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听了气愤不已!这个白眼狼,当年胡杰拜在她父亲门下,她父亲说胡杰是青年才俊,对他极其地赏识,极度地提携,没想到他恩将仇报,做出这番丧尽天良的事。
这几日,沉鱼的母亲病得愈发厉害,她不仅吃不下饭,连药也不肯喝了。沉鱼又去了一次伯父家,伯父依旧冷冷地说,葭昕要找机会给太子说此事,要沉鱼耐心等待。
这一日母亲实在等不得了,拖着病体要到太子府去找葭昕,沉鱼只得陪母亲同去。
到了太子府,沉鱼递块银子给门人,麻烦他帮忙给太子侧妃通报。那门人打量打量她们母女,把银子退给了沉鱼,走进太子府去通报。
沉鱼看着被退回的银子,暗想:素闻太子治下严谨,看来确实如此啊!
柳葭昕因沉鱼的事被太子冷落多日。太子一看到葭昕就没个好脸色,葭昕这几日是提心吊胆、惴惴不安。
前两天她父亲来找她,说她二叔犯了案,她更加惊恐害怕。她哀哀对柳祖培说,太子因沉鱼的事要休了她,她父亲惊惧不已。
柳祖培恨恨地想:这沉鱼还真是柳家的克星,粘谁谁到霉!他担心女儿因沉鱼被赶回家,马上要女儿明哲保身,不要管他二叔的事。
柳葭昕这几日提心吊胆的过着日子。直到昨日,太子才给了她好脸色,她才稍稍地松了口气。今日太子又早早地回府到她房里喝茶,她心里更是万般高兴。
刚高兴片刻,没想到沉鱼这丧门星就找上门了!她看了看太子,马上说:“小五子,下去吧,太子爷难得有空闲回府,让她们改日再来。”
朱玄基微微笑着说:“葭昕,你娘家人找你肯定有事,还是让她们进来吧。”
柳葭昕听了暗暗叫苦,却又不敢表露出来,怕太子说她无情无义。没奈何,她只好传柳氏母女进府。
沉鱼母女来到葭昕的房间,只见一个男子正坐那里喝茶,他白衣似雪高贵不凡,想是太子殿下吧!
沉鱼见那男子望了过来,马上低下头,和母亲跪下行礼请安。
那男子温和地扶起柳母,说:“柳夫人,都是自家人,不必这么拘礼。”
沉鱼的母亲刹时感动得暗自哽咽。自她夫君出事后,她们看尽了世人的白眼,如今这高贵的太子殿下如此和蔼,怎叫她不感动!
那男子一抬手把沉鱼带了起来,他淡淡地说:“沉鱼,你也起身吧。”
沉鱼听了心里一惊,太子殿下怎会知道她的乳名?她偷眼瞧着太子,没想太子正笑着看着她。沉鱼仔细再看,心里慌乱异常。
这太子殿下竟是朱玄基!难怪沉鱼几次见他,觉得他不似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原来是太子殿下!她心里极其不安,前几次遇见太子,虽说不至无礼,但也是失礼之极,想着想着她头上冒起密密的汗珠。
朱玄基温和如昔地问沉鱼:“沉鱼,你热么?”
沉鱼紧张地答:“回太子殿下,民女不热。”
朱玄基又微微笑了笑,命丫鬟看座倒茶,他柔声问柳母有何事?
柳母泣不成声把事情讲了一遍。
朱玄基沉默片刻,答应帮忙过问此事。
柳母马上伏地给他磕头谢恩,沉鱼一直默默无语听母亲讲话,看见母亲给太子殿下磕头,她立马也跪下了。
朱玄基叹着气说:“沉鱼,你真的不用这么见外。”
听朱玄基如此说话,沉鱼只好扶起母亲。默默坐了一会子,沉鱼见该讲的话也讲完了,太子也答应过问此事,和母亲要告辞。
朱玄基扫了葭昕一眼说:“葭昕,你娘家人难得来一趟,就留在府里吃过饭再回吧!”
