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秦放问完这两句, 没等刑炎给他回答, 转身摆了摆手就走了。走的时候肩膀端得很直, 走路姿势也和平时一样挺, 每一步走得都坚定。汗从他额头上滑下来,顺着眼睑, 顺着睫毛,滑到眼下。秦放屈起食指刮了下, 觉得热, 掀了衣服下摆擦了擦脸。秦放回宿舍冲了个澡, 然后躺到床上, 从中午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睡得很沉, 睡到天黑又天亮。手机上很多电话,有刑炎的有别人的, 但是没有消息, 秦放洗漱后出去上课, 连手机都没带。陈柯说昨天刑炎来宿舍找过他,他一直睡, 刑炎在他椅子上坐了一个多小时之后走了。秦放说, 行我知道了。上完课回来, 室友已经给他买过了饭放他桌上。沈登科小心地看着他, 问“少爷,你还好吗”秦放笑着问“我怎么了”沈登科说“我看你心情不是太好。”陈柯在旁边说“就你会看呢”沈登科也不敢多说, 秦放说“心情还可以,晚上出去喝酒”“好的”沈登科点头, “叫上桐儿”秦放说“行,你们喊他一声,我有点困,睡会儿。”秦放于是又上去躺着了,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下午都没动过。昨天是真睡,今天其实很精神,一直醒着的,就是不想动,也不怎么想说话。手机让他调成静音了,后来没电关了机,秦放也没去给它充电。情绪太乱了,他又不愿意想,也不打算捋。就乱着吧,秦放心想,如果乱着就能快乐的话那倒不如一直糊涂。估计沈登科跟华桐说过秦放情绪不太好的事,华桐见了面也没多问,只是撞了撞他的肩膀。他白天打秦放手机一直关机的,消息也没回,华桐问他“你手机让人偷了”秦放摸了摸兜,没揣着,说“没电了我扔宿舍充电了,没带。”平时秦放如果单独出来不带刑炎的话是手机不离身的,怕刑炎找不着他。手机都不带了那明显就是有问题,但华桐倒没说什么,只是说“我还以为你手机丢了。”沈登科点了很多酒,说打算今天大家一起醉在外面。秦放还是没喝多少,他就那点量。饭吃到一半,酒也喝了半程,华桐终于还是问了出口,问秦放“你跟刑炎吵架了啊”秦放摇头,说“没有啊。”“那你这是怎么的”华桐对秦放还是很了解的,他有没有问题华桐一眼就看得出来,反过来也一样。秦放想了半天,最后只是说“梦醒了吧。”华桐没再深问,只是笑了下,说“毕业季分手季,发生点什么结束点什么,也都正常。兄弟,醒了就醒了。”华桐接得这么自然,秦放还挺意外。他看向华桐,华桐跟他碰了碰杯,说“你要觉得之前那几个月是个挺好的梦,那咱也值了。你要是觉得它不怎么地呢,那醒了也利索了,挺好个事儿。你觉得它是什么”华桐时不时就这么深沉一下,秦放听着他说,听完轻轻笑了,眨了眨眼道“那肯定是好梦。”“那就值了,咱也不亏什么。”华桐说。秦放点头,问他“我还没说我失恋你怎么就安慰上了。”华桐喝了口啤酒,然后说“毕业典礼我去了。”秦放听完就低低地笑了声,点了点头“我说呢。”华桐那天是后来去的,下课了没什么事就去转转,坐在另一边的最后一排。刑炎站在前面的时候,刚开始华桐还拍了照,要不是那里没网他就给发群里了,替秦放晒个男朋友。后来院长说的话,屏幕上的页面,华桐也全看见了。当时华桐也很意外,意外过之后在心里骂了一声。上次他俩聊到这事的时候秦放还一问三不知,现在回头想,就有点可笑了。从典礼那天开始,秦放和刑炎再没见过面。除了刚开始那几天刑炎给他打了电话,秦放一直没接,后来电话就也没有了。