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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该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轮回珠与我的那些梦,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谢锦宁问粉衣少女。粉衣少女眼中含泪,有些伤感地道:“我也是最近才记起前世的事。”前世,她被一场大火,活活烧死在姬宸后院。死后,鬼差告诉她,她这一世的父亲定南王在死后,用自身功德,换她一世无忧。定南王身负的功德,非同小可,他一生,守土护疆,更兼救灾治水,活人无数。这样大的功德,换他尚在人世的,善良柔弱没有任何恶行的女儿一生无忧,是够够的了。然而事情还是出了纰漏,有外来的未知势力在干涉这个世界的运行,间接致使她悲惨的一生。并且,很多人的命运都被这股势力干预,变得一生坎坷,甚至早早死去,包括定南王自己。这是地府欠她的,决定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去改变她自己,和所有原本不该早死的人的命运。让她带着记忆重生。可是她拒绝了,她自知她的心太软,性格太懦弱,哪怕重活一世,恐怕也做不了什么。她放弃了重生,请求地府帮她找一个能改变这一切的人,来救定南王和其他自己在意的人。经过千挑万选,挑中了异世界刚刚死于车祸的谢锦宁。于是谢锦宁便替粉衣少女,重活一世,投胎成被定南王从断崖下抢回的那个女婴。而轮回珠,能沟通生死阴阳。于是便有了谢锦宁从小大大的那些梦,梦中,着粉色华服的少女,手捧轮回珠,请她救人。梦中,还给出了关于前世发生的一些事的记忆。就是为了让谢锦宁更好地救那些本不该早死的人。比如洛君、比如秦牧、比如李麒……“原来如此。”谢锦宁道。“那么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时空?”“我……我……怕父王这一世再次被人所害……便向阎君请求,想来看看……”粉衣少女怯怯地看着她,结结巴巴地叙说。谢锦宁大约听明白了,不放心她到底能不能改变定南王府前世的结局,便想来看看,于是魂魄降到了南梁与大乾交界处,在战乱中与父母失散,冻饿而死的小女孩身上,正好被路过的南梁名将项毅捡到。项毅曾经有个小女儿,在和她差不多大的年龄病死了。项毅如今孤家寡人,捡到她,便当是上天对他丧女的补偿,把她当亲生女儿养。她说想来盛京城看看,项毅问都不问,便带着她来盛京。“你来盛京城是想做什么?”谢锦宁问。“一是想看看父……父王,二是想对你说一声谢谢,你……你真厉害。”粉衣少女道,在她眼里,那么可怕的姬宸,在谢锦宁面前,根本干扰不到她半分。谢谢你,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救了我所在意的人,解开了前世的死局,改变了那么多人甚至整个大胤的命运,在前世这个时候,大胤早已是乱成一团,战火纷飞,民不聊生。谢锦宁道:“只此一次,以后不许叫父王。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你不曾和我父王朝夕相处,不曾和他相依为命,他和你前世的父王,哪怕长得一样,也不是同一个人。”粉衣少女怯怯地看着她,泫然欲泣。谢锦宁不为所动,什么都能退让,父王不能让,也没有问她今后有什么打算,那不是她能管的,也不想管。粉衣少女也许还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她前世熟悉的那个世界,人,还是同样的人,一切都可以重新改写。可是谢锦宁并不这么认为,发生过的事,无法更改,这更大的可能只是平行空间。车轮滚动的轱辘声停了下来。“郡主,到了。”骑马在车边戍卫的秦牧道。谢锦宁掀开织锦车帘,径直跳下了马车,秦牧刚伸出去准备扶她下车的手缩了回来,却发现,他们在街上救的那个小姑娘,扶着车辕,怔怔地看着他。秦牧待人温和,心细如发,见状,以为她害怕,便轻声地安慰她:“姑娘别怕,坐在上面慢慢挪下来就好。”粉衣少女扶着他的手,跳下马车,低着头,眼眶微湿:“谢……谢谢你!”