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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负屃乱6

    “好,走。”苏婴从牙缝里挤出色厉内荏的威胁:“倘若你敢耍什么花招,我一定让你死得很难看。”

    “哦哟,”晏熹笑睨着他,“本官这么有本事,气得苏大人你话都不会说了。”

    马车一路行进,待到他饮第三杯酒时,苏婴终于认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里?”

    “不好猜么,你那魂不守舍的样子,一看就是苏大人给你说了什么,要不是你娘没治了就是你家没救了,这就很可能跟皇上有关系了。”他说的皆是扯淡,毕竟没有人明白苏婴真正想的是什么,“是什么悖逆之事让你忧心忡忡,除却长门散,我想不出第二个。你爹冷淡得恰到好处,我也自愧不如,不过父亲关照儿女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他装得再好,也能看出惦念着你,你呢,为了尽孝一定会戒了这个东西,怎么,我说的对吗?”

    苏婴哼了一声。

    “对不对另说,毕竟你心性非同寻常,我那师父说都你戒不了了,我觉得你能停下。”晏熹看着他突出的凛凛锁骨,“脱十层皮,不会是真的吧?那有些恶心啊,你要不回苏府去。”

    苏婴还是头一回被人明面上这么嫌弃,一口气差点朝他喷出去。晏熹无知无觉,啰嗦了一会儿,俯首在他耳边道:“看到那边那个门了吗?等会儿马车绕行的时候跳过去。”

    “……什么?”

    帘子细微的抖动间,有景致一闪而过,晏熹指给他的那个古朴过头的大门竟然真的属于一座青楼。

    “你死定了。”苏婴心里念了三遍,就好似在眼前人身上下了十把刀,这才缓缓绽出一个牙疼似的微笑,眼神凉凉地扫视一番,“好。”

    晏熹快憋不住大笑了。

    他装作没看到车上飞掠出的人影,使唤真没看到的车夫绕着集市赶车。于碧很赞同他在暴露自己把柄的同时握住苏婴更大地把柄,没怎么商量便传信出去,青楼里接应的人也在该在的位置上了。

    时候还早,逛逛就罢了。

    赶着今天出门,苏婴有和他一样的打算。今天是每月集市上最热闹的一天,平日里不摆摊的也都揣着仨瓜俩枣凑热闹。凑热闹的人一多,刘显的眼睛盯起人来也就越困难,想玩个把戏让他们跟丢一会儿不难。

    青楼都是夜里的生意,白日宣淫当然会被衙门找上门来,所以老板拿几个钱贿赂一番,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中准许他们夜里“劳作”。可辛苦建了楼,总不能白天都闲置着,于是又会有不少女子卖艺,卖唱,弹琴,吟诗,甚至还有重金难求的作画之人。才子佳人的故事大抵都出于此,我襄助你于困厄,你弃我于富贵,都是些太平闲愁。世家公子们也就敢在这个时辰上去喝二两小酒,品一杯茶,再调戏个把小姑娘,家里人也不会多说。

    但这种地方,苏婴是万万没有来过的。他给脂粉气连呛了十几个喷嚏,眼泪都流出来,才等到晏熹口中前来接应他的人。

    果不其然,晏熹此人十分热衷于坑害苏丞相,迎上前来的乃是个千娇百媚的小姑娘。她妆容浓艳,还没长开就将风尘女子的轻浮学了个十成十,任务在身也不妨碍她揩油。

    苏婴一把打掉了戳向他胸口的手,冷脸道:“姑娘有什么事吗?”

    “公子,你好生冷淡,怎么这样对人家。”姑娘揉着手,手帕上带着一丝令人晕眩的香气。

    这该不会是传闻中那种……迷香吧?苏婴忙屏住呼吸,毕竟他不能全然相信晏熹,要是给他害得在这里干了什么混账事,那才叫真的百口莫辩。

    好在那姑娘见调戏未果,立刻收了自己的神通,“公子这边请,后院过一道墙就是药房。”

    “青……这里怎么会有药房?”

    “没有,后面就是一家普通的药房,当初买宅子的时候还远着,后来这里成了青楼,周围的也就陆续搬走了,我们的房越来越多,就和那个药房靠上了。”

    他一路跟着分花拂柳,看着弯弯绕绕的架势,倘若他一个人进来,非得绕上两个时辰才行。

    “这里呀,是有玄机在里头的,旁人进来很容易就会着道。”姑娘捂着嘴轻笑,脂粉香和花香交叠着袭来,苏婴一把握住了腰上别着的细小匕首,生怕被下药,打算真要着了道,就先给自己一道伤,也能暂时清醒些。

    “公子,别紧张,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她在层层叠叠的暗影中穿行,“我们这儿啊,一向是你情我愿,就算强迫也是强迫我们这些姑娘,不会强迫客人的。”

    苏婴自出生起就没听过这么下流的话,很有些招架不住,险些左脚绊右脚将自己绊个大跟头。他将匕首握在手中,利刃压在手心,随时准备暴起先送这位姑娘上西天。

    她却忽然转过身来,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切在苏婴脖颈上,“别费劲了公子,对你动手根本就不需要走到这里,诚心诚意为你带路你还拿刀子指着我,有良心吗?”

    苏婴:“……”

    那姑娘顺势摸摸他的脸,“长得倒是一表人才,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连看个大夫都要偷偷摸摸。……怎么,怕别人发现你不行?”

    “不行”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苏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后知后觉地回神,脸上猛地染上一层艳红:“你胡说八道什么?!”

    竟然一时忘了将在他脸上肆意抚摸的手一并剁了。苏婴行到今日,可算明白了何为风水轮流转,也才明白文大人何等神圣,竟然能顶着这么个朝野皆知的名号面不改色地招摇。

    “看个病都要偷偷摸摸,人家问一问怎么了,又没笑话你。”姑娘掐着嗓音嗔怪,直教人身上鸡皮疙瘩一阵一阵地往上窜。

    好在她终于大发慈悲收回了玉手,苏婴嫌恶地瞪着她的背影,心想回去一定要用艾叶洗十遍。

    “喏,就是这里。你那花拳绣腿上这儿应该没问题。”她没好气地行了个礼,脸拉三尺长,跟苏婴白嫖了他没给钱似的丧着脸走了。

    “哎,忘了告诉你,”那姑娘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这里恩客们都会走,多数就是看那处隐疾的,你从这边跳过去,大夫也不会惊到。”她笑得眉眼弯弯,倘若没有口吐恶毒之言,恐怕能跟院里的花争艳。

    苏婴在心中描画了多次文大人的死相,这才令额角跳动的青筋平静下来,望向高高的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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