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喜云见音裳离这般不依不挠,毫无大局之观,心中生了不喜:“你可知没有云琅山做依靠, 待嫁入霞瑟云居,你将寸步难行?”
霞瑟云居在衡元修仙界的地位更胜云琅山, 且如尚又是散修盟盟主, 身周不乏佳人环绕。
若音裳离不是他褚云琅的女儿, 想要入主霞瑟云居简直是做梦,这衡元界并不缺单水灵根的女修,只是她的水灵根资质尚好一些罢了。不依不挠地闹了这么些日子,他以为她只是在为自己多作争取,没成想其眼界如此之狭隘?
“寸步难行有什么可怕的?”音裳离抹去了眼泪,她不要哭, 于他们来说她的眼泪都是无病呻、吟:“我都已经没有前路了, ”还会怕日子难熬?
她现在的修为仅为金丹巅峰, 而如尚老鬼在两千年前就已入合体境, 若不是修为停滞在合体境中期巅峰,他也不会同意褚喜云的提议换女了。一个金丹巅峰遭合体境修士采补,新婚之夜她能保得根基不损就已是大幸。
吉音瞧着褚喜云的面色越来越暗沉, 知他已经恼了,心中更是气愤难当,看向这个不孝女脱口斥道:“你爹心疼你为你费尽心思地谋算,你却在这里没完没了地闹,我与你好话说尽,你不理不睬,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音裳离瞥向她:“我以为我想要的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吉音一愣,后明白了,不住地点头:“好……好,”眼泪含在眼眶中,举起了右手,“你想要为娘就给你,我也只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只当这么多年的含辛茹苦全都喂了狗了……”
“哈哈……,”音裳离一手捂着心口,吉音这一套她已经看透了,嗤笑道:“狗能替你们嫁给如尚老鬼吗?”又想拿所谓的生养之恩来捆缚她,可经了这么多事,她已经不傻了。
“好,我说一句你顶一句,好样儿的,”吉音任由眼泪滚落,看着音裳离哽咽说道:“我吉音向天地众神以心魔起誓,待我儿嫁入霞瑟云居之时,便是我等情尽恩绝之日,若有违此誓言,吉音仙途断绝,永堕魔狱。”
“很好,”音裳离等到了她想要的,将目光投向了褚喜云:“现在该轮到你了。”
褚喜云闭目哀叹,举起左手对天地起誓。音裳离听完了誓约,仰首大笑踉跄着走出了琅琊居,眺望着天际,她终得孑然一身了。
“音娘,”待音裳离走后,褚喜云紧抓吉音的手,面上悲伤不掩:“我真的是逼不得已,黎儿想错我了。”
“苍渊界万兽森林之乱已经平息十余年之久,天衍宗的那位她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我必须尽快平衡体内失调的阴阳,恢复全盛,否则恐怕要不妙。”
“音娘明白,音娘都懂,”吉音反手紧握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掌,将它贴到面颊上,泪如雨下:“云琅,现在音娘除了你是什么都没有了……呜呜……”
褚喜云眸色一暗,让吉音靠在他的肩上,柔声安抚道:“放心吧,黎儿是我们的女儿,就算她如此作为,我也不会不管她,而云琅山永远是她的依靠。”
依在褚喜云怀中的吉音闻言眼神微动,不过只瞬息便立马又恢复了楚楚之态:“谢谢你……呜呜云琅我心里好难过……”
西大陆闫银城,韩穆薇和钟珠珠在蓬莱阁大吃大喝完,正准备结账的时候,忽见一行身着墨色法衣的年轻人进入阁中,这原也没什么,只是他们身上服饰和周语琅存放在储物镯中的几件十分相似。
“这应该是盛魔门的宗门服,”钟珠珠扫了一眼那几位的襟口处和衣袖,均不见任何有特色的图徽,不禁凝眉,难道她猜错了?
