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见势不妙,眸色转而凌厉,直接便伸手朝衣兜伸去。
却不料有个动作比他还快。
只依稀听见兵器清冷之声,便有把剑直接杀到了他脖子上。
这剑比他所见过的任何剑都要薄都要长,却不见丝毫抖动,稳稳地停在距离他脖子半指远之处,这必然得是内功极为深厚之人才能做到。灯光打在剑锋,逼出来幽幽寒光,令人看着就不禁心里发怵。
更糟糕的是,这屋子里除了那女人之外,竟然还藏着这样两人,他却完全没能感觉到这两人的气息!!
毫无疑问,他输了。
黑四慢悠悠上前半步,不紧不慢地扣住他的手腕,往外狠狠拉扯,果不其然拽出来一布袋的石灰粉来,显然他方才见势不妙打算脱身来着。
接着黑四不客气地拽下男子的面纱。
另一厢,柳云意朝着门外笑吟吟道:“客人已到,李尚书,还不进来瞧瞧。”
那被捉住的男子,顿时惊愕地瞪大了双眼,继而挣扎起来,像是很不愿见李思煊。
黑二拧眉,手腕抖了抖,软剑直接在手中翻出来个剑花。
“我劝你老实点,这剑可不长眼睛!”威胁终于让男人稍微老实了些。
而与此同时,房门吱呀被人从外头推开,有脚步声从外边迈入。
一步两步,脚步声越近,男子周身的气压就越显低沉。
终于,当李思煊惊疑地喊出“季大人”三个字的时候,屋子里的气氛直接降到了冰点。
“哎?居然是季大人本人吗?”反倒把柳云意弄得哭笑不得,本以为套来的应该只是个喽啰,没想到竟是季尚书本人。
不过转念一想,其实也能理解,毕竟黑二偷到的这玩意事关重大,季尚书交给别人办不一定会放心。
柳云意这话在季大人听来,却无疑是一种嘲讽。
“堂堂诚王妃竟是这般鸡鸣狗盗之辈,老夫千防万防却不想今日竟栽到了你手里!”
柳云意无辜摊手:“季大人此言差矣,恕我直言,若不是你执意要对付李尚书,我也不会行此险招。大人,李尚书不管做了些什么,总归也是个性命,况且也算是我用得着的人,我如何也得护着,你说对不对?”
李思煊却还有些状况外。
下午柳云意说,她将季小姐脸上的疤痕给治好了,就已经够让人惊讶了,结果这会儿她竟然还把季大人给引了过来!
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李思煊突然发现,自己之前可能真的是小瞧了柳云意,这人惹是生非的本事,还真是不容小觑。
只不过,季大人这一身打扮,也是令人匪夷所思,偏还挑着半夜三更偷偷来这别院……更重要的是,季大人手里居然还持刀,因此这会儿才会被黑二拿剑给架着脖子。
他当真是来刺杀柳云意的?
不至于吧,柳云意毕竟是镇临诚王妃,若是柳云意出事,诚王必然不会轻易把这事揭过去。届时镇临与西凉交恶,季大人如何担得起这其中责任!
思及此,李思煊忍不住出声:“季大人,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季大人本就恨极了李思煊,这会儿还见李思煊和柳云意在一处,便认定了李思煊和柳云意是一伙的。
“我倒要问问,你们想做什么!”他愤愤道:“落在你们手里,是老夫失算,老夫命该如此,是杀是剐你们尽管来便是,犯不着废话!”
李思煊微微一滞,马上放弃了和这老家伙沟通,直接扭头朝柳云意看去:“敢问诚王妃,到底怎么回事?”
柳云意却不急着回答。
今晚忙活了这些有的没的,可把她给忙活得不行。
闲闲给自己斟了杯茶,她才有心思在椅子里坐下,自顾自地抿了两口,终于在李思煊的眉头越皱越深时,才慢悠悠地开了口:“其实,你知道派人刺杀你的幕后主使,就是季尚书,对吧?”
李思煊闻言,微微张嘴,顿了顿却并未说话,也不曾否认,显然柳云意说中了。
这下反而是季尚书满脸震惊之色,旋即他脸色骤然阴沉:“李思煊,你既然知晓是老夫指使人刺杀你,为何在女王和高侍卫问起时候却什么都不说!难不成是想借此机会卖老夫人情?老夫不需要!”
李思煊缓缓摇头:“并非如此,我已然对不住季小姐,不愿季小姐再因我失了父亲。”
“哼!假仁假义!小女当初为你付出所有,你却害小女丢尽颜面,我季家也因此成了满京嘲笑对象!”季尚书义愤填膺,说到激动处,脸色涨红,青筋眼瞧着都要暴突而起。
但这话就算李思煊不反驳,柳云意都要听不下去了。
“季大人这话我可我就不爱听了,李思煊是薄情没错,可他这人还算板正,说不喜欢就是打死他也不喜欢,所以从始至终也不曾给过季小姐希望,所以还算个心口如一之人。”
季大人怒不可遏,指着柳云意就要开骂:“你!你!”
