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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说出的声音很轻,轻到还未传到温岭耳中,就消散在这宫殿内,温岭只见到皇帝嘴巴一张一合,而之后的,却一点也没听清。

    这也是皇帝故意所为,那不过是触及他往事的感慨,着实没什么必要让温岭听到,他道“郡主乃是朕长辈,她大女儿更是朕皇后,戚二小姐的婚事,朕做不了主,但朕要提醒你一句,这二小姐是宠大的,嫁过去之后,你却常年不在府中,闹起来就不好收场了,况且。”皇帝顿了一下。

    “爱卿还有弟弟和妹妹吧,要为他们着想啊。”

    皇帝这是拐着弯提醒温岭,命他放弃这段感情,可温岭这一生可以放弃一切,唯有这段感情他无法割舍。

    “今日郡主去见戚小姐,想必会给臣一个答复,臣亦会尊重戚小姐的决定。”温岭赤诚着道。

    “情之所至,意犹未尽,未成亲的,总想得到最好的,该说朕该说得朕都说了,剩下的就看戚二小姐怎么抉择了,你呀,还是年轻。”皇帝轻笑一声,但他身体不好,带出了一串轻咳。

    太监赶紧给皇帝抚了抚背,温岭担忧喊道“陛下。”

    皇帝抬起手,止住了温岭“无事。”

    温岭放下心来,只是相信戚念,从前世他就相信她,今生更不可能怀疑。

    “下去吧,好好准备准备,过些日子,爱卿该随着军队出征了。”皇帝回道。

    温岭回了一声,就退下来,皇帝对身旁的太监道“送送温大人。”

    太监小心地离开了,只留皇帝一人在殿内。

    在两人出去之后,皇帝那张含笑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他狠狠地一挥袖“都欺负朕受伤,都盼着朕死是吧,朕偏偏要比你们这群人活得时间都长,温岭,你去了,就别活着回来了。”

    皇帝这五个月以来,从鬼门关逃了出来,可是他却陷入一种错误的迷思,看谁都想害自己,他或许心里隐隐知道这样不好,可是他忍不住多想,他身上的伤口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是靠着一份药吊着的,也许下一刻就要死了。

    他忍不住闭上眼,那个假公主浑身是血地抬到他面前,他质问假公主“谁是幕后主使!”

    假公主浑身疼到了极致,虚弱地说了出来“是徐慎,他想要称帝。”

    接着她说出徐慎一系列的筹谋,这种恐慌感笼罩在他身上,他怕下一个徐慎出来,对,注定会有下一个徐慎,他未受伤的时候,徐慎就已经出现了,而他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这段时间,一定会有数个徐慎出现,鲸吞蚕食他的权利,而他只会成为新皇上位前的踏板。

    他无法忍受,可下一刻,心倏然静了下来,如果那些有危险的人死了,是不是就没人威胁到了。

    那所谓的兄弟,已经死透了,只剩一个瘸子,那人没法称帝,他些许地放下心,可瞬息之间,他又忍不住握拳,那真太子,还活着。

    太监送温岭出去,走到一半,太监道“奴才原本不该多说什么,可要不是温大人前些日子帮了杂家,杂家怕是要被那群言官数落死,他们的嘴,堪比无形的刀子,句句戳奴才的心啊。”

    温岭道“那不过是意外,谁也没办法反应过来,我也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

    太监叹息一声“大人这份心,满朝又有几人能有,借着这份心意,奴才不得不提醒,陛下自从醒来后,心情一直不好,而温大人此时提亲,这不是往陛下心窝子上戳么。”

    温岭垂下眼“哪怕陛下将臣贬谪,臣亦是不悔。”

    “慎言,慎言,这话从大人这说出来,到了奴才耳朵里,就这样散了,可不嫩跟第三个人说。”太监挥了挥手,驱散了晦气。

    温岭他早就在朝堂之上能安然这么久,早就明白该说什么,他是故意和这位太监说的,这位太监他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温岭之前帮了他,他不会多去坑害温岭。

    而这太监和郡主交好,温岭更希望借着他,能在郡主面前美言两句。

    ***

    郡主再次见了温岭“你是真心要娶念儿”

    温岭“此情天地可鉴。”

    郡主重重地放下杯子“可你要去塞北,不知生死如何,念儿她只能留在京城,难道她只能在闺中担忧么!”