韩穆薇抬手又叫了一条五阶花木果子鱼:“看他们腰间挂着的魔月玉佩,”那玉佩的样式很奇怪,“和月战咒符文一模一样,”就连月心一点都有,只是她在周语琅的储物镯中并没有发现这样的玉佩。
“听说了没?”一行人刚坐下,其中一位瘦削男子说到:“周语琅死了。”
“怎么可能?”坐在边角的女子拿起店伙计刚送来的茶,给在座的都满上:“人家娘是咱们盛魔门圣女,爹是云琅山云琅君,谁敢动她半根指头?”
不但那女子不信,其他几位也均摇首,瘦削男子抿了一口茶,抬眉瞪大眼睛:“真的,我表姐的堂哥的表妹就是守魂莹坛的,都已经确定了周语琅的魂灯灭了。”
“真的假的?”倒茶的女子都愣住了,茶水溢出杯子都没察觉:“我还以为是云琅山有了女主子,那位坐不住了才玩出这一套的。”
“我一开始也这样想,”瘦削男子一把覆上女子拿着茶壶的手,趁机捏了捏,后拿走了其手中的茶壶:“不过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现在消息已经压不住了,周语琅这一死,后面的戏大着呢。”
“可不吗?”女子娇嗔地拍了一下瘦削男子,后眼神扫过四周,看向在座的另外几位:“不管周语琅曾经做过什么,她是那位和云琅君的女儿这属不争的事实,现在眼瞧着云琅山要办喜事了,那位岂会容得?”
这一行人说话是一点没有避讳,自他们来了,大堂之中的其他桌便禁了声。韩穆薇和钟珠珠对视一眼,后继续吃着刚上的果子鱼,不到两柱香的工夫,二人便结账离开了蓬莱阁。
走在街道上,韩穆薇一手撑着腰一手摸着肚皮,传音予身侧的人:“珠珠姑祖,咱们找个地方坐会吧?”这一顿吃得满足了,她都撑了。
钟珠珠瞥了一眼她圆鼓鼓的肚皮,不禁轻笑应道:“你运转灵力不就舒服了,”她这是在找借口想要等那伙人出蓬莱阁,“周语琅才死两天,消息得得这么快,而且还敢往外传,这身份定是不简单。”
“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韩穆薇运转灵力,只两息肚子就恢复如常了:“周语琅还有一个同母姐姐——周玉云,”能如此快地得到周语琅的死讯,又敢在这个特殊的当口这般作为的,盛魔门除了周宁儿,应该就只有她了。
“都是不简单的角色,”钟珠珠带着韩穆薇走向了距离蓬莱阁仅仅只有千丈的习来茶馆:“所以褚云琅为何要招惹如此多的女子,”就不怕死在女祸上?
管不住下半身呗?韩穆薇随着钟珠珠上了茶馆的三楼,寻了个临街的包厢,坐下后看向店伙计说道:“上几碟子零嘴,要你们茶馆里最出名的,茶水我们自己来便可。”
年轻的店伙计长巾子一甩挂在肩头:“好嘞,您二位稍微,小子这就去给你们拿。”
关上包厢的门,打开禁制,韩穆薇拿出了一套青瓷茶具,取出老头给的极品云雾茶稍稍捏了十来根泡上,后开始俯视街道,望向对街不远处的蓬莱阁:“珠珠姑祖,你说咱们听到现在为什么就没人谈论霞瑟云居呢?”
