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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澈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多谢霍元帅告知晏某这个消息,敢问霍老元帅想要问的是什么?”霍老元帅叹了一口气。“想必无双公子听说过,半个月前,西北戍边大将薛绩阵亡一事。”“有所耳闻。”晏澈道。霍老元帅的脸色,有些愤怒,有些悲哀。“薛绩也算是一代名将,能征善战,本来可以不用死的。他会阵亡,是因为朝廷派根本就不懂打仗的阉人做监军,对他诸多掣肘,指手划脚,身为主帅的他,完全无法施展自己的指挥才能,才导致战场失利……”“听说皇上已下令诛杀薛绩的监军宦官刘和。”晏澈道。霍老元帅再次叹了一口气。“杀一个刘和有什么用?杀一个太监监军,还有千千万万个太监监军,太监监军,实为本朝祸患。”“宦官既无军事常识,又因为身处深宫,对于俗事缺乏正常的判断能力,只会给皇上打小报告。更有很多太监监军弄权,不恤军务,侵克军资,搅乱军政,临敌动辄拥精兵自卫、遁逃,多少精兵良将因此丧命!”“十五年前,我朝曾因太监监军,致使60万大军被6万多叛军击溃。”“如此监军,怎能不令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心寒?一日不解决太监监军之祸,我等在沙场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就一日不能放心地去为国奋战。”晏澈默然,实不知该说什么好。“还恳请公子予老夫一策,解决大夏太监监军之祸。”霍老元帅说着,竟然兜头就要拜下去。晏澈和晏临两人忙拦住霍老元帅。“霍元帅,咱们慢慢筹谋,行此大礼真是折煞了阿澈。”晏临道。“霍老元帅不用着急,晏某有法子叫元帅达成心愿。”晏澈道。霍老元帅眼中一亮:“无双公子此话当真?”“绝无虚言。”“好,好!本帅信你,且说来听听。”霍老元帅面露喜色。“元帅可曾试过,请陛下把各路将军的监军都撤掉?”霍老元帅点头道:“本帅确实多次这么向陛下请求过。但奈何陛下是在阉人帮助下,发动虎门之变才得以继承大统,对阉人尤其信赖和倚重。”“每次本帅这么请求,陛下就召来他宠信的司礼监大太监杨贤问询他是否同意撤掉监军。”“杨贤当然不乐意放下手中权柄,于是每次都不了了之。”晏澈道:“这次,元帅不必向皇上建议撤掉各路监军,这些太监监军,既然是以杨贤为首,那么杨贤当是最了解他们是否忠厚贤良之人,元帅只用向陛下建议,每一位监军的任用,都让杨贤推举。”“但为了能职得其人,当让杨贤立下军令状:如果他所荐举的监军有不胜其职者,则杨贤与之同罪。”霍老元帅眼睛一亮:“高,实在是高!此建议合情合理,想必陛下也无话可说。”“有了这么一道枷锁,杨贤必不敢举荐那些人品不端的监军,而由杨贤举荐的太监监军,在他的约束下,便只得老老实实,再也不敢弄鬼。”“无双公子,不愧是‘公子计无双’之名啊!”晏澈微微一笑,霍老元帅还没有弄明白他的真意,不过明天早朝之后他便会明白了,想必结果会令他惊喜。霍老元帅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无双阁。“公子,这是经过筛选之后,想争取第三个问询者名额的各国贵人资料。”无双阁管事将一叠名帖一字排开,放到晏澈面前。晏澈一眼扫过去,从中挑出一张。“云间城苏家三公子,苏沐清。”“来得正好,就他了。”他正需要一个在云间城的身份。管事很快将一个道袍竹冠的年轻男子领了进来。年轻男子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眉目清俊,面容沉郁,有悲戚之色。管事躬身,小声在晏澈耳边介绍。“苏家是云间城第一世家,亦是云间城首富。云间城乃大胤平安郡主谢锦宁封地,苏家与云间城定南王府关系密切,多有合作往来,定南王和平安郡主多次倚重苏家置办军需物资。”晏澈点点头,问:“苏三公子,不远千里来无双阁,所为何事?”苏木清面容抽搐了一下,道:“我大哥和二弟正值壮年,却在半年之内,相继去世,他们平时身体都很好,不当如此,我觉得事有蹊跷,然而凭一己之力却查不出什么,恳请无双公子,以无双智谋,助我我抽丝剥茧,探明真相。”晏澈眼睛眯了起来,道:“苏三公子,你想知道你大哥、二哥的死是否有蹊跷。但这种事需得现场查探,才能验明真相。”苏沐清道:“我知道这令无双公子为难了,我愿奉上一半家资,请无双公子随我去一趟云间城。”晏澈轻轻一笑,看来这位苏三公子也是轻财重义的性情中人。管事立马小声在晏澈耳边道:“苏家的一半家资,有千万两白银之巨。”一旁的晏临,惊得张大的嘴,手中的茶杯,“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啊啊啊……好多钱好多钱,发了发了……他不停地朝晏澈眨眼睛。阿澈快答应,快答应!