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冷冷的道:“若衷?我倒不知道尊贵不凡的皇后有什么若衷要做了这种陷害他人的事?而且你告诉了我,难道不怕我跟皇上说么?”
岚儿幽幽一笑,语气却是极为笃定的,她道:“皇上不会相信你的,倘若相信你,那日他便不会与我一起过去为难你,他明明就知道那晚是他陪在你身边。”
被她这样清晰的说出来,我的心蓦然蹿过一抹尖锐的痛楚,我撑大双眸,语气尖利的道:“皇后想炫耀什么?”
“我没有炫耀什么。”岚儿的声音里带着丝惊慌,她眸光如受惊的小鹿般闪烁不停,“我只是想告诉你,在郝湘东心中,什么都比不上天下重要,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配合我演这场戏么?”
我闭上眼晴,不是没想过的,可是现在被第三人说出来,我的心很难堪,遂绝决的道:“你们想玩什么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想知道。”拒绝听到让自己更难堪的事实,或许这样,我便不会恨他,因为恨,也是记住一个人的方式。
然而岚儿轻柔的声音却带着一股残忍撕裂我的驼鸟外衣,她轻轻的道:“墨渊,你的救命恩人墨渊,在昨夜……”
我心底一颤,猛然睁开双眸,狠狠的盯着岚儿,岚儿被我的样子骇了一跳,声音嘎然而止,惶惶然的看着我,我拽紧她的手腕,厉声道:“墨渊怎么了?”
岚儿惊骇的看着我,似乎没料到一只温驯的兔子也有被惹毛的时候,她怔怔的看着我,我却不容她发愣,厉声逼问,“告诉我,墨渊到底怎么了?”
墨渊,难道郝湘东终于忍不住对你下手了么?
岚儿的手腕被我捏得生疼,她嗫懦道:“羽儿,你别全是利用。”岚儿的语气中夹杂着悲哀,不知道是为我还是为她自己。
“我用不着你来提醒我他对我的感情,皇后娘娘,这里真不是你这种金枝玉叶该待的地方,请回吧。”我不要接受任何人的怜悯,现在不是郝湘东不要我,而是我不要他,话毕,我猛然站起身来,目光清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岚儿,下着逐客令。
岚儿一时慌乱无措,她站起来怔怔的看着我,良久才若笑道:“羽儿,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可是他杀了姐姐,害死了爹爹,娘亲也跟着殉情,这些都是因为他,所以我要报仇,我要不惜一切的毁了他的所有,让他也尝尝失去所有的滋味。”
“你报你的仇跟我有什么关系,可是你却明明白白的做着伤害我的事,即使郝湘东不爱我又怎么样,他当我是薇子又怎么样,这都与你无关,我不需要你来点醒我,更不需要你来怜悯我,请回吧,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我闭上双眸,不想看她楚楚可怜的模样。
不是每一个人做错了事都能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博人同情的,就算她是我的亲人又怎么样,我跟她没有任何亲情,从我认识她知道她的存在开始,她就一直做着伤害我的事,这样的亲人,我要着还有什么用?
“可是羽儿,难道你不想为爹娘为姐姐报仇么?”岚儿急切的道。
我冷冷一笑,她今日前来的目的怕就是想我与她联手报仇吧,我讥讽的看着她,她的脸已经陷入一种仇恨的扭曲中,“皇后娘娘,他们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替他们报仇?当年是他们将我送走,让我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这十七年来,他们从来没有给过我家的温暖,亦没有派人来找过我,试问,我有什么理由去为他们报仇?”
