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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怔怔的站在离床榻不远处,根本不敢向前踏一步,仿佛再往前走一步,便走进了自己悲凉的前世。

    徐凌舞紧紧的咬着唇,向徐清风悲喊着“痛”。痛,产子如何不痛呢?可是为了一个不爱自己并且凉薄的男人产子,到底是值与不值?

    徐清风满面泪痕,紧紧的握着徐凌舞的手,悲怆道:“凌舞,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帝裔也会平安无事的。”

    徐凌舞却似没有听到般,一个劲的喊痛,稳婆急得满脸大汗,惊惧的看着徐凌舞下身源源不断的血流,扭头向太医道:“不好了,凌嫔娘娘身子大出血,在这样下去,有可能母子都保不住。”

    太医先前已经下了催产的药,可是徐凌舞是因惊吓而早产,日子未到,又加上受惊过度,这孩子一时半会儿是很难生下来的。

    更何况她之前还见了红,倘若在生不下来,孩子胎死腹中不说,还有可能连大人的命也保不住。

    太医急忙为徐凌舞扎针,可是徐凌舞见到那银光闪闪的针时,突然便歇斯底里起来,“不要,不要,不要扎我,不要扎我。”

    我见她脸色惶恐不安,心里产生怪异的感觉,徐凌舞甚少生病,每次生病只要请大夫来扎几回针便好了,在徐府里,我并未听说过害怕扎针,可是现在她看到银针时的反应却有些奇怪,按理说她不该是这种惊惧的神色才对。

    太医因她挥舞着手几次都没敢下手,正一脸为难,我连忙走上前去,拽住她的手腕,对徐清风喝道:“若还想她活命,就给我死死的按住她的手,不要乱动。”

    徐清风大惊之下,只得听从我的吩咐,大力的按住徐凌舞的手,太医这才能安心扎起来,徐凌舞悲呼:“不要,求求你,放过我们母子吧,求求你。”

    徐凌舞眼眸中的光芒已近才炽白,仿佛看到什么可怕地事物般,一遍又一遍的求着那看不见的人,我睇了一眼已经惶恐的徐清风,想来她并没有注意徐凌舞的不对劲,只道她因生产痛得失了理智。

    可是我却明白,徐凌舞一定遭受过什么刺况紧急,生产中晕厥过去,若久不醒来,那么孩子必死无疑,狠了狠心,夺过太医手中的银针,便向徐凌舞苍白的手腕扎去。

    或许是力道太大,徐凌舞痛哼一声幽幽醒转过来,屋中的人都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我在徐凌舞耳边大声道:“怀胎十月不容易,你就甘心在最后一刻功败垂成么?”

    徐凌舞或许是听进了我的话,大力一震,只听得孩子哇哇大哭之声,稳婆大喜,“出来了,出来了。”

    我偏过头去看,却是一个小小的,全身通红的血球滚了出来,稳婆连忙将他抱起放到一旁的热水盆中,将他身上的血水清洗得干干净净,这方徐凌舞似以气竭,歪着头怔怔的看着帐顶。

    稳婆将孩子包好抱到我们面前来,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位帝姬。”

    听得是位帝姬,我轻轻地吁了口气,回眸看着徐凌舞,她眼皮都未动一下,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孩子。

    徐清风倒是很欢喜,连忙自稳婆的手上接过那小小的全身还通红的孩子,凑到徐凌舞面前道:“凌舞,是位可爱的帝姬,真乖,这鼻子眼睛跟皇上好像。”

    徐清风见徐凌舞并不理会她,她皱了皱眉,想来又想起她刚生产完,也不打扰她,抱着小帝姬就向殿外走去。

    我看着徐凌舞毫无血色的脸,女人生孩子便像是到鬼门关走了一趟般,什么罪都受了,

    徐凌舞狠狠的道:“不会再有了,永远不会再有了。”

    我怔怔的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恨意从何而来,从刚才就有一股怪异感纠缠着我,此时那股怪异感更是加剧,内殿的宫人与太阳都出来讨赏了,我见四下无人,轻声道:“你这又是说的什么置气话,你是第一个为皇上诞下孩子的人,皇上对你……”

    “若惜,对不起。”徐凌舞轻柔的声音打断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我怔愣的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对我说对不起,往日的她不是很盛气凌人么?