葭昕见太子发了话,极力挽留沉鱼母女。
沉鱼担心母亲身子有病,想她回去休息,又因着前几次对太子的无形无态也不敢久留。
太子见沉鱼坚持要回,也没强留,他吩咐徐劲飞送沉鱼母女回府。
沉鱼本想推辞,看见葭昕板着脸,想是她不识抬举让葭昕难堪了吧,也就应了。
回家后,柳母因太子答应过问此案,气色好了许多。她略略吃了点粥,马上在家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沉鱼慌忙出言阻止:“娘,您好生休息,要找什么东西,等身子好了再找也不迟。”
柳母仍是不停手地说:“沉鱼,这可是等不得。亏得你葭昕妹妹嫁给了太子殿下,不然你父亲就没救了!我想把那羊脂白玉挑心簪子和金丝八宝攒珠项链,送给你葭昕妹妹。”
沉鱼看她母亲把陪嫁的首饰都拿了出来,心里阵阵难受。
第二日,沉鱼只带了婉儿去太子府。她没要母亲同去,她不愿看见病中的母亲,给葭昕磕头陪笑脸;她不愿见母亲把尊严踩在脚底,四处给人哀声乞求。
沉鱼的母亲起初不肯,后来沉鱼跟母亲说,她还要给葭昕做针线活,不知道会在太子府呆多久。她母亲听了这话,抱着她痛哭,说是太委屈她了。
沉鱼安慰母亲:只要父亲能平安,这算不了什么。更何况葭昕是自己的妹妹,帮忙也是应该的。
太子府的门人见沉鱼再次来访,未通报就放沉鱼进了太子府。府里的丫鬟把沉鱼带到了侧厅,葭昕正陪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说话,想是太子正妃吧。
沉鱼上前给她们行礼请安。太子妃和颜悦色地给她赐了座,沉鱼马上拿出载醇给她的东珠项链,送给了太子妃。
那东珠项链非常的珍贵,由几百颗大小一样的珍珠,用金线攒成几十个珍珠团;正中的金坠子上面镶着硕大的红宝石,下面还坠着一颗阳绿的翡翠坠子。
葭昕目不转睛地盯着东珠项链。沉鱼又拿出母亲的陪嫁首饰送给葭昕,葭昕高兴地收下了,但仍然恋恋不舍地望着那串东珠项链。
太子妃温婉地推辞:“柳小姐,这东珠项链非同一般的名贵!你的心意本妃领了,这东珠项链你还是带回去的好。”
沉鱼见太子妃推辞,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平日里家人极其宠她,她也从未做过抛头露面、攀龙附凤之事。如今这情形,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太子妃见沉鱼急得张口结舌,和气得笑了笑。葭昕从旁劝着太子妃,她思量片刻,让身旁的丫鬟把东珠项链收了进去。
沉鱼陪着太子妃和葭昕有一句无一句的聊着闲话。本来送完礼物就应该回的,但她不想走,如今她求着太子妃和葭昕,就算死气白赖地也要讨好她们。
闲话一会儿,沉鱼跟葭昕说,她给葭昕做几条宫绦。
葭昕脸上顿时有隐藏不住的得意和高兴。也难怪葭昕会得意和高兴,以前沉鱼虽是针线好,但也不常做东西,一般也只是从旁指导家里的绣娘做。
葭昕未嫁时,常常央沉鱼给她做针线,沉鱼也只是描好花样交给绣娘做。如今不用葭昕央求,沉鱼巴巴地上门给她做针线,她哪有不得意的!
太子妃瞧了一眼葭昕,淡笑着说:“柳小姐,本妃还在娘家做姑娘时,就听说你心灵手巧,葭昕赴太子宴可真是绝世风华,后来才知道是你给她打扮的。”
葭昕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一暗。
沉鱼赶紧巴结地对太子妃说:“娘娘,您若不嫌弃民女的针线活,您尽管吩咐,民女一定细细地做。”
太子妃温和地看着沉鱼说:“柳小姐,我看你身子也不是十分的好,府中的绣娘针线虽是做的粗了些,尚还能将就着用。若是日后差些什么,再请你做吧!”
沉鱼看着太子妃如此体谅人,心里暗赞她温柔敦厚。
葭昕拉着沉鱼回了她的卧房,沉鱼仔细用葱绿色的丝锦,串上一块双鱼比目莲花玉佩,做了一条宫绦。
做完这宫绦已到了正午,沉鱼跟葭昕告辞要回。葭昕拿着沉鱼做好的宫绦很是喜欢,留沉鱼吃过午饭下午接着做。
沉鱼正踌躇留还是不留?太子妃来到葭昕房里,她看见沉鱼做的宫绦极其赞赏,也留沉鱼在太子府吃饭。
正说话间,传来朱玄基的声音:“呵!今日怎么这么热闹,是沉鱼来了呀!”
