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不敢违抗叶子钰的命令,连忙呈上了信函。他可是很清楚一旦叶子钰动怒,会有着多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叶子钰接过了信函,只一眼便认出了信封上的字迹是属于苏皖的,写着“叶子钰亲启。”
“是她。”叶子钰心中一颤。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叶子钰,此刻看到来自于心上人的信件,也是心脏狂跳了起来,一点也不亚于第一次亲自出手杀人的,叶子钰用还是有些颤抖的手缓缓拆开了信封,拿出了里面折叠好的信件打开之后,便看到上面写着几行简短的字——三月十二,明月楼,不见不散,苏皖。
简单的十多个字,但每个字,都让叶子钰的脑海之中一遍遍的浮现着苏皖的模样。
叶子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苏皖居然主动向他提出了邀请!而且,这的确是苏皖的字迹,做不得假的,叶子钰对自己的这点儿判断能力还是很确定的。
可还没等叶子钰将信函上的字贪恋地仔仔细细再看一遍,信函突然冒起了星星点点的火花,并迅速蔓延开来。
“阁主小心!”说时迟那时快,一直在旁紧张观察的小厮立刻拔出剑,上前用剑尖把燃烧的信件挑走。叶子钰的安危,便是他性命之所寄托。
在信件离开叶子钰手的那一刹那,火势陡然加剧,瞬间便成为了灰烬。不过,这温度却并非是很高,也就没有在叶子钰的身上造成任何的痕迹。
“阁主,您没事吧?”小厮心有余悸,关切地问道。若是叶子钰有所闪失,不是他能够担待得起的。
叶子钰处于巨大的震惊当中,半晌才回过神来,眼睛看着被火焰烫得稍微有着一丝丝疼痛的指尖,扬起一抹笑容说道:“这是西域的特殊燃料,用来寄送一些不希望被留下证据的信件。”
对于这些东西,一直行走在暗处的叶子钰自然也是非常清楚了。这种燃料涂抹在信件上,只要是信件被打开,不一会儿,就是会自然燃烧起来。
“子钰!那封信上写着什么!”一个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皱眉走了进来,听到了叶子钰的话,急忙问道。这信,可是从那里传出来的,其中蕴含的讯息,可能意味着很多的东西。
他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信件的事情,但进来了之后,就发现那信件已经是自己燃烧掉了,所以自然是向叶子钰问了起来。
“大哥,那只是一封特殊的邀请函。”叶子钰淡淡一笑,低头看着地上的灰烬说道:“我的一个故人邀请我过些时日前去赴宴。”
叶子钰这话,便是不想提及那到底是什么人呢了。而且他也只是提及赴宴,并未说出具体的时间和地点。
来人名叫文景山,是轩文阁上任阁主的儿子,也是叶子钰的结拜大哥。当年,叶子钰看着母亲横死,而自己也即将被皇后的人斩草除根灭口之时,便是轩文阁时任阁主文泰山带着儿子文景山出手相救的。
所以这之中的关系,非常的亲密。在那之后,叶子钰一直也都是在文景山的保护和教导之下成长的。
“什么故人?那可是直接摧毁我们二号据点的朝廷的人!”文景山有些着急,大声说道:“子钰,你可不要犯糊涂,告诉大哥寄信的人是谁?”
文景山为人较为粗犷,平日里也总是会奇怪于叶子钰的那些花样,但都有所迁就。然而现在,情况可是不同于以往!如今朝廷越来越有着一些时间和精力来处理文轩阁的事情了,若是有所差池,可是会很麻烦。
“是我的意中人。”叶子钰笑着站起了身子,关上了对着落日的窗户,点亮了房中的油灯,缓缓说道。
他自然也清楚今时不同往日,而今朝廷在边疆的祸患基本上都已经消除,正是集中精力来对付朝廷内部问题的时候。而帝国内部,最大的一个反派的实力,不就是文轩阁了?老皇帝也好,萧墨宸也罢,都是不可能看着文轩阁继续做大的。
文景山没有预料到叶子钰会如此回答,一时愣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心狠手辣行事果决的义弟对女人动过心思,更别提那个人还有深厚的朝廷背景。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他们现在,决不能够跟朝廷的人扯上什么关系。一旦是如此,那么他们的那些暗中的同盟要怎么想?而今的文轩阁,在独自的情况下,可不是朝廷的对手!
