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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长门散10

    苏婴甚至想扒开他的脸皮看看,究竟是不是个心智有障的人顶着他的脸作妖。

    于是他看着晏熹跟个三岁小孩一样丢完了那些泥团子,又吩咐府里人将墙面弄干净,然后叫人盛了水,豪迈地洗手又洗脸,总算是把自己收拾齐整。

    “苏大人久等。”晏熹用他破破烂烂的袍子擦手,然后吩咐下人给他宽衣。

    “……”苏婴自觉地转过身去,却听那边的人笑得很欢快:“想不到苏大人还知道非礼勿视。只不过,你满大街散播我那些床第之间事的时候没见你有这个觉悟。”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苏婴转过身来,看见他正在扣腰带。这一番折腾,天都快黑了。

    “别装了,不就惦记着我喊你一声小娃娃吗?其实也无妨,我都这个年岁了,倘若有儿子,应该也同你一般大了。没吃晚饭吧,留下来吃。”

    可算是说到正经的了,苏婴眉头一松,“文大人,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哦?既然不情为何要说?唉,算了,还是说来听听吧。”

    苏婴道:“在下想在文大人府上借住一宿。”

    “这个嘛……”晏熹流露出一种很为难的表情,“自然是应该的,这么晚了,苏大人府邸还同我文府隔几条街,留下来应该的。”

    苏婴点点头:“多谢文大人。”

    “不过……”他玩味地看着苏婴,“我家厢房都建在后面了,倘若苏大人要睡,只能睡在那里。”

    “本就是苏某叨扰,自然不敢再挑三拣四。”

    晏熹正色道:“我不想管你,也懒得管你,但是苏大人,长门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发作时生不如死吧。夫人,有贵客到,快来沏茶。”

    苏婴没料到他真敢说出来,倒有些端不住了,“文大人说笑了。苏某怎么会碰那种东西,陛下可是明令禁止的。”

    “夫人,夫人?”

    下人听到他的喊声,在屋子外面回道:“老爷,夫人在剪花枝,需要小人去请吗?”

    “唔,当然。”他转向苏婴:“不好意思,内子没料到苏大人会这么早来,失礼之处多多海涵。”

    苏婴点头,心道哪敢不海涵。

    “监守自盗啊,这狗皇帝。”晏熹毫不避讳地慨叹一声,“可惜苏大人,如此俊才竟要遭到如此迫害。”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今日你对陛下不敬之事我不会上报,还请文大人好自为之。”

    晏熹撑着一侧鬓角似笑非笑道:“苏婴,你今日来我府上不就是为了探听虚实,好明白我这个糟老头子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像吃错了药么?你这个态度,让我怎么放心让你来打探?”

    苏婴一时无言。

    于碧一掀门帘走进来,她的端庄丝毫不输文丞相故去的夫人,风情流转,即便不复青春美貌,亦有一种美在其中。

    “夫人,过来。”晏熹混账一般伸出手,“这是咱们大昭的右相苏婴,才十九岁,连表字都没取。……比起我这个糟老头子,是不是厉害多了?”

    于碧撒娇道:“哪儿会,老爷是最好的。”

    她在他怀中温存片刻,竟然旁若无人以为苏婴瞎了。苏婴耐性再好,也几乎忍不住转身离去,废了好半天劲儿才让“有要务在身”的想法占了上风,盯着于碧给他倒茶。

    “多谢夫人。”他压抑着自己想破口大骂的冲动,脸上挂起一个牙疼的笑。

    “自然是……不用谢的。”于碧的眼神勾勾连连,“苏大人年少,已然名扬天下,连我这种院墙里的妇人都深深佩服。”

    晏熹眼角抽筋,生怕再演下去他就要笑出声,于是假装不悦地拉过于碧捏捏她的脸,“当着我的面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你胆子是愈发大了。”

    苏婴感觉身上起了一连串的鸡皮疙瘩。

    “文大人和夫人……真是鹣鲽情深。”

    “哪里哪里,”晏熹摆摆手,总算要放过他,“下去吧,我和苏大人还有些事要谈。”

    于碧应了一声,扭着腰出了门。

    “我叫厨房做些饭食来,苏大人,不嫌弃的话就在寒舍用饭吧。”

    “当然不会。”苏婴笑起来,“同文大人共用一桌,在下荣幸之至。”

    当然,如果他能正常一点,苏婴会更荣幸。

    于是晏熹在晚上怎么睡觉的事儿上犯了难。

    没想到端着架子的苏大人十分不客气,在和他秉烛夜谈直到戌时三刻以后,他没什么负担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苏某今日受教了。倘若文大人不嫌弃,苏某可与文大人同塌而眠,再谈一些文雅之事。”

    晏熹没觉得自己说的话并没有哪里能让他觉得“胜读十年书”的地方,然而苏大人这张嘴说什么就是什么,人家都不要脸地说出来了,恨不得将“我就是来试探你的”这句话挂在脸上,晏熹是万万不能以同样的不要脸打太极。

    于是他让下人告诉于碧自己要和苏婴睡在一起。

    “夫人不必等我,我与苏丞相相见恨晚,苏大人好不容易来我府上一回,我自然要奉陪到底。”

    苏婴点点头,微笑着抿了一口茶。

    晏熹毕竟是当了多少年将军的人,武艺一直没有松懈下来,但凡在他睡着时,身旁的苏婴有任何异动他都能立刻清醒过来,这一点上他相信自己。

    “不知道苏大人在家有没有沐浴的习惯,既是论圣贤道,也该好好沐浴一番。”

    苏婴淡然地看着他沐浴,隔着屏风的人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弥漫的水雾更是让人飘飘欲仙。

    他饶有兴味地望着那边,心想这文璋也忒放得开了。

    他四十岁的人了,竟然当着后生的面大大方方地沐浴,委实有些伤风化。

    然而他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事。

    文丞相身上有几颗痣、哪里有什么容易辨认的印记,这都是他老娘才会知道的东西。如今,倘若苏婴想借由这些来判断文璋是不是假的,恐怕要去刨文家的祖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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