    郡主的话,宛若弯刀,直击温岭最不想面对而又不得不去面对的事。

    前世正是因为塞北,他永远离开了戚念,可他不想离开戚念,从来都不想,可苍天从来不会给他机会,谁能知晓,塞北会在这时候入侵虞国。

    “臣保证,绝对会安稳归来。”他前世离成功不过只差一个结尾,如今重来一次,他有这个保证。

    “现在的年轻人,满口大话,不要以为你去过南山,就误以为见过战场,战场那是实打实的两军对阵,一个错误的指令,就会败北,本宫承认你有调兵遣将的天赋,可战场之上,有连天赋都无法保护的意外。”

    郡主想起那求她的戚念,这是她宠大的女儿,郡主从不舍得她吃一点苦,可要是她在闺中苦苦等着战场的消息,郡主心在纠痛。

    可她又不得不佩服温岭,这五个月来,皇帝生死未料,温岭颇有手段,牵制住控制不住异心的臣子,郡主算是两朝见证之人,她见过名臣,可和温岭一比,都像是失了光彩。

    那份门第之念再次被狠狠压在脑下,甚至在他帮自己的时候,郡主恍惚有种感觉,或许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女婿了。

    她该同意了。

    可塞北异变,直接又让她把多余的心思挤压了回去。

    虞国前些年都在打仗,活下来的将领不少,郡主看在眼里,照理说不会担心,可这次不同,皇帝要是身体太过虚弱,不知什么时候就熬不下去了,若是后方失控,前方战线又怎会安稳,她怕下一刻,粮草就无法供应,几万大军只能死死靠在边境。

    她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些,争权夺利的那群人,绝不会在意边境,虞国太强了,早已让那群人失去了一贯的危机,而郡主不一样,她在幼时,虞国吃过败仗,清河王当时还在上战场,郡主陪在清河王身旁,她忘不了父亲身旁的侍卫一个个消失。

    那是京中之人玩弄权势,若非他父亲京中好友的奔波,她就和她父亲一起,死在边境了。

    如今她恐慌,害怕她女儿把她好不容易熬过去的再经历一遍。

    温岭顿了片刻,而后抱拳直言道“臣保证,绝对会带着胜利归京。”

    “徐慎已死,光是他那群手下就足以让你头疼,而你离去之后,不知会不会有人耽误后方,你拿什么保证!”郡主亦是直白地说了出来。”郡主质问他。

    温岭他有前世的记忆,能对塞北来人有一个判断,那遥远的地方,这一次并不会困住他,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郡主解释,他思忖了片刻,道“塞北之人,非虞国和其他边境小国,他们不遵从长幼之序,只单纯地追求力量。”

    郡主没料到短短这些时间,温岭竟然把莫测的塞北搞清楚,她直起了身子,静静地听下去。

    温岭接着道“此番来偷袭虞国,一是他们粮食不够用了,二就是他们老皇帝将死,新皇即位,可他们看重功绩,于是虞国就成了他们眼中的肥肉。”

    前世他曾抓住过塞北之人,那人说他们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想在这时候入侵虞国,可来了一个屋神秘人,害死了几位殿下,皇族之中,只剩一个少年即位。

    而那个神秘人,一直在背后控制着塞北的皇帝。

    那个神秘人是徐慎,他早就有所筹谋,可惜他没活到最后。

    当年他找出徐慎的罪行,于京中斩杀,反而给了那傀儡皇帝摆脱徐慎的机会,那人急哄哄地杀入虞国,报仇血耻。

    如今而言,温岭先斩杀了徐慎,塞北的那群皇子,没了神秘人的偷袭,反而顺着之前的意向,用攻打虞国的功绩,来证明自己是最强的。

    郡主目光深沉,眸子里流转着未知的东西,盯着温岭,他这一番说辞,确实安了郡主那浮动的心,但她还需要一块基石。

    而后,温岭道“后方粮草,臣交于师琼,他是臣之好友,臣了解他,他足以担此大任。”

    “况且,郡主深明大义,为国为民,虞国安危,郡主必定更为上心。”

    郡主听后,她轻笑出来,有点不可思议,而又像是顺其自然,她缓缓站起身来,漫步走到温岭面前,低下头,在他耳边冷声道“你这是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我都不知道该夸你赤诚还是骂你傻了,不过,你要证明自己,我答应了,但你要写下令状,如果你回不来,那我就要一份和离书,我不能让念儿的未来有一丝问题。”

    温岭抬头,他目光里是无法否认的坚定,那宛若皎皎清透之水,倒映着郡主的咄咄逼人,郡主忍不住后退,而后郡主听到温岭道“臣不会违逆诺言,望郡主放心。”

    她心绪在那一刻宁静了下来,一个字不受控制地从嘴里说出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