所以在这种时候,叶子钰必须是撇清跟朝廷的所有关系。
小厮其实知道叶子钰说的人是谁,但又不能当着他的面告诉文景山,只得紧紧抿着嘴唇低头不语。
“子钰,朝廷中的女人跟我们可是两条道上的人啊。”文景山动了动嘴唇,终于艰难地说出来:“大哥不会反对你接近喜欢的女人,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做傻事。”
此时的文景山只当叶子钰是看上了某个朝廷命官家的女儿,便忍不住出口劝阻,要是被他知道那个人其实是萧墨宸的王妃,恐怕会惊讶得眼珠子都瞪出来。
“而且,你的身份,也有着一些人有所猜测了,这种时候,更加是要小心。”文景山又是补充道。在这种敏感时期,一丁点儿的差错都是不能有。
“大哥放心,我心里自然有数。”叶子钰淡淡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能不能成,不试一试,让我怎么甘心呢?”
“至于我的身份,他们怎么猜测,不也都只是猜测吗?”叶子钰接着道,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显得无比的淡漠,似乎并非是在说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一般。
的确,没有证据的事情,他们猜测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处呢?不过是闹剧。在叶子钰的眼中,那些所谓的盟友,不过是笑话罢了。文景山神情复杂地看了看叶子钰,突然抚掌大笑说道:“好,我的义弟就该如此百无禁忌!大哥在这里预祝你马到成功,带回来个美娇娘做压寨夫人,我一定会将她当做亲妹子疼!”
文景山明白叶子钰的性子,在这种时候,他能够做的也只有表示支持叶子钰了。否则的话,恐怕只会是引起叶子钰的不悦。至于其他,到时候查清楚就是了。
“谢谢大哥理解。”叶子钰也笑了,但是笑容里多少有些落寞。其实他也很清楚,苏皖的突然邀约必定是场鸿门宴,甚至可能会让他永远葬身于明月楼。这样一来,她的夫君,才会好过一些吧。
这么想着,叶子钰也是心情复杂。
苏皖又怎么可能会愿意和自己回来呢?然而即便是如此,又有何妨呢?至少借着这个机会,他能够见到苏皖一面,能够和她说上几句话。况且,叶子钰对自己,还是有着几分信心的,即便是鸿门宴,想要动自己,怕也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看着叶子钰突然落寞的神情,文景山表情也严肃了一些,说道:“子钰,你从小一直无欲无求,小时候连喜欢的糖人你都没有主动求过,这一次想要得到一个女人,大哥一定会绝对支持你。”
正是因为了解,文景山才是明白叶子钰这次是多么的不寻常。
“糖人有很多个,我赶不上孙悟空,也能赶上关羽和张飞。”叶子钰无奈地笑了笑,挑了挑灯芯说道:“可是她却只有一个,若不是属于我,我便再也等不到了。”
叶子钰始终都认为,自己只是差了几分时运,晚了些时日认识苏皖。
“哎,你不要说丧气话,今夜大哥与你把酒言欢,好好给你传授一番当初是如何把你嫂子娶回家的!”文景山笑了笑,转头说道:“阁中还有些事情要忙,我先去了,晚上再说。”
而今整个文轩阁大小事务,也都是压在了他的身上。
“好的,我等着大哥。”叶子钰带着笑容点了点头,目送着文景山的背影离开。
“阁主,我也退下了。”见文景山欣然离开了,小厮有些着急,巴不得快点赶上去告诉他叶子钰要见的人是谁,这样一来,文景山是无论如何都会阻止叶子钰的。
他无法阻止,但文景山可是不同。而且,他们都是不能看着叶子钰去送死。
“你知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吗?”叶子钰冷下了面容,看似不经意地问道。显然,他早已经是看穿了这小厮的目的。