他身为安王世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啊!晏澈轻轻一笑:“如你所愿!”※※※第二天,射鹿城出了一件震撼人心的大事。而对晏临来说,则是两件大事。其中他最关心、最令他振奋的一件事是,祁王世子晏泓,在早朝上,被皇帝严厉斥责了,成了满朝文武百官的笑柄。更重要的是,现在整个大夏高层都知道了,祁王世子晏泓被皇上厌弃了。晏泓算是一朝之间失势,从此再也蹦达不起来了。晏临开心得恨不得大叫三声,看他以后还在自己面前拽不拽得起来?看他还敢不敢告自己黑状?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晏泓在朝堂上,向皇上为柱国大将军等一众将官讨赏,说柱国大将军三年前率兵出征,抵御匈奴入侵,中了流矢,养伤整整一年才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该赏。皇帝的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群臣也默然不语,拿奇异的目光看着晏泓。柱国大将军抵御匈奴期间,倾国的税收有泰半运到边境供奉他的大军,他却屡战屡败,将士们伤亡惨重,要不是匈奴那边老可汗去世,几个年轻王子争得你死我活,其中一位王子要把入侵我朝的军队调回去对付他的几个兄弟,才退兵的。没打胜仗,柱国大将军不好意思向陛下要封赏,陛下也不好封赏,才久久搁置不放。皇帝神情莫测地看着晏泓,冷笑一声,语气很重地道:“你真是朕的好侄儿……等你能坐上我这个位置,你再想封赏谁,就封赏谁不迟!现在,还轮不到你说话。”说完一甩衣袖:“退朝!”晏泓面如土色,如被砸了一记闷拳。群臣都看着他直摇头。“世子,你也聪明太过了。”有人经过他身边说。回到后宫,皇帝气得茶都喝不下,对着皇后抱怨:“朕这个好侄儿,真是聪明太过,居心叵测,他这是,想早点把朕取而代之啊。”他这话并没有私密地说,而是当着一众宫人的面说的。很快,宫内宫外,朝堂上下都传遍了,越发落实了皇帝厌弃了祁王世子晏泓的事实。这下,莫说朝臣,就连宫人,都开始敢把晏泓不当回事。他走到哪里,别人都给他脸色看。晏泓也听到了皇帝刻意通过宫人的口传给他的话,他着实吓了一顿。开始连觉都睡不好,整日买醉,战战兢兢,做梦梦到皇帝想杀他。甚至连找晏澈算账的心思都没有了。呜呜呜,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安王府中,晏临喜形于色,对晏澈道:“阿澈,你真是厉害,太神了,你是怎么预料到这个结果的呀?”晏澈正坐在梧树下,石桌旁,一边自己与自己对弈,一边微笑着回答晏临:“晏泓犯了皇帝的忌讳。他当朝这么一提,如果皇帝不赏,那么出征匈奴的将官们都会对皇帝不满,从而觉得晏泓能为他们说话,得了军心;如果皇帝赏了,那些将官们还是会感激晏泓,这封赏是晏泓给他们要下来的,不是皇帝要给的,所以皇帝怒了。”“他蠢成这个样子,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晏澈摇头道。晏临道:“阿澈,不是他太蠢,而是你太厉害了。”晏澈微笑着,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坐在那里,便是一道无与伦比的风景。晏临都看得微微出神。头顶的鸟儿娇滴啼转,惊醒了晏临。“阿澈,咱们射鹿城还出了另外一件大事。”“宣武大将军昨晚死了。”“据说是酒后从自家楼上坠下来,摔死的,阿澈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晏临星星眼,阿澈真的好厉害呀。昨天答应俪姬让宣武大将军死,宣武大将军就活不过今天,而且还是自作自受的‘意外身亡’,让刑部和大理寺都查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晏澈微微一笑,道:“你都听说了些什么?”“据说宣武大将军喜欢喝酒,这个时节天气炎热,每晚喝完酒之后,因为贪凉,宣武大将军都会上自家的玉竹楼二楼的竹榻上小憩,并且他休息的时候,因为行伍中养成的防范性和警惕性,不允许任何人在旁边伺候。”“可是昨天晚上,宣武大将军上了玉竹楼之后,却再也没有下来过,直到玉竹楼起了大火,一众奴仆赶去救火,才发觉,宣武大将军居然从玉竹楼上摔下来了,撞到楼下的石雕,当场死了。”“众人都觉得宣武大将军是醉酒之后,不小心自己翻下楼摔死的,可是宣武大将军以前那么多次都没摔死,为什么偏偏这次摔死了呢?”晏临说着十分好奇地看了晏澈一眼。“阿澈,你到底让俪姬做了什么呀?”“玉竹楼上的护栏虽然久经风雨侵蚀,却依然很结实,怎么可能被宣武大将军轻轻一靠,就断掉了呢?宣武大将军从哪个位置摔下来不好,偏偏撞到楼下的石雕?”