太子瞟了一眼太子妃手上的宫绦。沉鱼冷不丁听到太子说话,把她吓了一跳,慌忙跪地磕头请安。
太子妃和葭昕也未料到太子现在会回来,也吃惊不少。平日里太子公务繁忙,白天很少回府,就是夜里也是很晚才回来。
太子微愠地扶起沉鱼,说:“沉鱼,不是给你说过吗?不用这么拘礼见外!”
沉鱼看着朱玄基微微生气的脸,心里惴惴不安。如今她父兄的官司还指望太子帮忙,她又不善于应酬,本就担心怕一不留神冲撞他,现在已极其小心谨慎,没想还是让他生气!
她又急又委屈,想着载醇对她的体贴,心里百般难受。
太子见沉鱼呆呆地站着,极力忍着眼泪,转了话题对太子妃说:“景妃,午饭好了没有?”
太子妃忙答:“太子爷,午饭已摆在饭厅了,只是没想到您会回来,我要厨房再去做两道您喜欢的菜吧。”
说完,她马上吩咐丰儿:“丰儿,你赶快让厨房去做道蜜汁排骨,芫爆羊里脊,把钱唐府送来的鲥鱼清蒸了。”
太子正欲对太子妃说些什么,他看了看沉鱼也就没开口。
沉鱼见着他们夫妇三人往饭厅走,她想着太子回府也不便久留,刚想开口告辞,太子转过身看着她说:“沉鱼,过来吃饭吧!”
沉鱼见朱玄基唤她吃饭,也只得硬着头皮尾随他们到饭厅。到了饭厅太子坐了上首,他的两个妃子一左一右分坐在两旁,沉鱼暗暗思量,是坐在葭昕的下首?还是坐在葭昕的身后?
太子指了指他对面的坐位说:“沉鱼,你就坐在那里好了。”
沉鱼极不想坐在那里,虽说隔着朱玄基有些距离,朱玄基也不是严厉的人,但她的一举一动全在朱玄基眼皮底下无处遁形。这太子府不比寻常府第,想是规矩极多的。她在家中母亲由着她的性子,如今在太子府,她怕一不小心又开罪于太子他们。
但朱玄基要她坐到对面,沉鱼也不敢不从。
这一顿饭沉鱼吃得如同嚼蜡,太子妃和葭昕在旁小心地侍候太子,沉鱼心里担心着母亲,不知她吃饭没有?又想着父亲在刑部大牢里可有饭吃?
“沉鱼,可是菜不合你口味?”
沉鱼正想着心事,太子突然的一句问话,惊了她一跳。她呆呆地望着朱玄基,朱玄基的眼神充满关切,她马上低下了头。
朱玄基又轻言道:“沉鱼,平日你在家也是这么爱走神么?”
葭昕马上笑着说:“太子爷,您有所不知,我这堂姐从小就被娇惯着,合家老小全由着她。再说她会得一手好厨艺,一般的菜式她根本看不上眼,可能这菜不合她的心意吧!堂姐你想吃什么?我让他们给你做去。”
沉鱼听葭昕这么说话,心里暗暗叫苦,葭昕这话这让她如何见容于太子?如何见容于太子妃?她冒着冷汗看了葭昕一眼,葭昕正无心无肺地望着她笑。
无奈之下,沉鱼硬着头皮说:“太子殿下,您府上的菜式哪有不好的,别说烹饪出色,就是好些菜式寻常人家尝都未尝过,怎会不好?”
说完,她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饭。吃得急一下子噎在嗓子里,上又上不得下又下不去,难受得直冒眼泪!
太子妃见状,亲自盛了一碗汤递了过来。沉鱼感世故。太子肯带她们母女去刑部,已是天大的恩德了,她也要识些大体才好。
这一顿饭大家都吃得都很开心。沉鱼因马上就要见到父亲而开心;葭昕因沉鱼做了她喜欢吃的菜而开心;太子妃因太子回府吃饭开心;太子却是最开心的一个人,他每道菜一一尝过,不住点头称赞,末了又吃了两个腊汁肉夹馍。
太子妃笑着看着沉鱼说:“柳小姐,太子爷晚上还从未吃过这么多食物了,你日后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常来走动可好?”
