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自己的命运被彻底颠覆的那一天。
年幼的自己坐在母亲的轿辇之中,一边与她说着玩笑话,一边在还在摆弄从母妃娘家带回来的玩具。一切都是显得平静而美好。
但就在这时,突然有一道箭从外面射了过来,眼看就要射中自己,母妃情急之下挺身而出,用血肉之躯替自己挡住了箭,背部受了重伤,人也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晕了过去。
紧接着,第二支和第三支箭纷纷从外面飞来进来,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疯狂地搜寻着人肉靶子。
一声提高音量的“有刺客!”叫喊之后,外面便传来了绪,发出了癫狂地小兽一般凄厉的嚎叫,反复说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杀了我?”赵大人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亮了亮手中冰冷地刀锋说道:“用什么?用你愤怒的小眼神吗?哈哈哈!”
“我一定要杀了你!”幼小的自己首次体会了什么叫做咬牙切齿的愤恨,眼前这个男人必须要死!
“贱人的孩子果然也是孽种。”赵大人看出了自己眼中的滔天恨意,渐渐收敛了笑容,高高扬起了手中的刀刃说道:“你这条贱命断不可留,万一成为太子的阻碍可不行!”
说是替太子考虑,但或者,赵大人也是看出了那眼神之中的可怕吧。
刀锋高高扬起,在正午的日头底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自己被刺得睁不开眼睛,正在满心绝望之时,突然感到拎着自己的力量陡然消失,自己从高处狼狈地掉落了下来。
泥土混杂着鲜血的咸湿味道扑面而来,顾不上身体的疼痛,自己皱着眉毛爬了起来,却看到方才还不可一世的赵大人,此刻也被人从后面刺穿了胸膛,刀刃从他的胸口透出来,闪烁着同样的光泽。
赵大人瞪大了眼睛,重重的摔倒在了自己的面前,似乎并没有断气,死死地盯着自己。
而拎着自己的杀手,也前额中箭,倒在了血泊之中。往周围一看,那些杀手刺客,不知道何时,已经全部都是成了地上躺着的尸体。
一双浑浊却充满好奇地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文泰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并不自然的笑容,对身旁的一个年长于自己的少年说道:“真是没想到,今天开了眼界了!”
帝国最为头痛的反动组织轩文阁的阁主和他的独子,此刻便站在了自己面前!他们状似恶魔,但自己的心中,却已经失去了恐惧的感觉。自从那之后,还出现过吗?那种痛苦,但又是能够让自己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原本这对父子俩只是想要打劫一下皇室的车马,制造一些事端,没有想到居然直接目睹了皇室阴暗残忍的丑陋面目,也意外地救下了满心仇恨的四皇子。
当年,在燃烧的车马和一地死去的人之中,只有他们三个拥有鲜活的生命,面面相觑,互相审问。本应该没有交集的两个势力之中的三个人,从那之后,命运便是融在了一起。
“爹,这人是狗皇帝的孩子,也是我们的仇人,断不可留。”年少的文景山皱住了英气的眉头,眼看就要射箭攻击地上的自己。
“我不是谁的儿子!父王根本无法保护母妃,只有我才能替她报仇!”年幼的自己扯着嗓子大声叫道。
“别急。”文泰山拦住了儿子,饶有兴趣地端详着自己,问道:“如果说,你必须杀了你的父亲才能给你母亲报仇呢?”
“那他也必须得死!”自己的眼睛瞬间就被泪水充满,声嘶力竭地叫嚷道:“我恨他!我恨他!”
儿童稚嫩而又充满偏执的声音久久回荡在了寂静的山谷里,也成为了自己多年来不可磨灭的心头噩梦。
叶子钰缓缓闭上了眼睛,独自咽下了心中翻涌而起的痛苦之情,就像以往他经常做的那样。
五日后,明月楼。
苏皖盛装打扮了一番,身着杏色打褂长裙,坐在偌大的餐桌前面,微微皱着眉头思考着什么。
她之前已经按照蔺初阳和白衍的指示写好了信件,至于叶子钰是不是真的会欣然赴约,她心中也没有底。
她却是不知道,在叶子钰的心中,即便明白这是一场鸿门宴,也决然是不会回头。此时,白衍和顾泽阳正屏气凝神地躲在暗格之后的狭小空间之中,高度紧张地注视着餐桌前的动静。他们手中备好了弓箭和长刀,准备一有机会就取下叶子钰的性命,以免他做出伤害苏皖的事情。
明月楼原本就地处偏僻之地,人烟稀少,而且经过白衍的特殊安排,方圆三里地都已经埋下了伏兵。一旦被伏兵发现了叶子钰的踪迹,他们就会直接将其捉拿并就地正法,再发射信号弹以通报情况。
在他们二人的最新计划之中,最好不等叶子钰进入明月楼,便在外面将其伏法,以免给苏皖招来危险,也好不给他任何逃脱和狡辩的机会。
可是,眼看中午时分即将到来,二人期待已久的信号弹发令声还是没有传来。蔺初阳不禁皱起了眉毛,小声对白衍说道:“那叶子钰不会识别出有诈,因此而不敢来了吧?”
“这也有可能,他应当不会看不出其中的蹊跷之处。”白衍叹了口气,透过屏风看着静坐在桌前的苏皖,轻轻说道:“不来也好,这样皖儿反倒安全了。”
“嗯,也是。”蔺初阳面色严峻地点了点头,还没等他继续开口说话,突然听到一阵巨大的动静。
苏皖原本正盯着面前温凉的茶水出神,突然听到面前的窗户传来了巨大的声音,瞬间被从外面打开了,这可是三楼!
