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被她一句话顶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在宫里面,太后皇后各路娘娘们就已经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离了京城,一个皇后指派来的陪嫁宫女还能明嘲暗讽地指点她,她怎么能忍。
“那你叫什么,你这回好好说,我一定好好记住。”夏雪堆起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先跟她套话。
那宫女回道,“奴婢叫美环,美是美玉的美,环是玉环的环。”
夏雪望着她一脸的麻子,又肥又矮的蒜头鼻,还有那对瞪圆了也只有绿豆般大小的眯眯眼,不得不暗暗佩服,不知是她家父母过分自信,还是她对自己样貌还有所期待。难怪夏雪记不住她的名字,这也差太多了。
“美环呐,这马车坐得实在是闷得慌,能不能去跟前面的人说一声,我们在前面找个歇脚的地方休息一下?”
“这可不行,才出城门,至少要到傍晚时车队才能歇息。”
“其实我有些内急,想去找个地方方便方便。”
“您这马车里面备了有恭桶。”
几个来回,夏雪发现自己还真是小瞧了这个美环。
不管她说什么,这个宫女丝毫不松口,就是不肯耽误送亲队伍的行程,更不肯替她去问问那位送亲的将军。
这反而激起了夏雪的斗志,她就不信这美环能守着自己一路,一点打盹偷闲的时候都没有。
车队一路沿着官道向南,虽已是夏末了,可天气依然很热。没过一会儿,夏雪已经把马车里备下的茶水喝光了,她故意让美环给自己再准备些水。
“姑奶奶!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要上哪儿给您找水去。我看您还是别喝了,再忍耐忍耐吧。”
“哎,我看前面有片果园,不如你替我摘几个果子吧。”
“哪儿有果园?”美环顺着夏雪指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一片绿意葱葱的树影。
“我已经闻到果香了!”夏雪从腰带里摸出钱袋,倒了几锭散碎银子出来,从车窗送了出去,“呐,这些是给你的辛苦钱,能帮我摘几个果子来吗?”
看到银子,美环的眼睛顿时亮了,“哪儿用那么麻烦啊,咱们车队里随行的干粮里就带的有鲜果,姑娘等等,我去给你取。”
她一把接过夏雪递过来的银子,欢欢喜喜地朝队尾的货车行列走去。
夏雪探头望着她的背影,得逞地笑了,“不信你不上钩!”
没了旁边唠叨让她注意言行的人,夏雪半个身子从车窗里伸出来,向前张望着。
她应该没有看错,就是他!
在送亲队伍最前面领队的正是原本在御前当差的李慎。他是武行出身,被挑选到姬康身边担任贴身侍卫已有好几年时间,前些时候被调到御林军中做了个看守宫门小统领。这种明升暗降,外人都以为李慎定是犯了什么错,或是得罪了哪位大人物。
可夏雪知道,李慎是姬康最信任的侍卫之一。
当初她在宫外第一次撞见那场有预谋的行刺,后面赶来救驾的人其中就有李慎。
许是夏雪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看,李慎像是察觉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
“李大哥!”夏雪赶紧冲着他又是挥手,又是打招呼。
李慎脸上微微有些尴尬,这新娘子一身喜服从快从马车车窗里爬出来了似的,半个身子都在外面,任谁看了都会哭笑不得。
他赶紧调转马头,策马赶到马车附近,小声道,“夏姑娘,你快些坐回马车里去,有什么需要让底下人知会我一声就行了。”
夏雪坐了下来,趴在车窗边上,“跟在我身边的都是皇后的人,她们才不想帮我传话,恨不得让我在这个车厢里憋死。”
见她用夸张的语气,大咧咧地形容着,李慎强忍着表情,继续回道,“那你唤我过来,是要做什么?”
“我们走了也有大半天了,又热又渴的,不如找个地方歇歇脚吧。”
李慎低头沉吟片刻,“那好,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没想到他那么好说话,一会儿美环捧着鲜果回来时,发现队伍正挪向附近的林子里,她叫道,“为何要改道?为何要去林子里?”
“你别大惊小怪了,大家伙赶了一天的路也累了,去前面休息一会儿何尝不可。”
夏雪总算找到机会,一句话噎得美环说不出话来。
等马车停稳当之后,她准备从车上下来时,美环横在车厢门口,“姑娘要歇,还是在马车上歇着,这周围都是男子。您可是义勇侯府的新妇,怎么能跟他们歇在一处呢。”
“让开!”夏雪推开她的胳膊,非要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不仅如此,夏雪下车之后,还把外面那层红得耀眼,坠了许多珠光宝气的金银饰品的喜服外袍给脱了下来,顺手扔回车厢里。
“姑娘,不可啊!”美环看傻了眼。
外面那件最精致的外袍一除下,夏雪身上顿时轻了十多斤,活动起来也舒服很多。
“现在又不是拜堂,干嘛还要穿着那么厚的衣裳,我去附近转一转。哦,对了,那喜服上金银丝线各种装饰似乎很值些钱,就拜托美环你帮我在马车附近看守着,莫把衣裳丢了。”夏雪冲她微微一笑。
美环鼻孔扩大了一圈,敢怒又不敢言。
“不会让你白干活的。”夏雪见她这副模样,赶紧将自己的钱袋子也丢了过去。
美环接到沉甸甸的钱袋子,一下子又恢复了笑脸,“谢姑娘赏赐,奴婢一定好生看管着。”
这片林子有树冠遮阴,走了一路的侍卫随从们三三两两坐在树下,或吃吃喝喝,或干脆打个小盹。夏雪绕来绕去,总算是找到坐在最外圈的李慎。
他独自一人,坐在土坡上望着远处,像是在替大家放哨。
“李大哥!这回送亲的差事,怎么会让你来领队?”夏雪坐到他身边,开门见山地问道。
听到说话声,李慎回头时看到夏雪只穿着桃红色中衣,很是意外,还没开口,就见夏雪自顾自地低头将袖子也卷了起来,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
他赶紧避过脸去,“夏姑娘,你这……这……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