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吗?
萧小韶忍不住这样猜测。
如果刘慕辰出现什么问题,对她而言,相当不妙。
回到白公馆时,白靖正躺在摇椅上,嘴间轻哼着昆曲,见到萧小韶进屋,缓缓睁开了眼。
“可会唱昆曲?”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萧小韶顿住了脚步,心中诧异,她轻轻点了点头。
“牡丹亭,惊梦,皂罗袍。”
白靖又缓缓闭上了眼,随即轻轻吐出三个词。
萧小韶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忍不住眨了眨眼,她知晓对方是让她唱“皂罗袍”这一小段。
只是没想到,白靖竟也喜欢这种伤春悲秋的词?
想归想,萧小韶轻咳了一声,就开嗓子唱了起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注)
仅仅只是一小段落,费不了多久,萧小韶落下最后一个音,就站在原地看着白靖。
“你如何看杜丽娘?”
白靖沉默了片刻,而后幽幽开口。
萧小韶一阵莫名其妙,完全摸不清他的心思,因此只选了规矩的答案说道:“温婉中多是坚强,守礼中不缺叛逆。”(注)
“若你为杜丽娘,该当如何?”
问题一个比一个奇怪,萧小韶不解的同时,心中也不禁泛起思量。
白靖这个人,向来不做没有必要的事,也向来不说没有必要的话。
所以,这定当是意有所指,那么他想要个什么答案。
略略想了想,萧小韶便摇头说道:“我非杜丽娘,也不曾亲身经历,不知会如何。”
“不必含糊其辞,明日你就回林公馆吧,有事可来白公馆,我能帮必定帮。”
轻叹着说完这句话,白靖又闭上了眼,不再言语。
对方一派淡然平和,萧小韶却差点没将眼珠子瞪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
双拳紧握,萧小韶紧紧盯着白靖,非常想冲上去抓着对方的肩膀一阵摇,然后大吼一句“什么鬼”!
事情简直来得突然!
萧小韶内心一阵抓狂,她觉得自己瞬间进入了委屈模式。
白靖这种捉摸不透的人,果然令人嫌弃,说半句藏半句,是在炫耀智商么,她又不是先知!
她想到方才那几个问题,明白定当是意有所指,可特么的她完全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啊!
萧小韶站在原地,深吸了口气,目光直白的投在白靖脸上,声线微沉,“白爷是什么意思?”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却到底带出了几分愤愤。
白靖躺在摇椅上,不曾睁开眼,只是淡淡的开口说道:“字面意思,只要我不是自身难保,我便会护你一生周全,至于其他,便不耽搁你了。”
不曾睁开的眼中满是无奈叹息,白靖面上若无其事,心中的复杂却不必萧小韶少。
在他看来,若把萧小韶比作杜丽娘,他就好似断井颓垣,而段敬尧怕就是那良辰美景。
想起那枚绿扳指,又想起两人上次的碰面,还有自己对两人关系的不可掌握,白靖就觉得心中有块大石头不断往下沉。
知晓萧小韶身份只是偶然,若没有那次深夜变故,他与萧小韶不过是陌路人,怕是此生都不会有所交集。
可既然知晓了,他又如何做得到将一切视若无睹。
做不到的!
他这个人行事无情,足够冷漠,对自己人却足够在意。
萧小韶有危机,他几乎不加犹豫,就出手将其护在羽翼下,又疏通关系,将这个人从那个漩涡中捞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对萧小韶,是仅仅因为自己人,还是因为所谓的喜欢。
他无法分辨,也不想分辨。
他不会温言巧语,也做不来深情款款,从一个人单枪匹马在华海滩打拼开始,他就没想过这一些。
段敬尧的那枚绿扳指,华海滩有些身份的人谁不知,那是他的象征,从来不离身。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乱送人。
白靖能想到的,唯有私定终身,若为相伴一生的夫妻,赠送此类物品,也在情理之中。
他不是古板的人,在自己做不到和盘托出之时,也没硬生生拘着人家的道理。
全了对方的心思,自己在暗中也护着些,就当做了场好事。
只是,心中多少有些不甘、不愿。
这原本到底是自己的人,“成全”这个词,素来都是说得容易做的难。
躺在摇椅上的青年,面容不是顶顶出色,眉宇间透着成熟沉稳,若不睁开眼,不见那几份杀伐之气,瞧着颇为端方。
他神色不变的抛出那句话,让萧小韶哭笑不得的同时,也多了几分烦躁。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让自己离开白公馆,摆明了事撇清关系,既然如此,无缘无故的,又护着自己做什么。
还有,什么叫耽搁。
莫名其妙!
这人不但心思山路十八弯,还间歇性抽风。
萧小韶愤愤想着,却明白对方不愿多言,以他的性子,既然做出了决定,更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觉得自己需要静一静,好好理理这件事。
对方也说了,有事可来白公馆,那到时就别怪她脸皮厚。
这般想着,萧小韶没有犹豫,立马去了自己卧房,取了自己从林公馆带来的零星几件物品,才又回到白靖面前告辞。
头也不回的离开白公馆,在门外瞧见白靖安排的车子,萧小韶不由冷哼一声。
“派人暗中盯着,她不是段敬尧这小子的对手,若是真心实意最好,可若是存了其他心思,怕是要做些安排。”耳中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没法听见,白靖才缓缓睁开眼,幽邃的眼眸像是一潭深渊,对着刚进屋的管家说话的声音亦是充斥着冷沉。
管家顿时躬身行了一礼,“白爷放心就是,七七小姐其实也没您想象中那么不谙世事。”
“段敬尧乃是中正先生的心腹,心思深沉,非寻常人,不容小觑,不可轻视,小心为上。”
“白爷说的是。”
管家离开了屋子,白靖躺在摇椅上,身子一晃一晃,原本颇感惬意的事,此时却莫名有些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