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夫人和季小姐相互抱着,周围人也都是欣慰不已,左一个感慨万千右一个笑容满面,等他们发现柳云意和黑二不见,却已经是好一会儿之后的事情了。
“娘娘,咱们就这么走了?”出了大门,黑二还是有点踌躇。
柳云意睨他一眼:“你不想走?莫不是等着那季小姐心生感激,非你不嫁?”
黑二猛不丁想起季小姐脸上那条疤,这样一个偏执的姑娘,若是真对他……天!
赶紧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娘娘你就别开玩笑了,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咱们如今拿了季尚书的把柄,就这么走了,等季尚书反应过来必然会查到是我们做的……”
他怕的是季尚书对柳云意不利。
柳云意嘴角微微勾起:“你倒是关心我,多谢啦,不过不碍事,咱们同时也帮了季小姐一把,况且……”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季尚书的把柄,对她来说其实还能稍加利用。
两人快步走到了尚书府外的巷子,马车一直在里边候着。
确定周围没人注意,黑二一把撕去身上的粉色衣裙,愤愤丢弃,随后将藏在怀中的卷轴递给了柳云意,同时快速上了马车,架着马车朝别院方向行去。
而潜藏于暗处的黑四,比了个手势,二十多名围在尚书府周围的暗卫,也随之遁入人群消失无踪迹。
而马车内细看卷轴的柳云意,不禁发出一声轻笑——果然,一切皆如她所料。
“改道,直接去李府。”
“李府?”黑二还有点回不过神。
柳云意敲敲卷轴:“自然是去找咱们的户部尚书好好商量件大事。”
黑二想起李思煊那冷冰冰的脸,就是一阵不爽,也亏娘娘有耐性能跟这种人打交道,若是搁他和黑四身上,怕是早忍不住将李思煊给揍个八回十回了。
说巧不巧,女王近侍高川也在。
柳云意从马车上蹦跶下来,慢慢悠悠朝里头晃去,正巧迎上李思煊将高川送到门口处。
两人对话依稀能听清楚。
原来是女王方面得到消息,有人刺杀李思煊这个朝廷命官,便派了高川过来问话,想要将这事情给调查清楚。
青云在性别方面虽然有点拧巴,但在别的事情上,惯来都是直爽的。
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刺杀她任命的朝廷官员,这口气她说什么也咽不下去,说什么也要将凶手给查出来,奈何却架不住李思煊不配合,一口咬定都是外界瞎传的,压根就没这事。
高川见他态度坚定,也是没了法子,况且他也不是个热衷于拿脸去碰人家冷屁股的人。
李思煊否认了机会,他便只能点点头:“既然李尚书都这么说了,那高某就回去复命了,李尚书珍重。”
转头,正好看见柳云意。
略显无奈地朝柳云意打了个招呼,高川带人离去。
李思煊在门口相送,目送高川和他的随从们策马远去,便像是没看见柳云意似的,转身就要进门。
嘿,这人,还真是倨傲无礼一点都不可爱,白瞎了这张俊俏脸蛋。
柳云意这回倒是一点不着急。
优哉游哉地望着李思煊的背影,等李思煊一只脚都迈过了门槛,她突然开了口。
“季小姐脸上的疤痕,我已经替她抚平。”
如她所料,短短几个字,很快就抓住了李思煊的注意力,直教他浑身一震,脚步也随之顿住。
柳云意对整个反应表示满意,便继续说道:“季小姐恢复的很不错,只需再修养十天半个月,她便能好好化妆,到时候稍微抹上一些粉底和遮瑕,她的脸便会看起来与往日无异。”
李思煊的身子还是僵硬着,一动不动。
只有站在门边的小厮一脸愕然,暗道自家主子原来还会露出这种震惊的表情。
柳云意凉凉提醒:“我才从季家出来,忙活了许久累的不行,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歇歇,李尚书若是不想听,那我便走了啊……”
如她所预料的,在她这话说出口之后,李思煊很快就转过了身子。
那张冷冰冰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茫然:“季小姐现在如何?”