    “你说什么话呢,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若惜,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徐凌舞转过头来,脸色苍白得吓人,已经逐渐呈死灰色。

    我笑了笑,故意道:“想让我替你养帝姬,你可别想,我可不当别人的奶妈子。”

    她怔了怔,眼底光芒渐渐的黯淡下去,“如今在后宫,除了你能护得她的安全,没人能了,若惜,往日是我对不起你,但请你看在孩子无辜的份上,答应我收养她。”

    “你当真是痛糊涂了,你还活得好好地,我怎么能夺人所爱,再说……”

    “我要死了,我知道的,若惜,皇后她……咳咳咳……”徐凌舞说话一时快了呛了气,咳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停下来时,她翻开掌心,掌中那一抹艳红刺目。

    我惊了一跳,连忙道:“我去请太医,你别说话。”

    手却被她拉住,她的目光轻轻地落在我脸上,道:“若惜,答应我,还有皇后,皇后……”

    “好好好,我答应你,你的身子未好前,我会帮你照看帝姬,可是你也要答应我,要好起来。”到底是相处了三年的姐妹,虽然她一直没将我放进眼里,并且还对我做过那么残忍的事,可是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我的心还是很疼很疼。

    纵使曾经怨过恨过,可是看到她现在如枯叶般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我的眼睛还是让泪水迷蒙。

    徐凌舞闻言,满意的笑了,她挣扎着想要再说什么,此时门口却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她转眸望去,眼神倏然变得紧滞与惊惶。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里赫然站着浅笑嫣然的岚儿。

    我的手被徐凌舞紧紧的拽住,她目露胆怯的望着岚儿,我不解的回眸看向她,徐凌舞向来强势,曾几何时会如此胆怯的看着别人。

    可是她的身体却在微微颤抖着,脸色更加苍白,一脸惶恐的看着岚儿款款步进内殿来,“黄……皇后娘娘……”

    徐凌舞的表情就活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脸的惧怕,我来不及思索她为什么会如此,却听岚儿笑盈盈的道:“凌嫔妹妹辛苦了,这可是皇上所得的第一位帝姬,皇上很是欢喜呢。”

    岚儿凤眸青眯,淡淡地凝向我,我向她欠身一福,道:“皇后娘娘,此地血污秽气,还请娘娘移驾,免得染了秽气。”

    我将先前她在殿外说的话还回去,实际上也是在帮徐凌舞,她似乎很畏惧岚儿,可是为什么呢?她刚才一直想说的关于岚儿的话是什么?

    岚儿眼中波光一荡,她几步走到我面前,携着我的手,她的手指微凉,直沁入心里,让我的心止不住升起一股颤栗。

    “妹妹都不在乎了,姐姐又有什么可在乎的。”岚儿清清冷冷的道,遂转眸看向徐凌舞。

    此时徐凌舞的脸更白了,她下身干涸的血迹很快又染上一层鲜艳的颜色,我心口一震,这是血崩之兆,遂惊诧叫道:“不好了,凌嫔血崩,还请您移动凤驾,免得……”

    岚儿扫了一眼安静的殿外,我刚才的呼唤显然没人搭理,她淡淡地道:“妹妹去前殿传唤太医吧,本宫在这里守着凌嫔妹妹。”

    我心下一沉,再看徐凌舞的脸色苍白中透紫胀,若再不传太医,她怕是会凶多吉少,也徐不得刚才她畏惧岚儿的样子,急急的撩起裙裾要冲出去。

    手却被徐凌舞紧紧握住,我回眸看她,脸上的焦急再也无法掩饰,我道:“凌嫔,你放心,本宫一定会让太医救你。”

    说完去扯她的手,然而她紧紧的攥着我的手不放,我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塔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只觉得手心骨被她攥得一阵阵脆疼,“景妃,求你,一定要答应我。”

    它的脸被痛苦扭曲,意识也已渐渐消沉,然而她仍是记得先前求我而我未应之事,看着她遭罪,我的心一片恻然,仓皇点了点头,忙道:“好好好,我答应你,可是你也要尽力好起来,我去给你传太医,你坚持住。”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这样的情形我何尝没有经历过,因为际遇相同,所以我连最初对她的恨意都没有了,心底只剩下同病相怜的凄凄之情,挣开她的手,我快步奔出内殿。