晏澈微微一笑,满足了晏临的好奇心:“如果有人首先在护栏的某个位置作了手脚,将护栏弄得半断,并且在那个位置放了一件宣武大将军感兴趣的东西,将醉酒的宣武大将军引到护栏旁边去看,宣武大将军往护栏上一靠,护栏便断裂,宣武大将军摔下楼,而那个位置又正好对准楼下的石雕,宣武大将军撞上石雕,想不死都难了。”“如果再在玉竹护栏上放一盏油灯,宣武大将军摔下去的同时,正好打翻油灯,让玉竹楼起一场大火,那么即便大理寺和刑部有通天本领,也查不出端倪了。”“毕竟,宣武大将军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任何人。”“不管宣武大将军是怎么死的,总之,他一死,俪姬就解脱了,阿澈,俪姬的碗水之恩,你算是彻底报答了。”晏临感慨地看着晏澈。“阿澈,你真是……”好可怕啊,晏临看着晏澈,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真应了那句话,阿澈如果想谁死,会让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好阿澈是他的好兄弟,晏临拍了拍胸脯压惊。正在这时,有门童过来道:“世子,二公子,霍元帅到访。”门童还没说完,便老远听到中气十足的哈哈大笑声传来。声音中充满了舒畅和喜悦。只见虚发皆白的霍老元帅,带着几位部将,向晏澈大踏步走来。走近之后。“无双公子,请受我们一拜,本帅在此替大夏万千将士拜谢无双公子解决大夏监军之祸。”“本太尉拜谢无双公子替我们解决监军之祸……”“本镇国将军拜谢无双公子替我们解决监军之祸……”“本行军参谋拜谢无双公子替我们解决监军之祸……”霍老元帅以及他身边的几位武将,都一齐朝晏澈拜下来,晏临拦都拦不及,看着晏澈:“这……这如何使得?”“世子不用阻拦,咱们这一拜,无双公子受得,咱们也拜得心甘情愿。”“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晏临困惑道。“无双公子,真神人也。”霍老元帅感叹道。几人落座,小厮奉茶,霍老元帅才娓娓道来。霍老元帅按照晏澈说的,在今天上朝时,向陛下建议,从今往后,每一位监军的任用,都让杨贤推举。但同时让杨贤立下军令状:如果他所荐举的监军有不称职的,则杨贤与之同罪。皇帝一听这个建议合情合理,果然采纳了。司礼监大太监杨贤脸色发白,当场跪地大呼,请求皇帝撤掉太监监军。苦太监监军久矣的文武群臣趁势山呼“恳请陛下撤掉太监监军”。猝不及防,众心所向之下,皇帝再无借口,无奈,只得同意了“撤掉太监监军”。为祸大夏二十年的太监监军,被晏澈几句话一朝解决。苦太监监军久矣的一众武将怎能不感激涕零?“无双公子,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大夏全体将士的恩人,日后但凡有所差遣,只要不涉及叛国,吾等无有不从。”霍元帅承诺道。这个承诺的分量,可真是太重了。试想,如果晏澈请他们支持某位皇子当储君,算不算叛国?当然不算,那也就是说,晏澈是可以凭着此次的人情,让他们站队的。晏泓千方百计想做但做不成的事,却被无心插柳的晏澈,轻而易举做到了。霍元帅和几位将军辞别之后,晏临再次星星眼。“阿澈阿澈,你怎么可以这么厉害!”晏澈却对晏临正色道:“阿临,我要离开射鹿城了。”晏临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去哪里?去做什么?”“去云间城,讨回一些陈年旧债。”※※※在去云间城的路上,夜宿的时候,谢锦宁又做起了关于粉衣少女的梦。梦中,定南王府没有自筹的军需物资,只有朝廷下拨的那部分军粮,但还是被劫走了,并且到最后那批物资也没有找回来,幕后主使也一直没有浮出水面。结果,那年冬天,南疆将士冻死饿死了五万之多,连身为主帅的定南王自己,都缺衣少食,但定南王骗粉衣少女,说还有粮食,把自己的那部分口粮均给了粉衣少女。最终,定南王自己饿出了病,战场上一个恍惚,差点从马上坠下来。……谢锦宁醒来,泪流满面。“阿宁,你怎么哭了?”一旁的谢湛慌忙去擦她的眼泪,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阿宁,你别哭,你一哭,我这里难受。”谢湛捂着胸口很难受地道。“我发誓,我会找到这次的幕后主使,找回军粮,让他们付出代价。”谢锦宁一字一顿道。在后面的路上,阿雀又收到了南方镇首府传来的消息。齐王第四子姬宸,居然带着礼物找上门来拜访,想见一见谢锦宁,并且诚恳地向定南王表达他对谢锦宁的一片痴心,希望定南王能成全撮合他们,定南王大怒,一脚将他踢出了南方镇守府。谢锦宁冷笑一声,姬宸真是病得不轻。她不知道的是,姬宸行如此昏招,实在是因为没有办法了。这一世,他根本接触不到谢锦宁半分,靠近不了谢锦宁百米之内,求而不得,于是越发“思之欲狂”了。谢锦宁紧赶慢赶,终于在半个月之后,到达了云间城。站在云间城熙熙攘攘的街头,谢锦宁感慨万千。忽然,她听到身后有人喊——“阿澈”。那声阿澈,谢锦宁的神情,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