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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锦宁的马车一路往云间城疾驰。路上,阿雀想了想,道:“郡主,还有一个消息,和我们合作的云间城首富苏家家主,在上个月去世了,现在当家的是他的妻子薛岚。”谢锦宁眼睛眯了起来。“我记得苏家家主很年轻,不到三十岁,怎么就去世了?是出了什么意外吗?”阿雀道:“据说是对半年前他二弟——苏家二公子的死,耿耿于怀,郁郁而终。”谢锦宁惊讶地挑眉:“苏家半年之内,死了两位正值壮年的男丁?”这么一说,连阿雀都觉得有点不对劲。“而且还死得这么凑巧,苏家家主上个月去世,这个月,我们由苏家参与置办的军需物资就被劫。”“重点查一下苏家,还有现任家主薛岚。”谢锦宁道。“是!”※※※大夏皇都,射鹿城,无双阁。无双公子了句什么,这时众人才注意到,他旁边还有另外一个人。那是安王世子晏临,晏临生得眉目清俊,气度凛然,平时绝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忽略的人物,然而和晏澈待在一起,居然就变得没有存在感了。“每次出来都像被看猴戏一样。”晏临皱眉道。“如果不习惯,下次不要跟来。”晏澈微笑着当先走进无双阁,他的声音如同古琴奏出的最动听的音一般,让人听了还想听。“我不来招呼着,你被这些人生吞活剥了怎么办?”晏临按住腰间的剑柄,双手抱胸,目光不满地扫视那些围堵在无双阁外,看着晏澈一脸花痴的人。“我什么时候有你说的这么柔弱了?”晏澈道。“每月十五的晚上,难道不是吗?”晏澈那张俊美得让人自惭形秽的脸,微微变色。每月十五的晚上,他的眼睛会暂时性失明,耳朵会暂时性失踪。小时候的余疾虽然治好了,但还是留下了轻微的后遗症。安王世子晏临看了一下晏澈脸色,忙道:“阿澈,对不起,我太不会说话了,我不是故意提到你的伤心事的。”晏澈轻轻一笑,无双阁的厢房似乎都被这笑照亮了。“那些过去的事情,早就无法影响到我的心绪了。我只是在想,今天第一个问计的有缘人,也许你不会喜欢见到。”晏澈下巴微抬,晏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顿时咬牙切齿,就要拔剑上去。“该死的晏泓,无耻小人,他还敢来这里?”大夏国皇帝没有子嗣,以后很可能会在亲兄弟的子嗣中过继一个立为皇太子,而祁王世子晏泓,颇有野心,自动把其他的堂兄弟当成劲敌,每每处处针对,其中以晏临被他针对得最多。这个月月初,他刚阴了晏临一把,在晏临面前说他生母的不是,晏临被激怒,上去对他挥拳就打。才将将打一拳,就被晏泓的亲卫挡住,结果这个无耻之徒,竟然顶着被晏临一拳打得红肿的眼角,跑到皇帝面前哭闹告状,害得晏临被自家父王狠抽了一顿鞭子,禁足十天。到今天才能出门,也是在家里憋得太狠了,所以晏澈出门,他就跟了来。此时两人坐在无双阁的厢房中,隔着竹帘,能的管事,领着晏泓走进大堂,但晏泓看不到他们。晏临看到晏泓,眼睛都红了,右手按剑,一副要冲出去和晏泓拼命的架势。晏澈按住了他拔剑的手,轻轻一笑,道:“打蛇要打七寸,你这样冲出去,最多能把他打一顿,却没法让他伤筋动骨,伤心动肺。”“那该怎么让他伤筋动骨?”晏临知道自己的智商和晏澈不是一个档次的,他这位义弟,聪明绝顶,要想整一个人,绝对让那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于是虚心请教。“当然是让他失去他最在意的东西。”晏澈眯起漂亮的凤眼,把玩着一个漆都掉光了的荔枝形套盒,漫不经心道。晏临似懂非懂。看着晏澈手中旧得不能再旧了,看不清颜色的荔枝型套盒,问:“你总把这个东西带在身上,它对你很重要吗?”晏澈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只是习惯了,而已。”晏澈不欲再谈论这个话题,拉了一下壁上的铃铛,无双阁的管事进来,恭敬地躬身行礼。晏澈吩咐道:“把祁王世子请进来。”“是。”管事有些惊讶,祁王世子是两手空空进的无双阁,也没有带来诡谷慕容氏的消息,更像是来凑热闹的。按照规矩,这样的人,公子是不会见的。但管事深知自己主子的一言一行都可能暗藏别人看不懂的深意,他们这些下面的人,照吩咐做事,就错不了。“你需得给我一两银子。”晏澈又对晏临道。“啊?”晏临有些懵,“你缺银子吗?一两会不会太少了?我们是好兄弟,我的不都是你的吗?需要银子直接到府库拿。”晏澈只能解释:“无双阁开门做生意,不能坏了规矩。只要付出我需要的东西或者消息,无双阁可以帮你达成心愿。