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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禅院里有三间客房,进了正中的客房,沉鱼发现八王爷已把她日常用的物品都送了过来。她感趣;灵巧自如能强能弱,细腻严谨而又不失热情。

    八王爷看着沉鱼的愣神,微微一笑说:“沉鱼,你可知我是月娘唯一的弟子?”

    “月娘,这世上第一弹琴高手‘月娘’?”

    “是,不过年前已过世了!她过世前告诉我高山依旧,流水长逝,知音却总是可遇不可求,遇到了就不要放手!”

    说完他若星辰般的眼睛看着沉鱼。

    沉鱼的心没由来得跳起来,她不断告诫自己:自己是未亡人!

    八王爷见沉鱼低头不语,又说:“你可知俞伯牙遇钟子期所说的一句话吗?”

    沉鱼犹豫了片刻,答:“善哉,子之心与吾心同,可是这句话么?”

    八王爷瞬间高兴得如清晨的太阳:“沉鱼,吾之心与子心同。”沉鱼看着八王爷灿烂的笑脸,莫名得恍惚。呆立片刻,她看见她的子俊哥对她微微的笑着,刹时她清醒过来:“王爷,民妇是魏子俊的未亡人。”

    “沉鱼,不要折磨自己了,不是你的错。”

    “沉鱼,其实我年少时就知道你!魏子俊曾经做过我的伴读,我时常听他提起你。每当他谈到你,眼神总有抹醉人的神采。我知道你琴、棋、书画皆精;知道你绣工好,善烹饪、知道你爱弄花养草;知道你空谷幽兰般的性情。”

    “沉鱼,你可知?每当魏子俊夸你,我就会想,这世上哪有这般美好的人?在你十二岁那年琴惊四座,我就知道魏子俊所言不虚!看着你给魏子俊绣的荷包,我开始心生羡慕……”

    “沉鱼,我本有很多机会可以认识你,可我一直不敢见你,我怕见到你会沉沦不能自拔!我怕见到你会控制不住自己!

    我开始时常问魏子俊你喜欢什么?然后千方百计收集你喜欢的物品让魏子俊送给你。我知道你精通古筝,我缠着月娘要她传授与我,是因为每当我抚筝时就会想到你。”

    八王爷看到沉鱼神色巨变,慢慢又往下说:“沉鱼,你可知那日魏子俊出事后,我看到你跪在魏府,我的心有多痛?!我心痛得都不知拿你怎么办才好?”

    八王爷平静地说完这些话,沉鱼已震惊如傻子一般!眼泪也如断了线的珍珠往下落。

    沉鱼只知道这世上最疼她、最爱她的是子俊哥。却不知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默默关心她的人!难怪她对八王爷一见如故,难怪她对八王爷有如家人般的感觉!

    八王爷见沉鱼不停地落泪,慌忙捧着她的脸,轻轻擦掉她脸上眼上的泪珠,小心的在她耳边喃喃地说:“沉鱼别哭,让我替魏子俊照顾你、爱你、疼你。沉鱼不要哭了,你这样不止会让我心碎,也会让子俊心碎的。子俊他最不愿见到你伤心,若是你开心高兴了,子俊在地下也会安心的。”

    沉鱼听了这话,勉强止住了落泪,笑着点头。

    惠觉大师听到合奏的《高山流水》,走到后院,刚到门口看见八王爷痴迷地捧着沉鱼的脸。他失魂片刻,脸上出现隐隐的忧虑之色,随后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到大殿。

    这几日惠觉大师不再整理佛经了,而是日日夜夜地在大殿念《大悲咒》。沉鱼虽然觉得奇怪,但八王爷载醇日日过来陪她,她见惠觉大师在大殿专心念经,也就没去打扰他。

    八王爷载醇带着沉鱼游遍了寺中的山水。春天来了,寺里的玉兰花竞相开放,沉鱼和载醇坐在玉兰树下,白的,浅紫的玉兰花伴随着春风一片片飘落在他们身上。看着绽放的玉兰花,沉鱼心里有了隐隐的欢喜。

    一日黄昏,载醇带着沉鱼沿着松林,拾级而上。天色渐渐沉了,月亮升了上来,山下的镜泊湖,在月色下微波粼粼,静中有动,水声若隐若现。而水中的月亮因水的流动一圈圈的扩散开来,像是从江水转到花丛中一样,满目的绚烂。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恐怕是这种美景吧!

