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不以为意地将另一只袖子也卷起一半，“你不热吗？我在马车里坐着都快闷坏了。”
李慎余光瞥见她的动作，只好挪了挪身子跟她拉开距离，“姑娘还是注意些身份得好，如今你已经不是以前未出阁的小丫头了。”
“别打岔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夏雪有些看不惯他扭捏捏捏的模样，干脆也跟着往他旁边挪了挪，还伸手拍着他的肩膀，将他的肩甲拍得咔咔做响。
李慎很是无奈，“这些都是宫里的安排，并不是我可以做主的。”
这句话答得很是隐晦。“宫里的安排”，宫里能下令的不过那几位，不过太后跟皇后都是无权指派御林军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姬康让他来护送这送亲队伍。
夏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口问道，“你原先不是在御林军里还负责贴身保护陛下的差事吗？他怎么把你支到这儿了？”
李慎并没多想，老实回答道，“陛下的身边还有其他的侍卫，而且这次去邕山祭月，不仅有御林军护卫，连京畿守备营的人也会跟着。我不在也无妨。”
夏雪这才想起来，大历朝的沐月节寻常百姓过得是热闹，皇家却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传统，就是登上邕山山顶的祭台，进行一场祭月大典，以祈求上苍在接下来的日子继续保佑国土四方安宁。
邕山在京郊东面，跟她南下的路程截然不同的方向。
“陛下亲自去祭月了啊。”夏雪喃喃重复着。
“正是，这一年一度的大典，皇后也亲随，宫中侍卫出动了大半陪同。与姑娘出发日子定的是同一日，你不知道吗？”李慎说出口后，才看出她眼中的黯淡，略微尴尬地闭了嘴。
夏雪干笑了笑，“没人跟我提起过。”
当初在宫里为她跟韩溪桥举办的那场庆宴，以她是准新娘为由，并没有让她参加。她几乎是从坤宁宫里直接出发离宫的，对于姬康之后的行程安排，她也丝毫没有任何消息。
如今从旁人口中听说他在为国事琐事奔走着，像是把她这个人从他的生命中完全剔除了似，她如何不失望。
马车又行了一夜，第二日晌午才到了京畿一带最大的渡口，改为行船继续南下。
这样的行程安排，也是怕送亲队伍一路奔波太累。
一行近百来人，坐上一艘双层客船，扬帆顺流而下。
夏雪跟着美环才进了船舱改造而成的厢房里，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美环去应门，只见李慎递进来一个药瓶，“这是临行前柳太医吩咐要交给姑娘的。他说你晕船，只要服下这药丸，便不会那么难受了。”
夏雪谢过他，让美环把东西收下。
其实柳亦辰记忆中晕船的那个女子早已经不在人世了，夏雪长叹了一口气，坐到了临时铺建的床边。她的前世楼千雪原本就是来自一个水乡的野丫头，因为是庶出，家里人原本并不多管教于她，谁知道父亲的官越做越大，竟然举家迁到了京城来。
当宫中传出选秀的消息时，家人才想起楼家还有她这么一个女儿。
恍如隔世，她渐渐忘记曾经的自己，囿若困兽，进退维艰。
“姑娘，既然药都拿来了，您就先吃一些吧。”美环开口道。
“不用了。我没事。”夏雪还在一旁感春伤秋，哪儿有心思吃什么药。
但行船不过个把时辰，摇晃的感觉让她开始头晕眼花犯恶心了。
怎么回事，她前世里可是在江边长大的，怎么还会晕船呢？果然还是夏雪这个身体太弱了，天生享不了坐船的命。
“呕……”她躺在床上，探这脑袋在边上干呕着。
美环捂住鼻子，嫌弃道，“早跟姑娘说了，让你吃药，你非不听，这是何必呢。”
“少废话，把药拿来！”夏雪缓了一口气，打断了她的念叨。
看来，她还是得谢谢柳亦辰，要不然接下来他们还要在船上待上几日光景，都不知道该怎么过了。
美环伺候着夏雪喝药，又端来清水帮她擦洗。虽然干活的时候，她还是会继续忍不住叨叨，可手脚还算麻利。夏雪听她念叨得实在有些烦了，忍不住问道，“你以前在坤宁宫也这么多话吗？”
“当然不是了！嬷嬷跟大宫女管束可严了，哪儿有机会随便说话。”美环雀跃地回道，宛如一只刚被放出笼子的小鸟。只不过这鸟的体型有些大，看着一点都不娇俏可爱。
“方才我去替姑娘打水的时候，瞧见船头甲板上还有好些人都晕船了，都在那儿吐呢，可恶心坏了。”
“那他们有吃药吗？”夏雪不由得有些担心。
“李将军已经让人把药分发下去了，见效估计慢些。听说上船的时候，雇佣了一些船工，以备不时之需，倒是派上了用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夏雪不禁陷入沉思，他们走水路是为了方便，可这样一来船上还有其他陌生人，不知道是否会有隐患。
想到这里她不禁暗暗自嘲，哪儿会有人盯着我这样的无名之辈，虽然带着些财帛，可算不上多少财产。
当天夜里，夏雪好不容易靠着药力勉强才进入梦乡，就听见外面许多人跑路的声响，踩得木板吱呀吱呀作响，而且那些人还没完没了了似的。
她气急败坏地坐起身来，“美环！你去外面看看怎么回事？”
结果睡在船舱另外一头的美环半天都未回应，像是睡得死沉。
夏雪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赶紧跳下床来，去检查美环的呼吸脉搏。她还活着，只是睡得也太沉了一些。
正在夏雪疑惑时，她在美环的床边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顺着气味她仔细追踪下去，就在床脚位置发现一小截没有燃尽便熄灭了的香头。
这味道……不正是十里**香吗？
美环睡的地方离舱门很近，所以**香的味道在她这边尤其浓一些，要不是夏雪经常试药，早已经对这类迷药迷香产生了抵抗力，恐怕也会跟她一样睡得昏死过去。
夏雪转身试着去开舱门，才发现门是从外面被紧紧卡住了，根本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