岚儿顿时慌了,她看着我,眸中染着不信,她紧紧的抓着我,道:“爹娘不是没有找过你,他们一直都在找你,可是带走你的那位高僧没有跟爹娘说过你在哪里,这么多年来,爹娘一直在明察暗访,可是你的消息就如石沉大海,杏无音信。就连这样,爹娘也没放弁过找你。”
“哪又怎么样?”我的目光冰冷的落在岚儿脸上,“你要报你的仇我不拦你,可是你别想我成为你报仇的薇子,走吧,我已经将那片天让给了你,你爱怎么样便怎么样,但是,请不要再来打抚我。”
曾经看过话本,里面总有重逢时的情节,那种感觉是温馨而后,她终是闭上嘴,落寞的向外走去,正在这时,外间却传来雨轩与雅琴的争执声。
我心一惊,这丫头自上次被雅琴陷害后,便一直与雅琴不对盘,此番不知道又是因为什么事吵得这样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雨轩正与雅琴扭打在一起,雨轩自小便做着粗活,力气大,自然是吃不了亏的,此时雨轩骑坐在雅琴的小腹上,用手狠狠的捆打着雅琴。
而雅琴虽然无力还手,倒是个极其刁钻的人,她见手上讨不了好,便狠狠的拽着雨轩的头发,雨轩嘴里叫骂着,我见状,大吃一惊,回头见岚儿脸色难看的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忙道:“雨轩,你给我松手。”
雨轩听到我的声音,身躯震了震,停下了手,而雅琴见此空隙,伸手狠狠的打了雨轩一巴掌,雨轩吃了闷亏,眸气一上来,也不管我的训斥,抓着雅琴的头发狠狠的向地面撞去,边撞边咬牙切齿的道:“你这个贱人,我今天就收拾了你,省得你以为我好欺负,以为我家娘娘好欺负。”
雅琴没料到雨轩会发狂,头一下一下的在地上撞着,撞得她头晕眼花,她吃力的看向我们,向岚儿求救,“娘娘,救我。”
“雨轩,还不松手,成什么体统。”我心一慌,生怕岚儿会拿雨轩开刀,急忙上前去要分开缠打的两人,雨轩听到我的喝斥声,已经松开了手,我走过去拉起她,“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跟她打起来了?”
雨轩委屈的看着我,指着躺在地上挺尸的雅琴,道:“娘娘,她骂我便也罢了,可是她竟然敢骂娘娘,此等以下犯上的贱人,我不收给她,她眼中便没有尊卑之分了。”
岚儿脸色铁青,扶起晕头转向的雅琴,厉声喝斥道:“本宫跟你说什么来着,叫你不要侍宠而骄,你听不懂本宫的话么?”
雅琴本没有在雨轩手下讨得了好,此时又受了岚儿的喝斥,脸色惨白难看,眼眸中那抹恨意也越发浓烈起来,她嗫需道:“娘娘,是那个贱人先动手的……”
“啪”一声,雅琴的话音未落,已被岚儿狠狠的捆了一巴掌,岚儿森冷的瞪着她,“谁让你口没遮拦的,你要将本宫的脸都丢干丢净么?本宫早就警告过你,不准动景妃身边的任何人,看来你是还没有长教训,回去也不必跟着本宫了。”
雅琴被岚儿这一巴掌打蒙了,半晌回不过神来,回过神来才慌忙跪下道:“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给娘娘丢人,求娘娘不要赶奴婢走。”
看着主仆两一唱一和,我只扶了雨轩冷冷的看戏,半晌,岚儿才道:“去给景妃道软,否则我凤鸾宫也容不下你这等以下犯上的奴才。”
雅琴不甘不愿的跪着膝行到我面前,低声道:“奴婢冒犯了娘娘,请娘娘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奴婢计较。”
我着实觉得好笑,我要是跟她计较就成了小肚鸡肠了?瞧了雨轩一眼,我亦不想此事闹大,既然岚儿给了我台阶下,我就顺阶而下,便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扶着雨轩向里面走去。
回过身去,我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情况,直到身后传来巨大的冲力,我毫无防备,被那股冲力撞了一个趔趄,一下子摔倒在上,腹部传来尖锐的痛楚,痛得我全身直冒冷汗,脑中一阵晕眩,昏迷过去前,我似乎听到雨轩的尖叫声,“血……”
幽幽醒转,屋内光影交错,昏昏暗暗间,似乎有许多人影在进进出出,我努力睁开眼睛,却看不真切,耳畔一阵轰隆隆作响,好像是谁在怒吼。
“娘娘醒了,娘娘醒了。”耳畔传来熟悉的惊呼声,我不由得想塞住耳朵,她的声音贯穿脑门心,刺得我太阳穴一阵惊跳似的疼。
冰冷的双手瞬间便被人握了起来,有人目光热切的看着我,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夹杂着疲惫,疏疏落落的传来,“小七,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眼睛一阵刺痛,我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已能看清屋内的一切,仍是在西翠宫内,破烂的窗幔迎风而舞,带着几许萧瑟的意味,让人鼻头忍不住泛酸。
我的目光定定的落在那一脸憔悴的俊逸男子脸上,有片刻恍惚,挣扎着将手从来人手中挣脱出来,我冷冷的转开眸光,掠向站在他身后的云秀与雨轩,声音涩哑的问道:“我怎么了?”