    载醇问沉鱼可喜欢这里?沉鱼点点头。

    载醇说这里是心灵的净土,他日带沉鱼去一个地方。那里的山谷有漫山遍野的桃花,有满天飞舞的蝴蝶,有热雾袅袅的温泉,那里有如一个世外桃源!

    沉鱼依偎在载醇的怀里,听着他讲着美好的地方,随之而来的幸福,一点一点地在心里蔓延。

    春天的阳光晒得人浑身懒洋洋的。清晨,沉鱼坐在院里弹着筝,享受着春天的温暖。突然她看到了母亲、大伯母、还有堂妹葭昕来到灵云寺。堂妹葭昕一年未见,愈发出落的水灵,娇娇柔柔的让人喜爱。

    沉鱼起身给伯母行礼道:“伯母、妹妹你们怎么过来了。”

    她心里感到很是纳闷,虽说她去年闭门一年不见客,但伯母和堂妹也不至于大清早来此地看她,恐怕有什么不寻常的事……

    伯母微笑着看了看她说:“沉鱼,这一年来,我一直担心你,今日看你气色不错,我的心也就塌实了!”

    沉鱼的伯母又看了一眼葭昕,接着说:“沉鱼,你葭昕妹妹也不小了,本月二十八日太子赐宴,凡四品以上官员未嫁的千金,都被邀请去参加,你葭昕妹妹也在其中。”

    沉鱼回头看葭昕,只见她满面羞涩,眼中有隐不住的希望。葭昕见沉鱼看着她,她羞红着脸躲在她母亲身后。沉鱼看她芳心憧憬的神态,也知这情怀很正常,如她这般年纪又有哪个少女不怀春?又有哪个少年不痴情?

    沉鱼含笑着打趣葭昕:“妹妹,太子赐宴你雀屏中选做了太子妃,可不要忘了姐姐呀!”

    葭昕听了愈发得脸红,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

    伯母听沉鱼说这话,立刻接着她的话往下说:“沉鱼,我们正为此事找你帮忙!”

    见沉鱼疑惑,柳夫人笑着解释:“沉鱼,你葭昕妹妹要你帮她置件衣服,顺便指点她一下。”

    沉鱼听后暗想:她和太子素未谋面,如何能指点葭昕?再说伯母如此期盼葭昕入选,万一指点不当,伯母岂有不怪罪她的!

    沉鱼母亲见她默不作声,急道:“沉鱼,你妹妹打小就和你好,样样以你为榜样,你不帮她谁帮她?”

    沉鱼看着母亲着急的脸色,知道母亲不敢拂伯母的脸面,她马上笑对母亲说:“娘,妹妹的终身大事,沉鱼岂有不尽力的?容沉鱼先向惠觉大师辞行。”

    柳夫人松了口气,点头应允。

    沉鱼转身走到大殿,她给佛祖上了三柱香,又虔诚地诵了一段《金刚经》。

    惠觉大师也在大殿诵经,他看着沉鱼平静地问:“沉鱼,可是要回去了?”

    沉鱼点点头,她万分不舍地看着惠觉大师。

    惠觉大师叹了口气,他拿出两本佛经《大悲咒》和《金刚经》送给了沉鱼,又送给她三个字:“莫强求。”

    辞别惠觉大师,沉鱼回到后院。婉儿已经把行李整理好,小厮正忙着把行李搬上马车。这时间也快正午了,她母亲不停地催促她赶紧回府。

    沉鱼看看小禅院的门口,心里很是焦急,往常载醇这个时辰早已经来了灵云寺,可他到现在还没过来。正当沉鱼准备和母亲启程,载醇赶到了灵云寺,看他满脸的汗珠,想是赶得急!

