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走进内殿,并没有看到哪里摆放着明显的所谓礼物。
忽然她身后珠帘哗啦啦作响,像是有人经过。她一回头,便看见姬康着一身常服立于面前。
好几日不见,他似乎并无什么变化。可夏雪心中感慨万千,如波涛汹涌久久无法平静,甚至无法直视他的目光。她做了一个深呼吸,低头行礼,依足了规矩。
“这几天听说你……”姬康开口,却有些吞吞吐吐的。
这不像平时的他,夏雪不由得回想起自己接到懿旨,被强行带到坤宁宫,这些事情发生时,他也未曾替自己说过一句话,也不像以前的他。
难道是因为那天晚上在侧殿里发生的事,才让他改变了主意,放开了手,让自己如同随波逐流的飘萍,命运被扼在其他人的手中。
以前的她有多信任他,如今的她就有多失望。
“请容奴婢先告退了。”夏雪又行着礼,打算离开越秀殿。
兰妃特意叫自己过来,看来跟姬康早就串通一气,这更让夏雪心中绞痛。兰妃知道的事情,姬康从来不会告诉自己,也许在他心目中,像兰妃那样家世出众、聪明伶俐又美艳端庄的女子才更适合站在他身旁。
她不等姬康回应,就绕过他,往外殿走去。
姬康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扯了回来,力道之大,让她整个人踉跄着倒退了几步,一下子撞在他胸口,被他紧紧搂住。
虽然夏雪在心中不断告诫着自己,这个时候一个拥抱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可当她听到姬康在她耳畔轻声说出一句“想你”时,所有的不甘跟委屈仿佛是冰块被投进滚水中,霎时间被炙热的温度融化了。
“这么多天,你见都不肯见我,为什么还要说这样的话!”她的心虽然又活了过来,可依然想听他亲口解释。
姬康叹了一口气,松开手,低声道,“前朝琐事太多,实在抽不开身,而且……”他正准备将自己的计划都告诉夏雪时,余光却瞟见窗外似乎有人头探出的阴影。
他悄悄只身到越秀殿来,用这种辗转的方式见夏雪一面,就是想避开宫中的耳目。
若现在他跟夏雪关系依旧如前,接下来的计划就无法进行。
于是姬康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将夏雪紧紧搂在怀里,无比珍惜着这样跟她单独见面的机会,久久不肯松手。自从那夜,她真正成为他的女人之后,他更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堂堂正正地给她一个该有的名分。
夏雪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于他的简单解释并不能让她完全释怀,虽然她也很享受片刻的温存,嗅着他身上混合着龙涎香的好闻味道,很想说服自己不如就放纵一回,不计较他是否真心,只贪恋着他的怀抱。
“陛下……”兰妃的声音隔着月门外的珠帘,不适时机地响起,“臣妾不是故意要打断陛下,只是时辰不早了。皇后那边又派人来催了。”
夏雪从姬康的怀中挣脱出来,总算是回到了现实。
她的将来,只有自己才能掌握,与其总是期待着别人来救赎,在无尽的期待中跌入失望的深渊,不如早早地放下不该有的心思。
“奴婢告退。”她低下眉眼,闪烁的泪光不易被察觉。
坤宁宫那边派来的人虽然有所怀疑,但在越秀殿中并未看到任何御前侍卫还有皇上的内侍,也不能确定兰妃是否真的把皇上藏在内殿。
只是这天之后,皇后借口沐月节将近,为免诸事堆叠在一起,就将夏雪与韩溪桥的婚事又提前了。
这当然不是她亲口向姬康说的,而是借着礼部尚书在朝堂上进言的机会,当着文武大臣的面,让姬康根本无法拒绝。在朝堂上,姬康表面上应允了这个提议,而在暗地里也加快了自己的计划。
这些,夏雪并不知情。
尚衣局将喜服送来时,她不禁有些错愕,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自己出嫁的时候。
她早就跟韩溪桥说好了,在宫中的婚宴只是谢恩宴,她要等到跟他回了祁州,看过他的表现跟诚意之后才能跟他正式拜堂。
韩溪桥对于夏雪的要求,一口就答应下来。
其中的细节,由他出面与礼部负责官员商议之后,再禀告给皇上皇后即可。
八月初,夏雪坐着南下的马车,一个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带着她离开京城往祁州方向去了。
她根本来不及跟这座京城告别,就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里落寞离去。
所幸,根据祁州风俗,新郎不会与送亲队伍同行。韩溪桥提前了半日先出发,当时大半个京城的权贵都来送行,轮到夏雪的队伍出城门时反而显得冷清了许多。
虽然宫里给她按照公主的规制办了许多嫁妆,还任命了专门送嫁的将军一路护送,可百姓们也早就听闻了新娘不过是宫里的女官而已,说白了就是比一般宫女更体面一些而已,与公主根本沾不到边。
夏雪坐在车厢里,有些木然地隔着车窗往外望着沿途的风景。
车队行走的速度并不快,在队伍最前面还有一支规模不小的礼乐班子,吹乐击鼓生怕旁人不知道这是一支皇家送亲的队伍似的。
忽然,夏雪瞟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策马跟在队伍旁边,正在跟马车前面的侍卫吩咐着什么,然后又匆匆往队头方向策马而去。
夏雪探头出去,刚想看个仔细。
马车外面的宫女惊呼道,“姑娘快坐回去,新嫁娘怎么能探头出来,给人瞧见了怎么办?”
这是皇后指派来的陪嫁宫女,夏雪连她的名字都不记住。只知道因她样貌丑陋,生得五大三粗,虽然早过了出宫的年纪,但因一直嫁不出去,便留在坤宁宫里继续当差。
这一回,皇后也是考虑路途遥远,除了照顾夏雪饮食起居,还得有个力气大的,才把她给支了过来。
那宫女原本还老大不情愿给夏雪陪嫁,后来听说出发的时候,不知是谁许了她什么好处,她立马又变得热情起来。
“呃,那个谁,你帮我看看前面领队的那位将军,到底是谁?”
那宫女抿唇一笑,“姑娘不记得奴婢的名字不打紧,可这送亲的将军,不关姑娘的事,你只要乖乖坐在马车里面,顺顺利利到了祁州义勇侯府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