秦放要说了解刑炎,他真的不了解,不然他也不至于现在要被闪这么一下。可要说他不了解,那也不对。给他个线索他能顺着把一条线全串起来,好多从前能想通的想不通的,现在全明白了。他俩之间的默契让秦放一句都不用再问。秦放每天照常上课复习,生活像是没有任何变化,可又总是缺了点什么。偶尔他能感觉到身后有个熟悉的影子,这人他太熟了,他的气息,他的温度,秦放都感觉得到。但他一直没回头,他不会回头。刑炎从最开始,给自己打算的未来里,就没有过他。刑炎要给他一段完美的热烈的爱情,刑炎要给他一场梦。还没到梦醒的时候,但秦放提前醒了,醒了就不该再回头。秦放走路会戴上耳机,低着头,一次都不会回头看。室友拿完毕业证又住了两天,然后就走了。走之前沈登科没哭,倒是陈柯哭了。他们没吃散伙饭,这三个字太不让人喜欢了,反正这段时间已经一起吃了那么多顿了,散伙饭就算了。宿舍瞬间就空了,只剩了秦放自己。秦放天天泡在自习室,时间被复习塞得挺满,脑子也塞满了。塞满了就不会再想很多事,心才会比较平静。华桐没课的时候跟他一起复习,有课就各自去上课。他们不太提刑炎,但是提到了也不会刻意避开。提到这个名字秦放是很自然的,不会有负面情绪,他甚至还能笑着说“一到了学习的时候就想让炎哥分我半个脑子”。刑炎这个人,“炎哥”这个称呼,对秦放来说有点疼,但除了疼之外,留下的依然是好的。老房子他没再去过,他和刑炎都有钥匙,秦放把钥匙放进了抽屉里,没再动过。那栋小楼太美了,里面的一切都美,回忆,气息,这些对现在的秦放来说都不太能扛得住,所以他不会去,也不敢去。程东发微信过来问放哥,周末去玩不秦放回他复习没有时间。程东炎哥来吗秦放说我不知道,你问他。程东为啥我问你咋不问。秦放就没再回了。刑炎的朋友圈本来也不发什么,秦放在那之后也没再发过,他相册里上一条还是那一盆核桃和糖。没吃完的糖还在老房子冰箱里冻着,做了回糖之后厨房很久都有那股甜味儿,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可能已经散了。秦放笑了笑,放下了手机,捡起旁边的笔,轻轻转了转。感情多奇妙。那天之前秦放和刑炎还天天粘在一起拆不开,甜得简直像掉进蜂蜜罐子里了。那天之后他俩就能断了所有联系,干干净净利利索索。聊天界面里最后一条消息竟然是秦放之前发的“我到楼下了宝贝儿。”记录就定在这里,一声“宝贝儿”要腻死人了。聊天记录秦放这些天看了太多遍了,从前往后翻着看,刑炎话不多,但偶尔开起玩笑也很皮,有段时间刑炎很喜欢发消息叫他“兄弟”,就是嘲讽秦放之前半直不弯的时候总是说他们是“兄弟”。秦放这些天表现得一直淡定,醒了就不纠缠着再做梦了,往前看不回头,那个洒脱劲儿很像从前的他。以前秦放失恋过多少回了,失恋了就是没缘分,那就算了。这次看来也是这样的。可有天半夜睡醒,睁眼是空空荡荡的宿舍,秦放还没从刚才的梦里抽身,心头一阵阵发空。秦放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侧躺在枕头上,指尖在身前的床单上抓了抓。梦里他怀里有个人。白,瘦,眼睛很迷人。他们躺在那间阳光正好的房间里,躺在那张床上,身边的人睡舒服了,不闹起床气,安静地朝他笑,又好看又乖。秦放闭着眼,抓着枕头,手背上的青筋绷起,手用力到发抖。他在枕头上蹭了下脸,用力蹭了蹭眼睛,然后在上面埋着脸,又很轻地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