    路经岚儿时,我见她眼尾轻轻地挑起,眼中波光诡谲,竟让人有些害怕,然而当时因徐凌舞的情形紧急,我来不及再去看她,已经急急的奔出大殿。

    当我领着太医回到内殿时,徐凌舞已经死了,她的死状很恐怖,娴静温淑的脸庞被痛苦扭曲,往日白里透红的肌肤被苍白所取代。

    太医诊断得出结论,她是因失血过多而死,看着她的死状,我心底一片苍凉,曾经的恩恩怨怨在见到她死去的一刹那,似乎全都消失了,剩下的是无尽的悲凉。

    她不过才二八芳华,却因为难产而殒命,终是福薄之人啊。

    此时宫内想起三声沉重的钟声,这是宫中妃嫔死后的祭天之声,钟声哀沉,我静静的站在床榻边,看着宫女替徐凌舞收拾遗容,心底涩疼。

    “唉,为皇上诞下帝姬,将来一定享福不尽,可惜了是个福薄之人啊。”岚儿不胜唏嘘。

    我瞥了一眼岚儿,想了想道:“皇后娘娘,此地有臣妾照看着就行,您是千金之躯,不可让死人冲撞了凤体才是。”

    岚儿的目光轻轻落在徐凌舞的身上,似轻蔑的笑了笑,她转眸看我,又是那副沉痛之色,“妹妹也不可久待,那本宫就先行回去了。”

    看着岚儿娉婷婀娜的身影缓缓消失在水晶帘后,我才回头看着徐凌舞,此时只听一名宫女“呀”了一声,我紧着看过去,只见她的手缓缓冒出一颗颗殷红的血珠。

    “怎么回事?”我沉声问道,这宫女正在为徐凌舞绾发,按说这事她做得顺遂,也不可能会划伤了手,除非……

    “景妃娘娘。”那宫女也是谨慎之人,看了看四下忙着收拾的宫女,绕到我面前,附嘴在我耳边道:“娘娘,凌嫔娘娘的头发里似乎有什么尖利的硬物。”

    我心底一震,冷声道:“本宫看看。”

    说罢,我倾身过去,窗外投进一丝光亮照在徐凌舞苍白的容颜上,她的脸色在阳光下呈一种诡异的青色,我扒开她的头发,一点银色亮光顿时晃花了眼。

    我心一惊,向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到我们的举动,才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握着那枚银针,银针一端赫然已变了色,我大惊,双眸撑得大大的,一颗心惊颤抖不已。

    徐凌舞并非血崩而死么?这个认知让我惴惴不安起来,那名宫女已撑大了双眸,死死的盯着我手上的银针,她紧紧的捂住嘴才能避免惊骇叫出声来。

    我凌厉的瞪向她,此时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我连忙将那枚银针以手绢包了收进怀里,回眸望去,却是云秀一脸凝重的走了进来。

    “娘娘,此地阴气过甚,娘娘还是先行回去吧。”自古宫中死人的地方便是忌晦的地方,所以云秀才会如此担心。

    我点了点头,徐凌舞入殓之事已进行得差不多,转身对那名宫女道:“你叫什么名字?等会儿便过景泰宫来做事吧。”

    那宫女听我让道景泰宫办事,脸上骤然迸发出一丝笑意来,在这宫中,谁都知道除了皇后受宠以外,我这个景皇贵妃也是极为受宠的,所以能在这两个宫里办事,也等于有了飞黄腾达的一日。

    她喜不自胜的道:“奴婢名叫婉玲,谢娘娘肯收下奴婢。”

    我轻点了点螓首,又看了一眼徐凌舞,道:“婉玲,好好做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想必你是知道的。”

    婉玲全身一震,惶恐的垂下睫,懦懦道:“是,奴婢谨遵娘娘教诲。”

    我瞥了她一眼,这才搭上云秀的手腕离去,刚出了殿,徐清风已抱着帝姬急急的走了来,她见到我时,眸底闪过一丝诧异,遂又被那股浓重的悲伤所掩盖。

    “臣妾参见景妃娘娘。”徐清风的脸一下子憔悴了许多,今日这一生一死,也够让她的心情大起大落了。

    “请起吧,姑姑,将帝姬抱回景泰宫过去,本宫稍后便会向皇上请旨,将帝姬移到本宫名下教养。”我淡淡地扫了徐清风一眼,只见她听完我说的话,眸子倏然撑大,双手下意识的紧紧抱着怀中的帝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