沉鱼暗暗看了看朱玄基,朱玄基正笑着望她。沉鱼心想,只要能日日给父亲送饭,她到也愿意来太子府。
想到这里,沉鱼回太子妃的话:“娘娘,只要您不嫌弃,民女愿意日日来。”
听了这话,朱玄基眼睛里都充满了笑意,到是葭昕一声不吭。
晚饭后,太子带着沉鱼到刑部。太子妃的丫鬟丰儿给沉鱼送来一个首饰盒,说是太子妃的回礼。
沉鱼打开了首饰盒,里面是只赤金镶玉的手镯,那玉竟是通体发绿的祖母绿。她慌忙把首饰盒退给了丰儿,这不一般的礼物她可万万不敢收!
朱玄基见了这只赤金镶玉的手镯也很惊诧,他深深望了太子妃一眼。太子妃正温婉望着他,随即他淡淡地对沉鱼说:“沉鱼,即是景妃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沉鱼只好收了赤金镶玉的手镯。葭昕看在眼里心潮不停地起伏,别人不知道这赤金镶玉手镯的来历,她可是知道的,这可是宫里给大婚的皇后或是太子正妃的聘礼。
到了刑部大牢,徐劲飞已带了柳夫人在那里等候,见太子到来,他赶紧上前带路。
科考之案因是重案,所有的人都关押在地牢里。地牢潮湿发臭、阴森可怕!牢里的人被打得伤痕累累,呻吟和哭喊声此起彼伏,让人触目惊心!沉鱼见此情景全身发抖,牙齿不住打战,柳夫人已是面色发青、脚步跌跌撞撞。
朱玄基看了看沉鱼,止住脚步随即转身返回,他命牢役把柳徵坤父子带到上面的公堂。不一会,神情萎靡的柳徵坤父子到了公堂。
短短几日,柳徵坤憔悴得如老态龙钟的老人,柳清炜兄弟胡子拉渣,眼睛深陷布满了血丝。
柳徵坤父子看见太子,颤微微地跪下说:“臣给太子殿下请安,臣实在是冤枉啊!”
朱玄基温和地叫他们起身,说:“柳徵坤,本王定会彻查此案,你放心,倘若确是冤案,本王一定会秉公处理,还你一个公道。”
柳徵坤见太子在这个时候,尚对他们父子温和客气,不禁感动得老泪纵横!
朱玄基又让沉鱼把饭菜端出来,柳徵坤父子看见这些食物,眼睛发出了光采,他们一手抓点心一手抓菜,狼吞虎咽,完全没了往日的斯文。
沉鱼心酸的直掉眼泪,忙盛了汤给父亲和哥哥喝,怕他们吃得急噎着了,柳夫人不停地轻拍着丈夫的背。
不一会,菜被柳徵坤父子风卷残云的吃完了,他们吃得干干净净没半点残留,随后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态。
沉鱼心痛得摸着父亲瘦削的脸,问他可吃好?柳徵坤点了点头。人有时真是悲哀,往昔金山他们都不会放在眼里,如今一菜一饭却让他们如此的满足!
朱玄基一直静静地观察沉鱼一家人,沉鱼眼里的痛苦和忧愁让他有丝不忍。他吩咐牢役给柳徵坤父子换上最好的牢房;又说以后没有他的令,不准对柳徵坤父子用刑。柳徵坤父子感动得不停跪地谢恩!
半个时辰后,朱玄基看着难舍难分的柳氏母女说:“沉鱼,时辰也不早了,下次再来吧!”
沉鱼母女只好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刑部公堂,柳清炜看着沉鱼,似有话对沉鱼说,他看了看太子终是把话咽了下去。
出了刑部,沉鱼和母亲不停对太子千恩万谢。朱玄基和颜悦色地对她母女说,他会关照柳徵坤父子。见天色已晚,他又让徐劲飞送她们回府。
柳夫人慌忙推辞。沉鱼看了看太子的脸色,低头给朱玄基道了谢,扶着母亲上了徐劲飞的马车。这几日的相处,她也知道了朱玄基的一些性情,虽然朱玄基面上看上去温和,但他内心却是专断的。
自从到刑部大牢后,沉鱼日日都去太子府,她对着太子府的上下人等,都极力巴结讨好,对上是点头哈腰的奉承,对下她也不敢马虎。虽说有太子妃关照,但沉鱼也清楚,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要是不小心得罪了府中管事的,暗中给她使个袢子,她也受不了。
如今沉鱼出入太子府,只穿青色深色的衣服,头发简单地绾了个髻,用了一枚兰花玉簪别住头发,不让它掉下来。耳朵只戴了不大的养珠耳环,其它首饰一律的取下不戴。她是有自知之明的,怕抢了两位娘娘的风采,让人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