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煊既然这么问了,柳云意自然也是有问必答。
“简单!”柳云意将卷轴丢给李思煊,从容道:“如今那铺子周围的产业都归季大人所有,季大人此举已然是犯了女王大人的忌讳,可若是季大人愿意将这些上交女王的,结果自然大不相同。不管季大人本意究竟是怎样,女王总归会看在这些产业的份上,原谅季大人的。”
“这……”季尚书满脸痛心之色,下意识便要反驳。
可不是呢么,足足二十几家铺子,他毕竟也是下了血本的,谁曾想竟落得这样地步。
“季大人!”柳云意微微加重了语气,提醒他:“季大人莫不是觉得,我柳云意当真是个闲人一个,好端端地跑去为令千金祛疤吧?”
言下之意,无疑是在逼季尚书,在季小姐和这些产业之间选一个了。
季尚书年纪虽大,但浸淫官场多年,可不是个老糊涂。
柳云意手里这份卷轴,正是他命亲信们收购铺子的文书,不仅是他亲笔所写,上边更是盖了印章的。
这份卷轴若是被女王给瞧见了,事关重大,且摆明了是在女王头顶动土,凭着女王的性格肯定不会轻易饶恕,到时候会发展成什么样,谁也说不准。
可可……
哎!
季尚书只能在心里狠狠地叹一口气,暗骂自己糊涂掉以轻心,竟被柳云意这样一个小丫头给抓住了把柄。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些产业,总归也是和他有缘无分罢了。
不过,有一说一。
季尚书又打起精神来:“诚王妃,这卷轴落到你手里,老夫无话可说。你的提议,老夫也有心赞同,只不过你为何要将李思煊这孽障给叫来!你是生怕这事闹不大么!!”
“孽障”二字,终于让李思煊忍不住皱了皱眉。
柳云意失笑:“季大人,这你可说错了,李大人乃是户部尚书,管的是金银赋税京中大小商铺,如今那些铺子既要赠于女王,自然是由李大人来做最为合适。若不然你觉得该让谁来办?御史?还是我?”
季大人头发都要愁秃了:“这这不合适……”
“可不是呢嘛,所以我才特意请李尚书前来,这事交由他来办最为妥当。”柳云意意味深长:“季大人,李尚书这回是特意来帮您的!”
柳云意这一通大道理,硬生生把季大人都给绕糊涂了。
直到顺着柳云意所指,朝李思煊那小兔崽子看过去,季大人潜藏在心底的怒火轰隆一下冲上了头顶,顿时暴怒。
“老夫才不需要这个小兔崽子来帮我!他将小女害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老夫宁愿和他拼个鱼死网破,也决计不要受他一点恩惠!!”
季尚书一边说,一边朝李思煊冲了去。
他本来就带了兵器,一直就放在脚边,这会儿猛不丁地抓起,整个人如同猛兽般朝李思煊快速冲去,连柳云意都没反应过来,更别说一直不与他对视的李思煊。
好在这屋子里还有黑二和黑四,两人三两下将季尚书缴械,这才将他整个给控制住。
奈何季尚书正是冲动时候,即便被控制了手脚,仍然双目圆睁,龇牙咧嘴,怒不可遏。
柳云意一时间也有点无奈,自己方才好说歹说地劝了半天,李思煊这呆子但凡跟着附和两句,安抚住季尚书的怒气,季尚书现在也不至于暴跳如雷。
还真是个讨人烦的呆子!
不知道她的心声是不是传了出去,李思煊突然朝她看了过来,反把她惊讶了一下。
接着就见李思煊扭头望向季尚书,一步两步,缓缓朝着季尚书走近后,李思煊慢慢开了口道:“季大人,令爱的事情,其实在下这半年来也一直非常后悔,若是时光能倒流,在下必然不会像之前那样对令爱不闻不问,而是会与她仔细明说道理,耐心劝说。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一说,发生的终究已经发生,如今我们该做的事情是解决是原谅,而不是冤冤相报。”
季尚书双目通红,若不是有黑四架着,他恐怕会忍不住直接砍死李思煊。
也得亏得李思煊站在他面前,还能始终面无表情,从容镇定。
李思煊又道:“这本是西凉之事,如今反倒需要镇临王妃来操心,着实贻笑大方了。不过,王妃所言每一句,在下都无任何异议,也望季大人能冷静三思。”
三思?三思个球!
季大人只恨自己早年没有好好练武功,这会儿才会受制于人,若不然早把李思煊这兔崽子给大卸八块了!
可是……
可是……
脑海中猛不丁地想起了,傍晚回府之时,已经足足有半年未曾出过房门的闺女,今日竟然破天荒地去了前院迎他……
失而复得的庆幸和狂喜简直难以描述,季尚书双手紧紧握拳,稍微一闭眼,想起的便都是闺女的音容笑貌。
如此难得!如此珍贵……
罢罢。
连闺女都走出来了,他这个老家伙何必再追着李思煊这兔崽子不放?
