到地上了?

    她的身手和晏熹不相上下!

    这府中究竟还有多少个正常人?苏婴惊懅回头,看着还在打理府邸的下人,觉得身上一阵冷意。

    这个人太可怕了。

    心里的轻松还没沉底,担忧和惊惧就提了上来。

    “没事,”晏熹握住于碧解布带的手,“英雄于女侠,你轻点儿好不好?”

    “你还会怕疼?”于碧不咸不淡地堵了他一句,手下并不怎么留情。“怎么弄成这样,你受不住刺激起来打人了吗?”

    “……”你猜得还真叫一个准啊。

    “不是,那小子……”晏熹比划了一下,“他给我垫枕头,发现我下面还压着一把匕首,给我扔了。”晏熹指向那边,他知道屋里任何变化都瞒不过她,“非往那边扔,又打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一时气不过骂了他两句,忘了身上还有伤,没坐稳给摔地上了。”

    “……”于碧看着他渗血的伤口,“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你也知道文璋那老东西,这些都是他都命,要是他打了我不生气,那才叫怪异。没听说过文大人收受的贿礼有一多半都是名贵瓷器吗?”

    于碧:“我败给你了,别说话,我先帮你止血。”

    她所谓的“止血”就是将药粉凶残地倒上去,晏熹立刻杀猪一样叫起来,“干什么?!”

    粉末有一些都撒到了脸上,晏熹疼得眉头纠结:南疆这种药擦在伤口上真的堪比凌迟。

    “我说于姑娘,你们就没有不疼的东西吗,这谁配出来的……唔唔唔。”

    于碧毫不顾忌地一伸手捏开他的嘴,把血迹斑斑的布带塞进了他嘴里。

    晏熹在自己心里郁闷地打了个滚,等苏婴来了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痛楚稍去,于碧可算是温柔了些,很没有人性地一指点在他握紧的拳头上,“别用劲,不染又该裂开了。”

    他头上疼出了一层冷汗,汗珠滑落下来洇湿眼睫。于碧抽走了他仅剩的那个枕头,“这样垫着你也费劲,平躺比较好,等会儿大夫来了你让他给你好好扎。”

    “为什么不是你?”

    于碧:“我不会。”

    “……”

    “我手艺太糙,怕弄疼你。”她摇摇头,妥协道,“我也知道不好受,但金疮药没这个好使,这个快一些。”

    “胡……胡说八道什么。”晏熹拍拍她的手,发觉这永远冷淡自持的冰美人其实也有坐立难安的一面,只不过她藏得太好,自己从没窥见过。从那日杀了文璋后面不改色朝他行妻礼开始,她从来都没慌乱过。

    但方才,她的手在微微颤抖。晏熹本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她越抖越厉害,脸上还云淡风轻,撒的药粉就撒到了他脸上。

    真是一辈子都弄不明白这女人在想什么。

    他不想告诉于碧苏婴已经戳穿了他的事,于碧一定会杀了他……天衣无缝的刺杀,随便安给旁的什么人,再将京城的局势搅乱一些,他们就更有机会。

    还没到那一步,他没有非死不可。

    他心匪石,看苏婴那样挣扎着从绝境中爬出来不是没有半分震动,那得是个活死人——尤其是,那一幕何其相似,犹如照镜,看到不久前的自己——他总觉得那五个月已经像一生那样绵长。

    他还记得苏婴挣扎着抓挠出的每一处伤口,心瘾难熬,心魔难除,他握紧锁链,手腕上尺骨瘦脱了形,突兀地伸出来,被硌得红肿破皮。疼得受不了就抓胸口,恨不得将自己从中生生撕裂。

    恍然间,那个匍匐在地的人就变成了他自己,身上遍布嗜血的虫,非要将他啃个肠穿肚烂才肯罢休似的,他打退一个,会有一群爬上前,蝎子耀武扬威地挥着尾。

    可能是他想象过头了。他那时只求活着,哪里有精神力气去细细看每种毒虫长什么样。

    苏婴身上仿佛也有数不清的虫子在爬,他将身体弓成一个骇人的形状,去咬自己的手腕。这一点上晏熹要比他强一些,无论怎样受折磨,他都没想过寻死。

    “他有看出什么端倪吗?”于碧拿来一件新的衣裳,皱眉道,“要不要把这一身换下来,全是血。面具不能再戴了,你得想办法支开他,我今夜来给你换。”

    “不用了,就这样吧。”晏熹看了一眼自己榻上宛若凶杀的惨相,“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裂开,到时候又得费神。先捱个几天。至于苏婴……我今夜就将他赶出去。”

    于碧奇怪地看着他:“他惹你了?”

    “你说呢?”晏熹道,“弄成这一副凄惨形容全拜那小东西所赐,我是没办法消受了,得赶紧将这位大神请出去。”

    于碧笑了,“说多少回,人家就小你一岁,你在这里小东西来小混蛋去的,小心真变成老头子。”

    “那不是,做戏得做全套么。”

    苏婴正回想到他“做戏做全套”这一节,既然当时屋子里两位都身手远超于他,倘若不是真的在翻云覆雨,那一定知道外头有人看着。说不定当时晏熹就猜到是他。

    那夜他本来是不想来的,可他手下听命的人并非只有一张嘴,另一张嘴是对着刘显的——他也不能冤枉别人,只好亲自来看看有什么问题,没想到撞破人家春闺逗趣……更是愤愤将“文大人”的话散播了出去。

    原来他一早就在逗他玩么?丢尽的也是文璋的脸,都不知道他在哪个山沟里躺着了,所以他才这样有恃无恐。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