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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特殊任务

    人吃饱了就容易犯困。

    如今祝延辰健康得很, 束钧也没再客气。他绕着大床转了半圈儿:“我睡相不太好,要么就靠外睡吧。”

    反正周一不需要他再抱着了。它正被布条包着, 横在净化机附近的沙发上, 朝包住自己的布条不满地吹气吸气。

    “明早六点准时叫我。”束钧嘱咐它。

    两人在侵蚀区调查一周多,束钧摸透了周一的脾气。周一不喜欢他,可在与甜锋一战中, 它也尝了甜头。这东西脑容量有限, 理解不了太多情报,但明晃晃的好处在脸前晃, 它至少不会再想逃跑了。

    束钧往被窝里一钻,感受着背后柔软的床垫,差点热泪盈眶。

    祝延辰比束钧讲究点, 没有裸着上身直接睡。他把最后的衬衫当了睡衣, 平稳地躺在靠墙一侧。两人一人一床被子, 距离超过一臂, 空间甚至还有富余。

    束钧咕哝了声晚安, 幸福地裹紧被子, 入睡速度堪比晕倒。

    ……事情到这还算正常。

    凌晨四点左右,祝延辰睁开眼, 感觉整个人冷飕飕的。他摸了把胸口,只摸到单薄的衬衫。

    祝延辰:“……”

    之前在侵蚀区, 他俩一直得留个人守夜, 束先生没有尽情发挥的舞台, 现在他可算是找到了抢劫的机会——十几年过去, 这人抢被子的恶习压根没改。

    祝元帅心底叹了口气,平躺转为侧身,准备拖回自己的被子。哪想对方没露一丝破绽——束钧也毫无遮挡,两床被子被他团成一团,双臂紧紧箍着。不仅如此,他还不时皱皱眉,明显睡得不太.安稳。

    “……别死……”束钧断断续续地嘀咕。

    祝延辰在黑暗中沉默半晌,悄悄伸出手,抚了抚束钧皱起的眉头。见对方眉间的阴翳消失,身体舒展了些,他又捉住被子一角,小心翼翼朝外抽。

    说时迟那时快,束钧打了个滚儿,险险停在床沿,背朝祝延辰。

    还挺让人怀念的,祝延辰撑起上身,做了个深呼吸。可他刚打算继续,手臂自己僵在空中。

    束钧睡时没穿上衣,如今整个脊背暴露在外,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莹润的光。他身上没有一丝赘肉,轮廓顺畅地滑过夜色,收束在包裹窄腰的布料里。那些肌肉线条轻盈漂亮,既不会显得太过干瘦,也没有半分笨重或壮硕感。

    这会儿他的腰背正微微弓起,如同一只美丽的野兽。

    祝延辰的掌心悬在束钧肩膀一厘米外,两人的体温糅合在一起。保持着那一点距离,他的掌心顺束钧肩膀向下,缓缓游到手腕处,最终还是碰都没碰,便收了回来。

    自己的状态确实不对劲,祝元帅心想。大不了这被子他不盖了。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合上眼,床边嘭的一声,束钧整个人滚了下去。两三秒后,床下传来几声不满的哼声。一只爪子扒上床边,束钧迷迷糊糊爬上床,正对上祝延辰探究的目光。

    “唔?”平日一个人睡习惯了,束钧声音里带着疑惑。他朝祝延辰愣了会儿,身体又放松下来。“哦……阿烟啊。”

    随即他整个人又一炸:“你怎么这么大一堆!……嗯你洗了澡……那应该是泡发了……”

    祝延辰摸摸自己还湿润的头发,无话可说。这人估计睡迷糊了,满口毫无逻辑的梦话。趁束钧忙着爬床,他伸长胳膊,抢救床下两人的被子。

    然后他就被束钧扑了个正着。

    束钧大大咧咧抱上来,一股子用祝延辰代替那堆被子的气势。他一反之前的爽朗客气,语气明显带有不满:“阿烟,我的晚安呢?”