这也是她觉奇怪的地方,钟珠珠双手托着腮帮子,微微眨了眨眼睛:“也许是霞瑟云居的底大家都晓得,没什么可谈;也许是霞瑟云居的主子如尚脾性不好,世人不敢谈。”
“难道褚喜云的脾性就好?”韩穆薇凑着鼻子,嗅着茶香,再次换成神识传音:“您当年重伤了褚喜云,还逼着他损了一口心头血,将将不到十二年他的伤肯定没好,”右手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吉音来了,褚喜云就应该知道苍渊界的情况,他急呀。”
钟珠珠点首:“我估计音裳离的婚嫁肯定跟他的伤脱不了干系,”她废他右臂玉骨之时,用了一缕魂力,而她的魂力中夹杂着一丝天地规则之力,“善德说褚喜云是水火平衡双灵根,那他经了我那一击之后,体内的阴阳应该是被打破了。”
而他原本长久平衡的阴阳一旦被打破,想要恢复就难了,毕竟水火相克。这就是水火平衡和五行平衡最主要的区别,水火相克,平衡一破就只能靠外物补足。但五行就不一样了,平衡即便被打破,五行相生,也很快就能自行恢复。
“看来咱们得弄清楚霞瑟云居的情况才行,”韩穆薇可不觉那褚喜云会做亏本买卖。
包厢外的禁制被触动,韩穆薇神识一扫便打开了门,店家小二端着几碟精致的茶点和两盘坚果进来:“小的给二为仙长取来了,这些都是来咱们茶馆的客人最喜欢的,您二位好好尝尝。”
韩穆薇上下打量了一番店家小二,便关上包厢的门,取出一块中品灵石放在桌上:“小兄弟,店家的生意很好吧?”要说这闫银城谁的耳朵最不得闲,那定是这城中各家客店里的伙计。
店家伙计一见这阵仗,就明白了,瞄了一眼放在桌角的那块中品灵石立马回道:“得您光顾,咱们茶馆生意一向好得很,”说话的同时顺手打开包厢外的禁制,“二位仙长想问什么尽管问,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钟珠珠抬了抬眉,不禁笑道:“你倒是实在。”
“小的也有一家老小要养,”店伙计可不傻,这就是几句话的事,他也只说他听到了,也不用胡诌瞎编便可得一块中品灵石这买卖哪找去:“家中还有一小子都快满五岁了,明年就要测灵还得打点,”这哪哪都要灵石。
韩穆薇喜欢这样实诚的人:“行,我也不多问,你给咱们说说霞瑟云居的情况,这个应该不为难吧?”
“瞧您说的,霞瑟云居在咱们衡元界就是响当当的存在,”店伙计心中明了了,这两位恐怕是初来乍到,不过那都不关他的事:“这不最近又要与辽昭云琅山联姻了吗?”
韩穆薇给钟珠珠倒了一杯茶:“听说了,只是云琅君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位姓褚的女儿?”说到这她不禁嗤笑,“我周家两位妹妹这心中只怕要不得意了。”
“原来两位是咱们衡元人士啊?”伙计一听韩穆薇提到周氏姐妹,心顿时一提,看来这一块中品灵石也不好拿。
“自然,”韩穆薇端着茶水,她出生在大宇宙,大宇宙就是她的家:“只是我同姐姐出宗历练已久,将将回来,吃了一顿饭只觉这家不是家了。”
店伙计连连点首:“明白明白,”他微微俯下身子,放轻了声音接着说,“前一阵子大家都在传云琅君受了重伤,不过无人能确定,这不前几天云琅山要与霞瑟云居结亲,这流言才下去。”
不对呀,韩穆薇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攥着青瓷杯,歪嘴斜眼地说道:“云琅君真的受伤了,不然云琅山怎么会同霞瑟云居结亲呢,”这不是在寻靠背的吗?
店伙计两手一拍,像是找着知音一般:“对对,就是这个理,”他以为就他一人觉得奇怪呢,“霞瑟云居的如尚大尊有一外八路闺女,据传是纯阴之体,小的在琢磨着估计过不了多久,云琅君得娶妻纳妾了。”
听到这消息,韩穆薇不由得瞄了一眼自家那位老神在在的姑祖,似十分惊诧道:“这……这也太那啥了,”两老鬼换闺女用,他们怎么不去死?
