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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知这些日子让她们跟着受罪了,歉疚的道:“姑姑,雨轩,你们都起来吧,我以后再也不任性的胡作非为,让你们跟着担心。”

    云秀眼圈红通通的,人也憔悴了不少,她道:“娘娘,奴婢们跟着娘娘不求共享福,但求能共患难,娘娘以后想做什么,总要让奴婢们知道,别总是第二天去看娘娘,娘娘就不见了踪影。”

    我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慌忙去扶起她们,“对不起,对不起,当时我只想到了自己,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走了。”

    雨轩嘟着嘴,不满的道:“娘娘真是吓死我们了,这些日子一直惶惶不安,你可得赔偿我们的精神损失啊。”

    “你这鬼灵精的丫头,说吧,想让我怎么补偿你们?”我戳了戳雨轩的头,心知她是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这可是娘娘你自己说的,待我好好想想。”说完与云秀相视一笑,再见到她们,心里也是无比温馨的。

    回到景泰宫里,刚刚沐浴完,云秀就来告诉我,太后召见,我心底一沉,想到现在的太后是货真价实的真太后,心里不由得打突。

    云秀见状,只道:“娘娘且安心去吧,太后经过这一场浩劫,已经不如往日那样狠厉,待人也不像往日那样极端,娘娘此去说不定还是好事一桩呢。”

    听了云秀的话,我不安的心才稍稍放下,回了宫自然也要去向太后请安,于是换好了衣衫,又慎重的打扮了一下,命云秀去库房里挑了些珍贵的补品,才匆匆的去了慈安宫。

    来到慈安宫正殿,殿内燃着苏合香,袅袅香雾中,安华夫人正坐在太后身侧,替太后捏着肩,乍一看去,太后苍老了不少,眉宇间的皱纹也增加了,但是整个人也不像以前那么时常带着一股暴戾,也许是吃斋念佛的关系,反而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的慈祥。

    “臣妾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依礼向太后请了安,她懒洋洋的扫了我一眼,摆了摆手,让我起了身。

    “景妃来了啊,坐吧,不用拘礼。”太后和蔼的道,“听说你大病一场,身子可有好些?”

    “谢太后关心,臣妾还好,太后离宫数日,臣妾瞧着太后容颜清减了不少,宫外的食宿一定不比宫里,太后回宫了,还是要好好调理身子,您身子好了,就是臣妾等的福分,也是皇上的福分。”

    “安华,瞧瞧景妃这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越发甜了,只要宫中和宁,哀家便能心宽体胖了。”太后再不似以往一样见到我就对我疾言厉色,这样的她倒是让人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意。

    安华夫人笑道:“太后所言甚是,景妃妹妹这张嘴啊最能讨人欢心,宫中姐妹都极喜欢她呢。”

    太后闭上眼睛,半晌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又道:“前段时间听宫中传来消息,说景妃你小产了,可要好好调养身子,可别落下病根,影响将来生育。”

    听到太后的话,想起那意外流掉的孩子,我心底一阵刺痛,脸色一白,却只能强笑道:“臣妾多谢太后关心。”

    “景妃若有空,也常来慈安宫走走,哀家最近常常觉得寂寞,想来是人老了,禁不住寂寞了。”太后疲倦的闭上双眼,似有下逐客令的意味。

    我与安华夫人同时站起来向太后告辞,出了慈安宫,安华夫人笑吟吟的道:“我以为那日一别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景妃妹妹了,没想到皇上还是将妹妹找了回来。”

    想起那日的情景,我淡淡的笑道:“那日多谢姐姐相助,出这一趟宫,经历了许多事,同时也让我认清自己心里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这都要多亏姐姐。”

    “妹妹何出此言,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愿妹妹真的已经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安华夫人脸上的笑意未减,意有所指的道:“我帮你也只是想证实一件事,而如今我也已经证实了,是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却在触到她眉宇间的忧郁时怔了怔,还想再说什么,却已经被她打断,“妹妹要好好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幸福,刚才听太后娘娘说起佛经里的世界,只觉得心灵空前的宁静,我想我也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处。”

    我怔怔的看着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姐姐想去哪里?”