云秀难过的撇过头,雨轩早已泪流满面,岚儿手足无措的站着,见此情状,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感觉手重新被那股冰冷覆住,我扭回头来,艰涩的看着面前越见消瘦的郝湘东,艰难的问道:“皇上,您怎么会在这里?臣妾怎么了?”
郝湘东的眸光倏然黯淡下来,他撇开视线,似乎极是不忍,见众人怪异的样子,我越发觉得不安,挣扎着要坐起来,才感觉小腹一阵抽痛,这种感觉……
我猛然抬起头来盯着郝湘东,手下意识的摸向腹部,声音颤抖的质问他,“我有孩子了对不对?”
昏迷前,我明明听到雨轩放声尖叫,我身上没有伤口,会流血就只有那一种原因,郝湘东痛苦的看着我,沙哑却残忍的道:“已经没有了,但是小七,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
“轰隆”一声,我只觉得我的世界突然在这一刻崩塌,所有的声音都离我远去,只有那一句“已经没有了”在我脑海里不停的回荡回荡,泪不受控制的滑落下来,我怔怔的看着前方,轻声且冷静的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这个孩子,我还没感觉到它的存在,它已经离我而去,如此也好,它本来就来得不是时候,走了也好。
“娘娘,你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吧,不要憋着,奴婢…奴婢看着难受,都怨奴婢,要不是奴婢招惹雅琴,娘娘也不会小产……”雨轩凄凉带着悔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若不是徐忌郝湘东在场,她怕是已经扑将过来。
郝湘东脸色铁青,目露凶光的回头瞪着雨轩,怒声道:“来人,将这奴才拉下去杖毙,让你伺候主子,还净给主子惹麻烦,这样的奴才留着何用?”
雨轩一脸惊恐,骇得跪倒在地直求饶,我看着这场荒唐的闹剧,涩涩笑了,“皇上,你以为杖毙了雨轩就能换回孩子了么?您怎么不追究真正害死我孩儿的凶手?”说完目光狠厉的逼向站在众人身后的岚儿。
岚儿的脸顿时煞白,她不安的向后退了一步,嗫嚅道:“是本宫御下无方,景妃,为了还你公道,本宫已经吩咐人将雅琴处斩了。”
我冷冷一哼,扭头不再看她,郝湘东将我的手握得很紧,他痛心的道:“小七,如果朕知道你有了身孕,朕绝对不会允你搬来冷宫,都是朕的疏忽,你跟朕回去吧,让朕好好补偿你。”
我看着紧握着我的那双大手,心底一片涩然,向来缘浅,又何苦执着,“皇上,臣妾既然已经自请来冷宫,就没有理由再回去,况且保护龙裔不周,臣妾也罪该万死,万不敢以此托大,再回到景泰宫去。”
郝湘东的双眸染上一抹痛色,他急道:“小七,你是在怪朕么?孩子掉了咱们还可以再要,难道为此你就要将朕拒于千里之外?”
“拒皇上于千里之外的不是臣妾,皇上,你曾说过让臣妾信任您,可是您给了臣妾什么?不断的伤害,臣妾的心也是肉做的,懂得痛了也怕了,所以请皇上放掉臣妾,就让臣妾在这冷宫里自生自灭,这不也是您放手的初衷么?”我淡淡的看着郝湘东,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怨恨,或许连怨恨他我都嫌费力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