    祝延辰凝固在原地,惊疑和心酸混作一团。十余年前的景象与面前的画面渐渐重合,他不确定地揽住束钧,吻了吻对方的发顶。

    束钧满意地嗯了声,再次沉沉睡去,这回他睡得相当安稳。

    祝延辰没有合眼,他保持着拥住对方的姿势,注视着黑暗中虚无的一点。他熟悉这样的束钧,他曾以为那是一段被彻底抹灭的时间。现在看来,或许事情还能够挽回。

    原本他只想默默走完这段人生,没想到真的能救下束钧,更没想到束钧反过来救了自己。事情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期待,可眼下他还想要更多。

    或许这就是挨得太近的副作用,这一刻,祝元帅头一回理解了“贪婪”的滋味。

    滋味很不错。

    祝延辰再次伸出手,掌心贴上对方的脸颊。束钧相当英俊,只是眉眼不会显得锋利,透出让人舒服的亲近感。变异的发色给他平添了几分野性,可闭上眼时,那丝危险又化为了平和的信任。

    束钧明显还存有那段时光的印象。哪怕只残余了一点印象的碎片,也能拼出一分恢复的可能。

    自己要去抢夺民众的支持,抢夺首脑的位置,抢夺一个没有硝烟的结局。既然如此,不如把一切想要的都抢到手……比如这个人曾被碾碎的记忆。

    “晚安。”他对束钧低语道。

    可惜又过了一小时,嘭嘭咚咚的肉.体落地声再次响起,温暖的拥抱一去不复返。祝延辰木着脸将被子拉回床上,将束钧整个人滚进被子,裹成一个卷。

    早上六点,周一准时发出凄厉的惨嚎。

    “起——”

    “床——”

    束钧睡了个饱,整个人都透着清爽。被窝还是那个被窝,他久违的没蹬被子。一旁的祝延辰反倒相当奇怪——祝元帅把自己裹成了木乃伊,直挺挺地躺着,用身体压紧被角。

    这人之前有这习惯吗?束钧又打了个哈欠,利落下床。床垫震了震,祝延辰登时醒来。

    “走了走了,去赶早市场。”束钧披着外套,痛快一觉让他的语调都轻快了几分。

    祝延辰坐着发了几秒呆,之后才慢慢点了点头。束钧把剑一背,手撑上床边:“怎么,昨晚没睡好?要不我去跟潘叔说声,让他换两张单人床。”

    “不用。”祝延辰揉了揉太阳穴,“思考事情罢了,我睡得还可以。”

    “两位醒了没?”说曹操曹操就到,一阵敲门声响起,潘叔的声音从门那边传来。

    束钧反手将面罩甩给祝延辰,自己也迅速戴好。

    潘叔不知怎么醒的酒,凌晨时他还喝得醉醺醺的,一大清早连变异兽皮都处理好了。他瞟了眼戴着面罩的两人,将打火机大小的电子钱包放在桌上,搓了搓手。

    “你别说,一大早的,还真有npc工作,真不知道上头那些人在急啥。”

    “什么内容?”

    “我也是倒皮子的时候听人说的,好像明天会有人过来招人。要你俩,唉,你俩真想去的话,待会儿可以去‘长寿’酒馆看看,省得到时候吃亏。灰爪兄弟,听哥一句,就你俩的身手,光是卖皮子就能过得很快活……”

    “谢了哥,没事,我们先去看个热闹。”束钧笑道,“有没有说是哪个队的任务啊?”