    沉鱼看着载醇满头大汗,递上帕子准备给他擦掉汗水,她突然想到母亲伯母她们都在左右,忙把帕子递到载醇手上,说:“王爷,我要家去了。”

    柳夫人她们见八王爷来到灵云寺,急忙行礼,载醇马上温和地扶住柳夫人。

    柳夫人不停地感谢八王爷对沉鱼的关照。载醇笑着对柳夫人说:“柳夫人,这是应该的。”

    载醇看见沉鱼的行李已经收拾好装上了马车,他瞧了瞧沉鱼伯母和葭昕的神色,低声问沉鱼:“沉鱼,她们可是为太子择妃的事而来?”

    沉鱼看着八王爷睿智的眼神,点头。心里暗想:载醇果真聪慧非凡。

    载醇把沉鱼一行送回柳府。在府门口,载醇告诉沉鱼,他这几日也要忙太子择妃之事,不能时时来陪她,他要沉鱼照顾好自己,等他忙过这几日再来看她。

    沉鱼看着载醇满脸是笑的脸色,想起他曾经说过:他和太子虽然不是一母同生,但他俩的感情跟亲兄弟一样。太子六岁那年母后仙逝,皇贵妃也就是载醇的母亲晋位成了皇后,是载醇的母后把太子接到坤宁宫抚养长大,所以他们兄弟感情比其他兄弟都要深,太子和载醇都对汉贤皇后称母后。

    沉鱼也正思量着想对他说,要他过几日再来柳府。这眼看离月底二十八日太子赐宴只有七天了,短短的几日准备葭昕的所用物品的时间都很紧张,要是载醇来府,她也没时间和载醇说话。这会子载醇去太子那边帮忙,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柳夫人见八王爷在府门口和沉鱼说着话,热情得留八王爷吃午饭。

    载醇笑着推辞:“柳夫人,今日尚还有事未办完,日后自是会常来府吃饭的。”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沉鱼一眼。

    沉鱼见载醇这么瞧着她,她母亲她们又都在旁边,脸上立时飞红。柳夫人见八王爷推辞,又殷勤地关照他日后一定要常来。

    载醇离开柳府,沉鱼她们草草地吃过午饭,聚在她的闺房里商量太子择妃一事。沉鱼仔细问着太子的情况。

    葭昕满带倾慕地告诉沉鱼:当今太子的文采出众,广结善缘,和蔼可亲,深得天下儒生的尊崇。虽有宫里安排的几个侍妾,但他对女色却不上心,成日在宫中协助皇上处理政事。因他稳重、处事得体,皇上除了兵权,政务上的事都交由他处理。而他也没辜负皇上的期望,治下严谨,赏罚分明,政务处理的井井有条。

    沉鱼听后沉思:以太子这种性情,怕是要找一个母仪天下的闺秀,风娇水媚的女子恐怕不会合他的眼缘。

    沉鱼转眼看着葭昕心里轻叹,以葭昕任性的性情,如何来担当未来的国母?以葭昕小女儿的心思,如何来适应宫中的倾轧?

    葭昕见沉鱼怔怔地望着她,忙问沉鱼:“姐姐,你怎么啦?”

    沉鱼马上回神笑着说:“伯母,妹妹的终身大事,您有何打算?”

    沉鱼的伯母面色凝重地说:“沉鱼,你大伯父和我商量过了,我们要不惜一切条件来装扮葭昕,太子才情超群,你这几日要好好教导一下葭昕。我和你母亲也商量了,葭昕从今日起就住在你这里。”

    沉鱼看了她母亲一眼,她母亲又是尴尬又是乞求地望着她。她心里虽是不太乐意但也只能顺着母亲,她大伯是父亲的长兄,在家族中甚有权威和威望。她母亲又是出名的贤惠,大伯母相求,她母亲哪能不从?再想想葭昕从小对她也好,尽自己的努力吧,行事在人,成事在天!