你不是想看晏泓伤筋动骨吗?”“哦哦!”晏临眼睛亮了起来,忙在兜里翻找,脸黑了,“今天没带银子。”晏澈扶额。“随便什么都好。”晏临忙取下手上的玉扳指,放到晏澈面前。这时,无双阁管事带着神情跋扈的晏泓进了用围屏隔起来的外间。“晏澈,出来,我知道是你。”晏泓边嚷嚷着,边欲要走进里间,管事拦住了他,道:“祁王世子,无论是谁来这里,都得守无双阁的规矩,否则别怪小的不客气。”说话间,“哒哒哒”,十二位手持铁棍的彪形大汉瞬间围到了门口。晏泓看着门外的彪形大汉,只能作罢。“祁王世子,你来无双阁,是想问什么?”晏澈照例隔着屏风问道。晏泓本只是对晏澈的本事好奇,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没想到居然被选中成了有缘问策之人。因着晏临的关系,他并不信任晏澈,但这不妨碍他问问题,为难一下晏澈。晏泓二郎腿翘到桌子上,双手搭在脑后,靠在椅背上一闪一闪,懒懒道:“我想要得皇叔父看重,想要成为皇太子,你可有办法助我达成心愿?”晏澈轻轻一笑:“这有何难!”晏泓双眼圆睁,放下手脚,坐姿一下子端正了。“好大的口气,这有何难?你今天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拆了你这无双阁。”晏澈并不慌张,无双阁不是他想拆就能拆的,要动无双阁,第一个不放过他的是七国之中,那些身份超然又需要无双阁助力的达官贵人。“祁王世子觉得,自古能继承大统者,靠的是什么?”晏澈不慌不忙地问。晏泓一下子来了兴趣,试探着回答:“皇帝的喜欢?”晏澈笑了:“皇帝的喜爱是很无常的东西,陛下今天喜欢你,明天就有可能不喜欢你。”晏泓深有感触,连连点头。“史书上,总有那么一些不得皇帝喜欢的皇子登极,例如,春秋五霸之首的齐桓公小白,他曾被迫流亡他国,最后还是登上了王位;战国时期的赵国创始人赵襄子,因是庶出不得父亲喜欢,但最终继承家业……这些成功的上位者,靠的是什么?”晏泓恍悟:“是兵权,是来自军队的支持。”“对,自古,掌兵者得天下,哪怕皇帝不喜欢他们,也无可奈何。”晏泓深深认同,连连点头。“三年前,匈奴犯境,柱国大将军带兵出征,整整对峙两年,最后匈奴退走,柱国大将军一众将士回朝,可陛下却迟迟没有封赏,若世子在朝堂上为他们提一提封赏的事,哪怕最后不成,他们也会发自肺腑感激世子你……”晏泓心中一动,心思活了起来,这个计策,真的不赖啊……但同时,他又有些怀疑:“晏澈,你可是晏临的义弟,你会这么好心?”晏澈轻笑一声:“祁王世子难道没有听说过,无双阁是最重规矩的地方?”“在无双阁中,我只是无双公子,来问策的,哪怕是我的仇敌,我也会依照规矩办事,给他们满意的答复。我很珍惜无双阁这块招牌。”晏泓将信将疑。“哼!若是知道你坑本世子,本世子定不饶你。”晏泓说着,甩袖出门,扬长而去。无双阁的人竟然就这么让他走了,没有找他要问策的报酬。晏泓有些诧异,也有些得意。看来晏澈还算识趣,不敢找本世子要报酬。他可是听说了,无双阁的报酬,一般人还真付不起,要么是稀世珍宝,要么是晏澈需要的东西和消息。而这其中,稀世珍宝他舍不得,晏澈需要的东西和消息他没有。所以不找他要报酬,正中他下怀。心中装着晏澈刚刚说的事,晏泓脚步都快了些,回府就招来幕僚谋划,把晏澈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那些幕僚纷纷持赞成态度,觉得这是个博取柱国大将军支持的好机会。无双阁中,晏临按耐不住好奇,问:“阿澈,我听你给晏泓出的计策,说得十分有道理,这个计策是哪一环藏了陷阱呀?”晏澈道:“过两天你就知道了,晏泓这会儿大概会招幕僚商议,但他那些只知溜须拍马的幕僚,是看不出其中的玄机的。”“带下一位进来。”晏澈对无双阁管事道,忽然,目光透过雕花窗,无意中扫到街上,正在发生的一件事。晏澈漂亮的凤眸眯了起来。一位年轻女子,被从马车上一脚踢下来,两边脸红肿得厉害,嘴角有血瘀,后背遍布血淋淋的鞭痕,半天从地上爬不起来。“她是谁?”晏澈指着那女子道。“是她呀!她是宣武大将军的妻子,两年前被贬谪的左相国的二女儿。”“娘家失势之后,宣武大将军便整日对她拳打脚踢,她如今算是整个射鹿城最悲惨的一位妇人了,曾两次怀孕,两次被宣武大将军打得流产,如今的她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活着也只是生生受折磨。”“她曾自求下堂,却不被宣武将军府允许,宣武大将军好面子,不想别人说他势力,岳家一失势就抛弃妻子。而且她当年的嫁妆实在太过丰厚,宣武大将军应该舍不得退回给她。