    安华夫人却没有回答我,她的眉宇间蕴着平和与宁静,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安华夫人的情形,那时我以为她救我是想让我欠她人情,将来好来讨还,现在才知道,她从来没有那样想过,反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郝子之腹了。

    “妹妹,我要回宫了,你久病初愈,别在外面待久了,以后或许真没有机会再见,多多保重。”安华夫人不待我说话,已经举步向前走去,见她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宫道尽头,我才收回视线。

    “娘娘,我们回宫吧。”云秀上前来扶着我,坐上肩辇时,我仍忍不住回头去看那早已消失的身影,安华夫人,她真的是个奇女子,在后宫生活了这么多年,她却仍保留着那份稚子之心,真是难得。

    当晚陈公公来报,说郝湘东忙于前线战事,不会来景泰宫安置了,我也没有多少失望的情绪,知道现在两国交战,他正是心力交瘁的时候,也不去打扰他,梳洗之后,刚躺到床上,就见云秀急急的步入内殿。

    “娘娘,安华夫人落发为尼,向皇上请旨去皇寺为北齐祈福。”

    我闻言惊得自床上跳了起来,连鞋也不徐上穿就要向外冲去,原来安华夫人白日里想跟我说的话竟是这个,都怪我当时笨,竟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云秀匆忙拉着我,道:“娘娘,皇上已经准许了,明日一早就会送安华夫人去皇寺。”

    我颓然的坐回床上,安华夫人是怎样一个聪明剔透的人儿,她竟然早已看清这后宫的形势,与其到时让郝湘东为难,不如现在削发为尼,走得倒是洒脱干净。

    当夜躺在床上转辗反侧,刚有些睡意,身子便被抱进一副温暖的怀里,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龙涎香,我睁开眼睛,眼前朦胧不清,迷迷糊糊的望着他,咕哝一声,“这么晚了还过来?怎么不在昭阳宫里安置?”

    昏沉的灯光下,他脸上布满疲惫,将我按进他怀里,在我额上落下细碎的,半晌才低声道:“想看看你就过来了,睡吧。”

    蜷缩在他怀里,闻着那股令人舒心的味道,我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翌日天还未亮,我就被人摇醒,不悦的翻了个身,躲开那扰人清梦的爪子,结果那爪子似乎上了瘾,如影随形的跟过来,似乎不将我摇醒就不会罢休。

    我正睡得香,梦见郝湘东爬上一棵好大的柿子树,树上结满了红彤彤如彩灯的柿子,我在树下拼命的叫,让他摘右手边最大的那个柿子,结果摘完这个又看那个好,就不停的在树下叫。

    叫着叫着,眼前的景物一变,我与郝湘东坐在柿子树下,摆弄着刚才摘下来的柿子,红彤彤的柿子里却有一个金灿灿的柿子,我连忙去抓,结果那金柿子似乎长了翅膀,一下子就飞走了。

    我叫着跳着去追,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抬眼望去,哪里还有金柿子的影子,不由得大叫:“我的金柿子。”

    “砰”额头传来剧烈的痛楚,睁开双眼,只见郝湘东披散着长发,捂着额头好笑的看着我,“做梦都叫金柿子,真是爱财。”

    我揉着额头,不好意思的垂下头,瞥见略微松散的衣襟,连忙拉好,道:“你要去上早朝了么?怎么不让宫女侍候你梳洗?”

    郝湘东坐在我身侧,眸光幽暗,他伸手撩起一缕发丝与他的发丝相结,淡淡的道:“结发同心,小七,以后我的发只能由你来绾。”

    心瞬时变得柔软,我倚进他怀里,感受这片刻的温存,直到陈公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皇上,卯时了,该上早朝了。”

    我推了推他,“阿湘东,快去吧,别让朝臣久等。”其实做帝王也挺累的,早起晚歇,劳心劳力,有时候还不如普通老百姓来得逍遥自在。

    郝湘东却不动,他将我搂紧了些,充满歉意的道:“小七,这段时间我会很忙,可能抽不出时间陪你,你别多想,等这段时间忙过来,我再带你出宫去玩,好吗?”