    “黑鸟。”潘叔咂咂嘴。“邪门就邪门在这。这才几天,就又派任务了。要我说,肯定是易宁那边起了合并战队的心思。你看,黑鸟是最强的队伍,现在队长没了,负责管理的祝延辰也没了。这么急着让黑鸟吃瘪,到时候准要补个管理……”

    束钧不着痕迹地握紧拳头,锋利的指甲划伤了掌心。他仍在面罩后保持着笑容,好让声音听上去充满笑意:“反正这些和我俩没关系,队伍大了好,大点靠谱。”

    潘叔没发现异样:“成,总之就这么回事儿。对了,关于你们那个防侵蚀偏方——”

    “我们过段时间会进城。到时见到人,绝对会帮您问。”

    “好,好。”

    另一位队长的早晨也不怎么愉快。

    罗断单膝跪地,暗红的血不断从伤口涌出,几乎连滴成线。

    “停!”训练室外的医生叫道,“他不能再打了,必须尽快接受治疗!”

    罗断垂着头,将脸埋在阴影里,兀自笑了笑。就像他所预料的,在接连挑战一个多星期后,他终于顺理成章地受了重伤。

    医疗队伍将他往治疗室送,急救床滑过走廊口,罗断侧过脸,望向通往地下的路。

    所有游戏相关资料都解释过,据点最下层必然是npc使用的储物层,之前谁都没有去关心这个。然而指挥中心处于物资丰富的y市市内,还特地在关押危险变异兽的训练层下修储物层,怎么想都有点不自然。

    他成功混进来了,他从来都很有耐心。

    罗断收回视线,闭上眼,开始默默规划入侵路线。

    直到护士们将他送到特别病房内,他都一直平静地合着眼。平心而论,特殊病房的布置相当不错,花瓶里还插有色泽鲜艳的仿生花。

    电视挂在病床对面的墙上,调成了玩家们常看的情报频道,正播着晨间新闻。确定所有人都离开了病房,罗断撑起眼皮,瞄了两眼屏幕。

    “……今日凌晨五时,x市遗迹西北方300公里处出现大型蚀沼。模糊扫描的结果相当奇异,专家们正在尽全力解读数据……”

    “……我们决定派出最强的队伍去一探究竟,黑鸟战队将于五天后出发……”

    放在从前,罗断可能还会羡慕下黑鸟——那是冠军队伍才能接触的“特殊任务”,黑鸟能得到大把贡献分数和独一份的实地考察经验。而且任务听上去更偏考察性质,不是实战,战力损失不会太大。

    现在看来,对面未必是人类事先安排好的敌人。失去束钧的黑鸟到底会遭遇什么,谁都不清楚。

    罗断冷笑一声。

    病床旁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有点像老鼠啃噬纸张。罗断偏过头,眼前的景象让他停住了呼吸。

    那瓶花在融化。

    花朵的色彩一点点融开,顺着花瓶粘稠地滴下。随后它们爬向四面八方,细细的脉络贴上墙壁,黏菌一般散开。过了一会儿,脉络的颜色渐渐转为黑灰,衬上苍白的墙,如同死去的毛细血管。

    有什么在天花板凝结,缓缓垂下一个苹果大小的液团,悬到罗断面前。

    “啊……啊……”

    坠下来的东西不住扭动,发出沙哑的声音。它的动作古怪而僵硬,活像是没了腿的蜘蛛。

    罗断没有叫喊,眼底一片冰冷。面前的一切太过诡谲,兴许是他病情太重,出现了幻觉。

    “啊……”

    那东西又叹息了一声。

    “我……帮你……我帮……你……”

    没想到这东西还能开口说话,罗断一怔。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门便被粗暴地推开。液团迅速缩回天花板,脉络渗入墙皮,仿佛从未存在过。

    “你就是地下水的罗断?”

    艾萧萧走进病房,扫了罗断两眼:“唔,伤得还行吧,死不了,别瞎折腾就行。”

    “您是我的医生?”

    “不,过路的而已。”艾萧萧吹出一个泡泡,无所谓地耸耸肩。“听说这里有重伤患者,随便看两眼。”

    罗断:“……”

    艾萧萧没管罗断复杂的表情,她皱起眉,摸了摸离自己最近的墙壁。然而墙壁冰凉平整,看上去没什么异样。

    “有不舒服的话,记得随时喊医生。”

    她嘟囔一句,擦擦手。

    “还有,特殊病房怎么放了个空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