“谁说不是呢?”店伙计一脸唏嘘:“那个刚被认回来的褚姑娘就赚个名头好听,实际上就是个苦姑娘。”
他家小囡囡将将两岁,平日里摔一跤,他和婆娘都心疼得跟身上掉了块肉似的,这到底呀褚姑娘不是长在云琅君身边,他不知道心疼。
韩穆薇轻叹一声,将那块中品灵石推至店伙计面前:“这个你收起来,情绪收敛好,出了这门就忘了这事于你好。”
店伙计立马收起灵石:“是是,您说的是,小的明白。”
“再去给我们拿壶茶来,”钟珠珠出声道:“要茶馆里最好的。”店伙计在这待了这么久,她们总要找点事予他做才正常。
“好嘞,”今天遇着好人了,店伙计刚转身又回来小声说道:“外头之所以会传云琅君受伤,还是因十年前云琅山向无影门发了一道密令。”
“无影门?”韩穆薇推算着时日:“他向无影门发什么密令?”
店伙计摇首:“不清楚,小的也是客人说的时候带了一耳,不过无影门都是干灭杀的事,云琅山给无影门发密令总脱不了是那茬,”这话音一落,他立马打开包厢的禁制,“小的这就给您二位上茶,稍等片刻。”
“去吧,”韩穆薇看向钟珠珠,传音道:“杀人的勾当,就不知我那张脸还能不能在衡元界露面?”
钟珠珠吃着小巧精致的糕点,嘟囔道:“估计暂时是不能,”就了一口茶,“当然如果你实在是想知道,改天咱么也可以试试,”这样虽然打草惊了蛇,但也能吓得褚喜云自乱阵脚。
韩穆薇摇首:“目前不行,”云琅山又不是只有褚喜云一个人,且能在衡元界排的上号就说明实力不一般,她们现在就对上肯定要吃亏,“我们得先寻机削弱云琅山的势力。”
“出来了,”钟珠珠两眼看向蓬莱阁的门:“还挺快,”看来吃饭是假,散播消息才是真,“咱们要去瞧瞧吗?”
“不用了,”韩穆薇瞥了一眼那行人,便抓了一把坚果子开始剥了起来:“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况且她原就想让褚喜云后院着火,现在这般正合了她的意,“明天我们就去临边城。”
钟珠珠没异议:“行,最好能遇上那个音裳离。”
自云琅山和霞瑟云居要结亲的事传出后,地处西大陆晓雲山脉之上的盛魔门圣壹宫中也没了往日的平静。
啪……
“本宫没你这个女儿,”一绾着牡丹髻的狐狸眼美妇失望地看着跟前捂着脸的女子,心中刺痛:“语琅人都没了,你竟然还利用她身死的事,她可是你的亲妹妹。”
女子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回视双目红肿的美妇,讽刺道:“语琅是我的亲妹妹,这一点我很清楚,但是语琅不但是我的亲妹妹,也是您十月怀胎诞下的女儿,”豆大的眼泪滚落泛红的眼眶,“现在人没了,您才伤心自责……是不是太迟了?”
美妇似支立不住一般,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掌撑在雕花石桌上,终是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啊……我的语儿……呜呜……你要心疼死娘吗?”哭着哭着便上前两步一把拽住女子,轻抚她红肿的面颊,“玉云,娘不是不爱你们……相信娘好不好?”