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裹挟着无数嫣红的花瓣一起飘了进来,如梦幻般不可思议。叶子钰身着一袭白衣,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从窗外轻盈一个跃步,便稳稳落在了苏皖的面前。
虽然已经见惯了许多大场面,苏皖此刻还是止不住的满脸惊讶,愣愣地看着宛若神迹一般突然降临的叶子钰,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才好。
记忆中的叶子钰,一直都是浑身散发着儒雅之气的狡黠商人,有着捉摸不定的性格和背景,向来都是疏离的,隔世的。
然而现在,叶子钰却以一种绝美的姿态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衣角翩飞,看上去距离是如此的近,而他那好看双眸之中的隽永情绪,又是那样让人挪不开眼睛。
这是苏皖第一次察觉到了叶子钰对她怀着的深刻情感,是那样的不加掩饰和直接!
叶子钰看到苏皖的惊诧神情,淡淡一笑,像是变戏法一般地从衣袖中拿出了一朵完好的嫣红花朵,递到了她的手中。
“抱歉,我的有些晚。实在是路两旁盛开的花朵太美,我想尽可能地让你看到。”
叶子钰嘴角嚼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淡淡说了这么一段话,便步履优雅地走到了苏皖对面,缓缓坐了下来。
这种美男撩人的场景在现代言情剧中倒是经常看到,不过苏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成为女主角的一天。
“这……似乎不是我认识的叶子钰啊?”苏皖愣愣地笑了笑,放下花朵,目光复杂地看着叶子钰说道。
叶子钰的笑意更深,挑了挑眉毛说道:“如果还是你认识的那个叶子钰,恐怕我也不会有这份殊荣,可以让你赏脸邀请我赴宴吧?”
这样的话外之意,便是直接地说明了自己已经知道苏皖邀请他此番前来的真正目的了。
苏皖脸上有一些的尴尬,面对无比爽快的叶子钰,作为正义一方的自己倒显得非常局促了。
“我们要不要现在动手?”屏风后的白衍看到叶子钰已经现身,下意识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剑鞘之上,神情紧张地问道。
“不急。”蔺初阳拦住了他,皱眉说道:“我不懂他为什么能够毫发无伤地回到这里,我们的人不可能没有发现他。”
尽管白衍和蔺初阳二人的谈话之声非常轻细,但还是被五识敏锐的叶子钰给捕捉到了,他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将头转向窗外说道:“说起来,王妃你为何会选择这样一个僻静危险的处所?我方才遇到一帮山匪,无辜抢劫行人,便替天行道了一把。”
此言一出,房间中的其他三人表情皆是一变。
虽然白衍和蔺初阳之前并没有通知苏皖他们在附近安排了杀手,不过既然叶子钰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苏皖也大概地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沉吟片刻,苏皖缓缓开口说道:“居然这么不凑巧吗?你没有伤到吧?”
“没有,多谢王妃关心。”叶子钰笑得云淡风轻,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说道:“只不过,那些山匪真是胆大包天,青天白日下居然敢都穿着官兵的服装,也算是让我开了眼界。”
处于巨大震惊之中的蔺初阳和白衍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是无比的惊讶乃至恐惧!他们安排的杀手可都是宗人府的顶级暗卫,各个都是经验老道武功高强的狠角色,足有二十人之多,平时一个人都可以端掉一个土匪窝,如今却被叶子钰一人解决了?
况且,看叶子钰这番波澜不惊的闲适面貌,这说明他其实并未费什么功夫便解决了自己面临的麻烦,这个人的实力究竟是多么深不可测!还是他带了很多轩文阁的弟子在一旁保护?
无论哪一个理由才是正确的,这恰恰证明了蔺初阳和白衍走了一步险棋,他们毕竟年轻,还是错误估计了帝国最大的反动组织背后的骇人力量。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有几分惊讶。”苏皖脸上的惊诧确实没有作假,不过此刻的她也非常不安,原定的计划已经被完全打乱,她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给如何应对。
看到苏皖的纠结神情,叶子钰反倒是扬起了一抹戏谑的微笑,说道:“王妃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要请我用膳?难道就准备和我面对面干坐着吗?”
在叶子钰轻佻的语气之下,其实隐藏着一颗被他压抑住的砰砰狂跳的心脏。他终于又看到苏晚了!不用偷偷摸摸,也不是只能远远眺望一眼,而是面对面看着她!
“当然不是。”苏皖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说道。但是话刚一出口她便又后悔了,明月楼只不过是诱惑叶子钰前来的陷阱而已,蔺初阳他们可能根本就没有准备酒菜吧!
叶子钰目光深邃地看了苏皖片刻,扬起一抹真诚而不作伪装的笑容说道:“我乃行走江湖之人,每日保全性命已是万幸,自然不会贪恋一酒一食。我赴宴的原因很简单,王妃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人,与你说话很是开心,我很想再见你。”。
明明只是平铺直叙的简单对话,经由叶子钰的唇齿说出来,却带有了非同一般的蛊惑人心的力量,要不是苏皖之前已经见过了季秋白萧墨宸这样绝世的美男子,恐怕会瞬间就被这温柔的语气和缱绻的眼神所俘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