大家估摸着,宣武大将军是想折磨死她,霸占她的嫁妆,再另娶,都有人下赌注赌她什么时候被宣武大将军打死了。”晏临道。晏澈漂亮的凤眸中透出一丝冷意,指着窗外那年轻女子,对无双阁管事道:“让下一位等等,先请那位夫人进来。”“是。”管事忙着人,从街上把那位年轻女子扶进来。一身是伤的俪姬被无双阁的侍女扶进了阁中。晏澈起身往围屏那边走,晏临有些惊讶。“你要亲自见她?你这张脸真的很容易让人发痴发疯,你知道的。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你可知道这射鹿城有多少姑娘为你犯相思病?”然而晏澈没有理会他,直接绕过了围屏,走到会客的桌子边的玫瑰椅上坐下。遍体鳞伤的俪姬被搀扶着进门,看到坐在桌子边的晏澈,一下子失了神。这个年轻的男人,只轻轻一瞥,就一下子吸引了她全部的心神,让她忘记了身体和心灵的痛苦,只想一直看着他,一直一直看下去。她明明恨透了男人,却无法对他产生一点恶感。只要这么看着他,就能感到一种莫大的幸福,仿佛置身一个奢侈而美好的梦境,莫名的就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面对晏澈,俪姬有些自惭形秽地,想要捂住自己的脸。这是不对的!她想要挪开自己的眼睛,然而她的心不答应,她想要管住自己的心,然而心变得不听话了,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俪姬就这么怔怔地看着晏澈。不用任何人介绍,她就明白了眼前男子的身份。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射鹿城那么多人,为他疯狂。无双公子晏澈的这张脸,煎熬着多少春闺女子的相思。哪怕从未见过,也无法认错。“请坐。”晏澈罕见地,没有因为女子的发呆而蹙眉。俪姬被晏澈的话惊醒,惭愧地低下头,红着脸,惴惴不安地坐在了金丝楠木桌的另一边,因为太过心慌,差点碰翻了旁边的一只青花古瓷美人瓶。晏澈亲自给她斟了一杯参茶,推到她面前。俪姬受宠若惊。“夫人可有什么心愿?”晏澈径自问。在内间喝茶的晏临差点喷了一口茶。外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得很,找无双公子问策,是要先付报酬的,就连他这个义兄都不例外,刚刚晏澈还找他要一两银子,说规矩不能破。可现在,为何为这年轻女子破例?俪姬越发受宠若惊,忐忑道:“听闻公子一策,万金难求,我……我既没有万金,也没有诡谷慕容氏的下落,我……”晏澈道:“酬金只需要一碗水,六年前,夫人已经给过了。”“一碗水?”俪姬有些疑惑。“六年前,冬月,石溪街头。”晏澈道。俪姬恍然记起一件往事。六年前,石溪街头,她看到路边石墙上靠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小瞎子,苍白的嘴唇干裂出血,她动了恻隐之心,走下轿子,喂了那小瞎子一碗水。那时候,她还是左相国之女,正春风得意,哪里想得到,那一碗水,会换来如今的机缘,甚至可能成为她绝境中的救命稻草。“什么都可以吗?”俪姬流泪道。内间的晏临立时紧张起来,这女人万一想把对于晏澈的非分之想付诸实践怎么办?晏澈微微一笑:“那要看夫人的心愿是否在晏某的乐意范畴和能力范畴之内了。”直白来说,还要看他是否乐意,是否能办到。俪姬松了口气。她早就听闻,没有无双公子办不到的事。也许她能否脱离苦海,就要看今日了。“我想要一个人死,可以吗?”俪姬忐忑又渴望地看着他。“好!”晏澈没有问是谁。片刻之后,俪姬心满意足地出了无双阁,原本死灰一般的双眼中,复又充满了斗志和希望。“你和她说了什么呀?”晏临好奇道。“你连一把匕首都没有给她,她真的能达成心愿脱离苦海吗?”晏澈微微一笑:“明天你就知道了。”这时,无双阁管事,带着第三位问策者进来。“霍元帅。”晏平失声叫了起来,居然是大夏的兵马大元帅霍烈。“公子,霍元帅带来了您要的消息。”无双阁管事恭敬道。世人皆知,用诡谷慕容氏的行踪,可换无双公子,无双之策。“敢问霍元帅,带来的是诡谷中哪位慕容氏的消息?”晏澈认真地问。“诡谷新出山的门徒,慕容和靖。”大夏兵马大元帅霍烈须发皆白,却声如洪钟,中气十足。“啪”的一声,晏澈捏碎了手中的玉杯,声音很冷很冷,“慕容和靖,此刻在何处?”“慕容和靖,此刻正在云间城。大胤定南王每年会在云间城筹备大胤三十万将士的过冬冬衣,一百万担军粮,百万两军饷以及大批军械,运送到南疆。老夫无意中得到消息,诡谷新出山的门徒慕容和靖,在打定南王运送的那批物资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