柳云意还在感慨:“黑二,我可真是好累啊。”
黑二很配合地帮腔:“娘娘是受累了,我这就扶娘娘去马车里休息。”
这拙劣的演技,矫揉造作至极,偏偏正中李思煊命门。
他脸上明显地闪过一丝焦虑,即使不情愿,却还是只能放下架子,朝着柳云意道:“还请诚王妃入府一叙。”
早这样不就完了嘛。
柳云意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入了正门,径直走到了那大厅。
丫鬟很快奉上了茶水,柳云意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又吃了两块茶糕,终于在李思煊快要按捺不住的时候,她终于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季小姐现在独居在季府深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边仅有一个丫鬟伺候,平日里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愿意见,并且她虽然是一个人住,却始终蒙着面不肯解开面纱。”
一个鲜活的妙龄少女,如今却变得如此自闭。
柳云意说出口的每个词,都像是压在李思煊身上的石头,一块接一块,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李思煊的眉头渐渐紧蹙,却怎么也没料到柳云意突然莞尔:“不过,我却是支持你当初的决定的,你既然不喜欢她就确实该拒绝她,不然她得了一时的快乐却得痛苦一辈子。如今她的偏执只是伤害了她自己,可一旦你给了她希望又收回去,只会逼得她做出更疯狂恐怖的行为。”
李思煊的面上闪过明显的惊讶,像是没料到柳云意这种满脑子都是胭脂水粉的人,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是不是觉得,我满脑子都是胭脂水粉,竟然想得通这样的大道理?”
心中所想被人明明白白说出来,李思煊的表情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抿了抿唇才低声说道:“王妃娘娘说笑了。在下只是有点惊讶,那疤痕连御医都没办法,没想到诚王妃居然能……”
越国乃是这片大陆,公认的实力最强盛的国家,没想到在这方面也是如此。
柳云意神秘笑笑:“这和越国的秘术什么的完全没瓜葛,普天之下能做到的大约也就我一人而已,再者,除了这祛疤术之外,我能做到的可比你能想到的多多了。”
大概也是这么多天来,李思煊第一次认真地打量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女子。
不得不承认,那双灵动的眉眼,以及那浑然无惧的气势,确实不是一般人能相比的。
这样的人,能够说服女王,让女王发生转变,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但即便如此,李思煊打心底眼里对此还是不认同。
这就好比私塾文章次次第一的学生,突然开始沉迷遛鸟逗狗,谁见了都会忍不住生气!
想到这,李思煊的态度又冷了几分:“娘娘做这些,是希望我如何回报?”
这一板一眼的态度,让柳云意觉得好笑至极。
不过这会儿她也算是摸透了李思煊的脾性,也不至于太往心里去。
淑女焉能与面瘫计较?对吧。
“不要求你做什么回报,只是,青云既然将你派给了我做帮手,我自然还是希望你能打起精神做好你的本职任务。”
又是一句出乎李思煊预料的话。
古语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这个诚王妃会向他狮子大开口了。
不过不知为何,柳云意这样说了,他反而忍不住松了口气,甚至……心底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欢喜。
“开心吧,我倒是想问你要点银子做回报的,但是万两以上你拿不出,万两以下我又不稀罕!”姑娘她背靠大树,底气就是这么的足。
李思煊再再再一次露出震惊之色。
这张冰山多年的脸上,从未像今天这样出现过这么丰富的表情。
柳云意勾唇:“是不是在惊讶,怎么不管你在想什么,我都能猜中说出来对吧?”
李思煊迟疑着颔首。
柳云意笑呵呵起身:“呆子,这可怪不了我,你心里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啦!”
这一声呆子,听得李思煊又是一怔。
正要问问柳云意究竟何意,突然,柳云意就站起了身子,朝黑二吩咐道:“把咱们的李尚书带上,咱们悄悄去个地方。”
黑二应声而动,直接走到了李思煊身后,伸手架住了李思煊两只手。
狼毫中箭还在休养,其他的下人们纷纷惊呆,虽然有心上前来护主,被柳云意瞪两眼,又见黑二手里拿着刀剑,一下子全都心里发憷地退了。
李思煊挣扎了两下,但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是黑二这种常年习武之人的对手,三两下的功夫就被黑二给带上了马车。
黑四不知何时出现,这回改由黑四驾车,马车在西凉都城的街巷里转了几转,没入了茫茫人海。
是夜。
白雪皑皑,月色皎洁,铺洒在雪面上映出通透的光亮,仿佛要将这雪给融化一般。
突然,空气有清冷气息浮动,只眨眼功夫,有黑影在院子中一晃而过,快得令人完全无法捕捉踪迹,唯有雪地上的半块脚印,证实着方才确确实实有人出现过。
而那影子,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便出现在了小院的回廊之中,几个闪身又近了主卧。
他蒙着厚厚面纱,令人看不见他的模样。
只有那双露在外头的耳朵,贴着主卧的窗口细细地听,确认内里只有一个平缓悠长的呼吸声后,他随之放心下来。
只见他抬手轻轻推开窗户,支出一条缝隙后,足间点地,全身发力,整个人只见便跃入了房内。
然而他却万万没想到,就在他进去的瞬间,这屋子突然变得透亮,暖红色的烛火将周围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
“等了许久,你可算是来了!”女子娇娇脆脆的嗓音如是说道,笑声如银铃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