    想到这里,沉鱼对伯母说:“伯母,沉鱼定会竭力全力。只是太子设宴择妃,名门淑媛、才情出众者甚多,各家也都是名门,都会不惜代价倾囊而出。”

    她伯母听到此言,不免有些气馁。葭昕脸色立刻变得晦暗,看样子葭昕是真的心仪太子。

    沉鱼缓缓又说:“伯母,我看妹妹的衣服还是不要过于艳丽夺目,大家都争着穿红着绿,反而不如清淡雅致的好。妹妹性情羞涩,合着自己本性就行。”

    伯母和葭昕点头称是。

    从午后起,沉鱼就忙着给葭昕缝制裙子。她取了浅紫的整缎,折成二十四折的玉裙,裙长三尺八寸,袖宽一尺二寸。她小心地做着细褶纹,做细褶是细致活,非得小心不可,不然褶纹宽窄不一,成裙后就会扭曲难看。

    晚饭过后,沉鱼吩咐婉儿多点几支粗烛,亥时才算把裙成型。婉儿见时辰已晚,要沉鱼不要太劳累,免得伤了身体。

    沉鱼看着一直守在她旁边的葭昕期盼的眼神,想起自己和魏子俊的曾经往事,心头一热,接着绣袖口的花纹。

    沉鱼上好绣花绷子问葭昕:“妹妹,你觉得绣什么花好了?”

    葭昕脸一红说:“全由姐姐做主。”

    沉鱼想了想,暗忖:绣玉兰吧,就绣灵云寺的玉兰花!

    沉鱼用比裙子深一色的紫丝线,在袖口密密的绣玉兰花。在花芯当中,她又用银线绣出点点花蕊,一朵玉兰花绣完,葭昕两眼放出闪亮的光彩。

    婉儿瞧着小姐这么不顾惜身体,她先是说沉鱼把玉兰都绣活了,随后看着葭昕对沉鱼说:“小姐,您这几年都未做过这么长时间的绣活,眼睛怕是要花了吧?倘若您接着绣,万一花样绣错了,好半天才做好的裙子岂不是白做了?”

    葭昕听婉儿这般说话,忙说她累了要去休息,要沉鱼也赶紧休息。

    次日一大早,沉鱼还在迷糊之中,她伯母就来到她的闺房。她见着沉鱼还未起床,马上皱着眉问婉儿:“婉儿,堂小姐呢?都什么时侯了,还真是会睡懒觉!”

    婉儿满脸堆笑地说:“大夫人,堂小姐和我家小姐昨夜忙到子时才睡,要不是怕眼花了,把裙子绣坏重新返工,怕是一夜也不会睡。”

    婉儿说完,满脸堆笑地拿出沉鱼做的裙子。大夫人看见这条裙子高兴得合不拢嘴,见沉鱼要起床,忙笑眯眯地对沉鱼说:“沉鱼,你多睡会子,你身子骨也弱,别把精神头累坏了。”

    柳夫人听说大嫂过来,马上到沉鱼房间请她过去用早饭,俩妯娌笑着出了沉鱼的房间。

    这几日沉鱼日夜赶工,替葭昕做好了玉裙;又用鹅黄夹金线做了条霞帔,每条霞帔宽三寸二分,长一尺七寸,下缀了豌豆大小的珍珠;又赶着做了白色的蜀锦中衣、小衣和一双深紫的缎鞋。她又命婉儿把衣服放到衣柜里,用姜花熏着。姜花虽不似玫瑰般浓烈,却清新幽远,沁人心脾,是沉鱼喜欢的花香。

    这几日沉鱼又替葭昕选了首《渔樵问答》的曲子。想那太子身边,志向高远者不乏有人,不缺葭昕这一个半个。而太子一天繁忙的政务处理下来,身心的放松却是做妃子的首要的责任。试想,谁愿意整日里神经都甭地紧紧的不能松驰?

    而《渔樵问答》通过渔夫和樵夫对答,摆脱了市俗的纠纷,感觉好似逍遥于山水之间,好似过着神仙般的隐居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