谢谢你前世为我收敛尸骨,谢谢你,前世碰到的,除了父王和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人之外,唯一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谢锦宁抬头看着乌木牌匾上,龙飞凤舞的,用金漆写就的“如归酒楼”四个大字。这个名字,还是她取的,宾至如归。二楼临街的雕花窗前,慕容熙一身紫色锦袍,面容苍白,手执白玉杯,一边自斟自饮,一边居高临下,神色难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郡主,您来啦。”掌柜的眼尖,见到门口的谢锦宁,眼睛眯成一条缝,咧嘴笑着迎了上来。谢锦宁算是如归酒楼的半个老板,三楼有她专用的雅间。“还是上三楼吗?”“我有点私事,不用多礼,你忙去吧。”谢锦宁摆手挥退了掌柜的,提着裙摆,踏踏踏快步上楼。掀开慕容熙所在雅间的竹帘,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定。两人中间是一张八仙桌,桌子上摆着一壶清茶,一对小巧的玉色茶杯。慕容熙倒了一杯茶,推到她前面。色泽红褐,茶香醇厚。红茶,她两辈子都喜欢喝的茶。前世她喜欢喝武夷山大红袍,这辈子没有,她便口述制作方法,命人制作出来,涵元阁茶坊的大师傅,经过多次尝试,才勉强试验出了红茶的制作方法,但是每年,没有多制,只有十来斤,谢锦宁自产自销,或是赠给亲朋好友。无论如何,也落不到慕容熙手里。慕容熙身上的秘密还真是多。谢锦宁轻啜了一口,眉头蹙了起来,这不是她这辈子命人制出来的红茶,这是她上辈子喝惯了的武夷山大红袍。谢锦宁压下心里头的震惊,眯眼,看着淡然品茶的慕容熙。“敢喝我的茶,不愧是平安郡主。”慕容熙笑道,“这茶,可还合你胃口?”谢锦宁放下茶杯,道:“我父王中了你的无常之毒,我这做女儿的,如今喝的哪怕是琼浆玉液,也变得没滋没味了。”“我不想兜圈子,我要无常之毒的解药。开价吧。”慕容熙轻轻笑了,显然很想和谢锦宁兜一下圈子。“阿宁,我们可以做朋友吗?”谢锦宁微微一笑:“朋友首先是立场决定的,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该清楚我们彼此的立场。”慕容熙转动着手中的玉杯,神色看不出喜怒,继续问:“如果我不和你做对,如果我对你很好,你会喜欢我吗?”谢锦宁觉得他的问题匪夷所思又莫名其妙,鉴于还要和他换解药,只能礼貌而委婉地回答他:“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慕容熙神色莫测,轻笑一声:“阿宁,你看,无论我怎么对你,无论我做什么,都没有用,你都不会改变对我的态度。所以,我何不选另一种方式,至少,让你不能忽略我。”谢锦宁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了,想要把杯中的热茶狠狠泼在他脸上。慕容熙看出她的不愉,笑得越发欢畅。“定南王中了无常之毒,你难受了吗?”谢锦宁在心里骂了一声神经病,冷冷看着他,不说话。“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因为,你让我难受了很多次,而我,是个睚眦必报的,所以,我也要让你尝一尝难受的滋味。而这个时空,能让你难受和挂心的,大概只有定南王,所以,我只好去伤害他。”慕容熙用了个让谢锦宁很在意的字眼——这个时空,他似乎一点也不怕在谢锦宁面前暴露什么。包括这壶武夷山大红袍。并且,这一通话显得非常莫名其妙,没头没尾。说得谢锦宁和他很熟甚至有过什么似的。慕容熙说话时的神态那么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情真意切得谢锦宁自己都以为自己的记性出了误差,甚至不由自主想要反省,她真的很过分,真的让他难受了很多次吗?可谢锦宁在心中把往事筛了一遍,自己和他真的一点也不熟。……而他那句“我只好去伤害定南王”,让谢锦宁忍无可忍。“你只想发泄你莫名其妙的情绪,根本就没打算和我换解药对吗?”她最后确认一遍。“你现在才看出来啊。”慕容熙挑眉微笑。“哗——”谢锦宁手中的茶狠狠向慕容熙泼去,浇了慕容熙一脸,慕容熙轻笑一声,水珠顺着他乌黑的发,脸颊,和下巴滴落,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定定地看着谢锦宁,眼中平静得什么情绪都没有,可又似乎翻涌着无数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