小厮浑身一颤,半天才讪讪地点头说道:“小的在阁主手下办事多年,自然是清楚的。”
“那便很好。”叶子钰笑着轻轻点了点头,笑容中却没有一丝温度,说道:“只是最近我身边有越来越多的人,总是以替我考虑为借口,做一些让我很厌恶的事情,希望你不要也是其中一员。”
叶子钰的话仿佛带着将周围一切瞬间冰冻的魔力,还有不容反驳的致命压迫力。他一向都是强调自己的掌控能力,而如果有人想要替他来做决定,那就是与他为敌了。
“小的不敢。”小厮两腿打颤,险些跪倒在了地上。他就算之前想要跟文景山通风报信,此刻也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但还是努力说道:“小的真的不放心阁主的安危,宸王妃这次必然是有准备而来,她说不定是奉了老皇帝或者萧墨宸的命令也说不定,您何必以身犯险?”
小厮心中,是真的无法理解叶子钰的这种决定,但他也明白,这位长老的心思,并不是自己能够猜得透的,不如是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倒是可能会让他有所改变吧。
见小厮终于肯说真话,叶子钰面色缓和了不少,淡淡一笑,亲自上前扶起了小厮说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忠心,不如这样吧,若是那天我出门后过了三个时辰还没有回来,你就跟文长老说,可好?”
小厮听了之后面露难色,看了叶子钰许久,讨价还价一般地说道:“两个时辰吧!”三个时辰,已经是半个晚上了,能够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更何况,文长老即便是立刻赶过去,也还是要消耗不少时间的,到那时候,怕一切都是来不及了。
“也好。”叶子钰点头答应,同时说道:“如果我准时回来了,那这便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再不许跟其他人说,可以吗?”
叶子钰此话,虽然像是在商量,但是实际上,如果真的继续跟他讨价还价,就不一定还能被他这么和颜悦色的对待了。
“嗯,小的知道了。”小厮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叶子钰,缓缓点了点头。他此时,已经是别无选择了。不过,只要是叶子钰能够平安归来,倒是也无所谓那些了。
“你下去吧,看看有什么能帮助文长老的。”叶子钰松开了小厮的胳膊,挥挥手说道。
叶子钰知道,这小厮,还是不敢在这里欺骗自己的。
“是!”小厮响亮地应了一声,转头便向外面跑了出去。和叶子钰相处的分分秒秒,的确都是会让人压力极大。不过好在这位叶长老也并非是喜怒无常之人,而是有迹可循的,只要是不触他的霉头,自然是不会有问题。
房间中顷刻之间又归于了宁静,叶子钰为自己热上了一壶茶水,徐徐地坐在太师椅上出神。
原本的自己,不过是皇宫之中某个再普通不过的小皇子,母妃虽然受尽老皇帝宠爱,但是却没能让向来严苛的老皇帝多分一些注意力给自己。也是,老皇帝天性淡漠,若非是对自己有着大用,即便是亲子,他也是不会多看几眼。
眼下的萧墨宸,不也正是因为自己的文韬武略,能够帮助老皇帝稳定天下,才是受着老皇帝的各种迁就纵容吗?一般的皇子,若是向萧墨宸那样几次顶撞反对老皇子,怕是早斩首了不知道多少次。
而即便是这样,年幼的叶子钰,当初也算是过了相当长一段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仗着母妃的无上恩宠,自己和常年患病在床的哥哥也总能享受到他人所不能及的恩惠,就算是太子,有时候也不能在自己前面抢到一些新奇的玩具。
或许便正是这样一份特殊的荣宠,才最终给母妃和自己召来了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