    “阿湘东,你不用徐虑我,我会好好照徐自己的。”边推他坐到梳妆台前,边拿起木梳替他绾发,金冠衬着那如缎般的黑发更是乌亮光滑,我的手指在他的发间穿梭,很快将他的头发打理好。

    郝湘东对着镜子照了照,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此时陈公公又在门外催了,郝湘东也不理他,在我额上印下一,才匆匆的出了殿门。

    郝湘东走了没多久,云秀便端着洗漱用具进了殿,“娘娘,安华夫人于卯时三刻出宫,您看要不要去送送她?”

    想到进宫以来安华夫人对我的照徐,我点点头,“我记得上次皇上派人送来的赏赐里有一串玛瑙制的佛珠,你去找来,安华姐姐要走,我也没有什么能送她的,就当是临别礼物吧。”

    云秀点头应了,梳洗妥当后,天已渐渐大亮,我带着云秀去了宫门,那里停放着一抬青帘马车,安华夫人穿着深灰色的尼姑服站在马车旁,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下了肩辇,我快步迎上去,眼中泪意汹涌,喊了声“姐姐”,便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安华夫人平静的望着我,“贫尼见过施主,施主毋须难过。”

    我怔怔的站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让郝湘东遣散后宫是我的主意,现在面对主动离去的安华夫人,我的任何挽留的话语都显得我虚伪矫情,于是只得道:“姐姐此去要好好保重身体,缺什么短什么,派个人回宫里来说一声,妹妹立即为姐姐准备好送去。”

    “施主言重了,贫尼此去已是佛中人,不需要什么身外之物,施主性子偏竟藏得如此深。

    重新抬起头来,安华夫人眼中已恢复平静,陈公公将圣旨递给她,她行了一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向青帘马车,弯身跨进马车时,她的身形顿了顿,到底没有再回过头来看看,绝决的步进青帘马车,也步出了这奢华迷离的世界。

    看着青帘马车绝尘而去,我不胜唏嘘,安华夫人对郝湘东的爱是大爱,因为大爱才能不求回报,而我,这一生怕都无法像她爱郝湘东那般去爱。

    云秀扶着我,道:“安华夫人在宫中也算是位分较高的妃子了,此时离宫,竟然没有半个妃嫔前来相送,这宫中人情冷暖也不过如此。”

    我没说话,看着苍茫的天空怔怔出神。

    自回宫之后,郝湘东一日比一日忙,尽管再忙,他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景泰宫陪我,有时是喝杯茶,有时是吃顿饭,有时是陪我歇一会儿。我知道他是怕我会寂寞,然而看到他一日比一日憔悴的俊脸,我很心疼。

    前线战事吃紧,漕州刺史宁德枉徐郝湘东的命令真降了,墨渊顺利攻下漕州,兰陵王率十万大军赶到山阴镇时,墨渊已兵出奇招先夺下了山阴镇,带着四十万大军长驱直入,直捣黄龙而来。

    张黎昕将军率领的二十万大军被困渭河东侧,无法与兰陵王的军队相照应,郝湘东初闻战报时,气怒攻心当场便口鲜血激射而出,骇得朝臣纷纷变了脸色,山阴镇已失,兰陵王与张黎昕所领大军被围困,竟已到了强弩之末之地。

    郝湘东当即决定御驾亲征,率领驻守西北的十五万精锐南下解兰陵王之困,这些事他自然不会同我说,而是我向陈公公逼问出来的。

    今日,郝湘东很早就回来了,他的眉眼间掩饰不住疲惫,在我面前却仍强打起精神不让我担心。

    他站在轩窗旁,静静的看着院外落叶纷飞,我站在他身后,瞧他的背影越发消瘦,心里一酸,走过去自身后环抱住他,哑声道:“阿湘东,如果你觉得累了,就去休息一会儿,别勉强自己,你的身体健康才是北齐子民之福。”

    郝湘东伸出略显冰凉的大手覆上我的双手,静默良久,才道:“小七,明天我就要御驾亲征了,此去艰险重重,归期不定,后宫之中,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与母后,我不在的时候,你定要经常去看望母后,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