“哎,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给季小姐造成悲剧的缘由,在我看来,反倒是季大人非要逼她嫁一个自己不爱之人,才会导致她破罐子破摔罢了。季大人,论错误,你才是主谋!”
柳云意这话果真是完完全全触到了季大人的逆鳞。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也是促使这一切的犯人之一。
可他作为季小姐的父亲,本意也都是为季小姐好的,只是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而已。
如今木已成舟,他只能靠着憎恶李思煊,才能让自己心里稍微好受点。
但柳云意却连这个机会也要剥夺掉,简直……简直……
柳云意无视了季尚书的怒目而视,她仍笑的云淡风轻:“季大人,怎么说我也去掉了季小姐脸上那恐怖的疤痕,你确定一直都要这样瞪着我?”
季尚书狠狠一怔,像是才想起这回事,顿时整个的情绪变得十分复杂。
憋了半天,才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去不掉的,不管怎样,也回不到以前了!!”
如果世界上没有李思煊这个人就好了,他女儿也不会像是失了心智似得,最终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李思煊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也没说,选择了默默承受这些责辱。
他一贯都是理智派,不反驳的原因,一半是因为他本身就有歉疚感,一半则是因为他明白,就算他反驳也无法改变季尚书对他的憎恶。
犯不着做无用功。
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柳云意这会儿却又一次站了出来。
她朝黑二招了招手,黑二随即收回软剑,从怀中掏出个卷轴送到了柳云意手里。
而方才还义愤填膺怒不可遏的季大人,在看到卷轴的那一刻,瞬间没了声音。
只是那双通红的眼,却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卷轴。
柳云意瞧着有趣,故意拿卷轴在左右手来回地换。
此举果然惹恼了季大人,他怒吼一声,便要飞起去抢夺。
但黑四又是何许人也。
在他刚起身的瞬间,就侧身直接挡在了他跟前。
少年人个子算不得太高,季尚书不曾放在眼里,便要将他推开,然而伸出手却发现这少年小小身板却仿佛一座高山,怎么推也推不动!
柳云意不禁被逗笑。
李思煊却是看出了不对劲,很快将注意力放在了卷轴上面,冷板板地开口质问:“这是何物?”
柳云意瞧了季尚书一眼,见季尚书脸色瞬间僵硬,但她还是接着说道:“女王与我合开的这个铺子,当初究竟是做的怎样安排?”
李思煊稍作回忆,接着一板一眼:“礼部查风水宝地,户部审批银两,由工部遣散商户,建设则由工部全权负责。”
柳云意嘴角缓缓上扬:“这铺子是有女王亲自镶金的,可以见得,建成之后必然会引来吹捧,可对?”
李思煊虽然瞧不起柳云意玩胭脂,但经过之前的了解,却也不得不承认柳云意确实有两把刷子
况且正如她所言,季小姐脸上的疤痕,一般人是真没主意。
“对!”
柳云意便敲了敲卷轴:“有人嗅到了这其中的商机,借着这个机会,半哄骗半强买强卖地盘下了周遭的其他店肆,日后肯定也能日进斗金,对吧?”
李思煊是个聪明人,瞬间会过意。
同时,脸色也略微地显出了几分阴沉。
“季尚书!女王最忌讳官员借职务之便做买卖,尤其是你这般作为!”
大越国情和西凉国情不同。
西凉本就是贸易大国,与周围各国往来频繁,官员若是借职务之便参与其中,定会惹来一团乱,所以女王并不支持官员经商。
季尚书黑着脸,不说话。
李思煊却也不是喜欢训斥人的性格,况且季尚书做官的时间可比他久多了,这些道理季尚书没道理不知道。
只是明知故犯罢了!
但有一点却得明说,那便是柳云意的作为,又又一次地出乎了李思煊的预料。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他朝柳云意看去,难掩疑惑。
柳云意却还是那副悠哉模样,淡定喝一口茶,得意笑笑:“不早说了,我的本事,可远超过你的想象!”
“……本事如何,不好说,但诚王妃的厚颜确实是超乎我的想象。”
啧,这死傲娇!
“没想到李大人原来还懂得开玩笑。”柳云意嗤笑一声,“我不仅挖出了这事,同时我还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很纠结。你自觉对不住李家,所以不想看李尚书晚年犯错晚节不保,但你又是西凉出了名的忠臣,不想包庇季大人这般行为,可对?”
“……”柳云意能猜到什么,李思煊好像都不会觉得惊讶了。
因此被她这样明明白白地说出心里所想,他反而难得地感觉到几分松快。
悠然负手,李思煊“不耻下问”:“那依诚王妃所见,此事该如何解决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