若是被闺女知晓了,说不定又要引起一阵风波。
思及此,季尚书深深地做了个呼吸,气息也总算平静下来。
他睁开眼,朝李思煊丢去个极度嫌恶的眼神,狠狠骂道:“你特么最好一辈子都别出现在我闺女面前,不然下次老子打死你!”
李思煊没什么脾气,长长作一揖:“尽量。”
季尚书又忍不住要生气,尽量是什么鬼?尽量你妹啊?尽量意味着还是可能要见面咯?
缴了械,没了剑,他恨不得脱下鞋子,拿鞋板子抽人!
柳云意见大势已定,赶紧出面拦下,转移季尚书的注意力。
“今日也是多亏了季大人深明大义宽宏大量,季大人既然愿意给我这个面子,那我必然会尽一起努力帮助季小姐的,大人尽管放心。”
这话听着还算人话,季尚书点了点头,心里的怒火总算平息了几分。
但目光触及那卷轴,还是难免有些咬牙切齿。
“明早老身会派人将铺子契书送来,一切就拜托诚王妃了。”
“季大人客气。”
“我才不是客气,我可不信这姓李的小兔崽子,所以一切就有劳你操心了!”
季尚书意味深长地说完,不忘纷纷瞪李思煊一眼,旋即甩开黑四,大步跨出门去。
刚走出屋子,便见院子的暗处正站着二十多个侍卫,个个身着盔甲,手持武器,显然是早有准备。
好一个柳云意,好一个镇临诚王妃!
他活了这么大年岁,如今却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耍得团团转不说,还被她卖了个人情!
一时间是好气又好笑,不过再想想自家闺女,顿时又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确定季尚书离开,柳云意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原本预测了许多麻烦,好在事情的结局还是顺利的。
扭头,却见李思煊正目光炯炯地打量着她,那眉目犀利,倒像是要把她给看穿似的。
呵!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这位小爷向来都瞧不上她,今儿这是转了性了不成?
“季尚书不简单,你今日这样设计他,他改日兴许会报复你。”
和柳云意目光对上,李思煊不着痕迹把视线移开,淡淡说道。
柳云意却自信地摇了摇头:“从他今日言行来看,便知他有多么疼爱季小姐。我如今是季小姐的恩人,他就算怨愤我,也不至于对我出手,放心。”
顿了顿,嘴角不禁勾起笑容,她颇有些得意道:“况且,他可伤不着我!”
且不说她身边有黑二黑四,以及封承乾派给她的许多亲卫。
她对空间领域的掌握,也差不多达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还真犯不着害怕一个老头子。
柳云意过分的自信,在李思煊看来完全是没道理的,并且是一种狂妄倨傲……
可是,他却突然地并不觉得讨厌!
柳云意做了多出乎他预料的事情,一次,两次……多了,仿佛连他都要相信,她确实无所不能,不同于一般的女子……
这个诡异的念头,令人有些不适。
李思煊很快将之甩到脑后,再次面向柳云意。
他开门见山:“那么,敢问诚王妃,先是帮季小姐祛疤,后又盗来这卷轴要挟季大人,帮了我李思煊这样一个大忙,究竟是想要我帮你做什么呢?”
李思煊的爽快让柳云意心情大好。
她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大喇喇地笑道:“还行,虽然是个呆子,倒也点聪明之处,不枉我这么的费尽心思。”
费尽心思……
不知为何,这个词就像是珠落玉盘,就好似古井寒潭中落下水滴,瞬间荡漾出一圈圈波纹。
李思煊突然就觉得整个人都有点奇怪起来。
赶紧抿去不自在,他故作严肃地看向柳云意:“所以究竟意欲为何,但说无妨。”
硬板板的样子,活像是来讨债的。
柳云意忍不住轻锤了他肩膀一下:“别绷着个脸嘛,我确实想要你帮我干点事。”
她指了指卷轴:“我原本就打算联合整条街的铺子,一起办一场购物节的,这事情之前和你说过,还记得吧。如今这些铺子都整合到了一块,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原本可能需要一家一家地去劝说,如今交给女王,女王定然会毫不犹豫支持柳云意的决断,这对柳云意来说自然是省时省力的好事情。
“只不过,我毕竟不是你们西凉人,诸方面都不好出头出面,且对于宣传和调控都不好把控,这些你必然比我懂的,所以我想要你来做这些,我安心躲在幕后就是了。”俗话说,大佬不都在幕后嘛,明面上的操心事就交给别人去做,当然这句话她是不会说出口的。
可不知道为啥,她说了这些之后,李思煊的表情好像有一点点古怪?
不过话说回来,这人本就古古怪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