这刚被扇巴掌的姑娘正是周语琅的同母姐姐周玉云,她一把抓住她娘触碰她脸的手,嗤笑着讽刺道:“我和语琅是您生的,您当然爱我们,只是……您更爱的是那个负了你的男人,”说完便一把将她娘推开。
“玉云,”美妇周宁儿没想到一向乖巧听话的大女儿会这般,她被惊着了:“你……你在怪你爹?”可当初都是语琅的一厢情愿,她这个做娘的也改变不了褚喜云是语琅亲爹这事。
“今天我就把话放这了,”周玉云见她娘竟拿这样惊愕的眼神看她,她知不知道她装乖卖乖已经太久了,她舔了舔粉嫩的双唇:“我要云琅山。”
周宁儿闻言瞬间瞪大了一双勾人的狐狸眼,也不哭了,冷声问道:“你说什么?”她突然发现自己从未真正地了解过两个孩子,“给娘再说一遍。”
“您知道吗?”周玉云抬手擦掉唇上的口脂:“我从来都不喜欢粉色,”烈焰红唇才是她的最爱,垂目盯着指上的淡粉,“我说我要云琅山,”话音一落,她便甩袖离开了。
“云琅山?”周宁儿呆呆地立于圣壹宫大殿之中,许久未能回神。
韩穆薇二人回到租住的客店,钟珠珠就让她拿出龙骨:“今晚我助你开始炼化龙骨。”
“多谢珠珠姑祖,”这大一天小一天的总有忙不完的事,韩穆薇取出此次出门时老头给的两个八品防御阵布在房中,后盘坐在阵中,拿出一节半尺长的龙骨放于双膝之上,闭上双目:“可以开始了。”
钟珠珠上前右手一招,一缕金色从龙骨中飞出,后执起韩穆薇的右手,两指在其掌心一点,那抹金色便立马涌入掌心,金色涌入的瞬间,韩穆薇顿时咬牙,其手臂上的经脉突显,而经脉之中似有一条小金龙在穿行。
“啊……,”韩穆薇紧咬牙关,她听到了咔嚓咔嚓声,那抹金色所到之处,骨肉炸裂,调整心神,赶紧运转功法进行滋养、修补:“呃……”
钟珠珠静立一旁,看着韩穆薇五官扭曲,一滴又一滴浑浊含血的汗往下滴落,眼皮颤都不颤。这只是刚开始,往后的路还长着呢,若是忍不了,那她们也不用再在衡元界徘徊寻缈徕了。
那抹金色一点一点地被消耗,韩穆薇渐渐地习惯了这种疼痛,运转着《天刑神语》,引导着天地规则之力修补、滋养肉身,直至金色被完全消耗。
天大亮,黏成几缕的眼睫微微颤了颤,韩穆薇慢慢地睁开了双目,只觉这两眼皮有点紧吧,抬首望向立于一旁的姑祖:“将这跟龙骨炼化需要多久,”她现在只想知道这个问题。
“按照你现在速度,一百年,”钟珠珠瞧着这一身脏污的血泥人,不由得提醒道:“你就没闻到什么味吗?”
韩穆薇一愣,后就想直接往自己身上砸水球符,但见着那门后,则规规矩矩地拿出只大木桶蹲进去:“一根一百年,那五根岂不是要五百年?”看来为了能早日脱离苦海,她得更加努力修炼。
“你打几个清洁术就行了,爬桶里干什么?”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凝了几个水球扔入木桶。
“我要泡泡,”韩穆薇现在全身都酸疼,蹲在木桶中揉搓着两腿:“等把自己刷干净了,我还要再调息一番,”不然只觉自己随时都可能会散架。
钟珠珠席地盘坐:“好,反正衡元的事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这还有一颗出自冥渊之地的魔佛舍利子,而冥渊之地就是百万年前桃无盐造孽的地方,她想去瞧瞧。
直至日往西去,二人才退了客房,一路向东。自用龙骨锻体之后,每隔一日,韩穆薇就要炼化一缕五爪金龙的龙气。按照钟珠珠的计划,待这根龙骨所含的龙气都被炼化完了,韩穆薇便可炼化藏在骨中的真龙血。
从闫银城到临边城五天的路程,硬是被她们走成了半个月。来到临边城脚下,韩穆薇叉腰仰首望向城门之上的墙头刻印,终于到地了:“珠珠姑祖,咱们要租个小院子。”
“可以,”提到小院子,钟珠珠就想到了姜宁尘:“租个好点的小院,”她估量着在音裳离成婚之前,她们是不会离开临边城。
“成,”成日里受苦受难,她也要好好地疼自己,韩穆薇掏出了灵石准备交入城费:“进了城,咱们先去蓬莱酒家吃饭。”
钟珠珠背手跟在韩穆薇身后:“嗯,要一头烤乳灵猪,再来一条果子鱼,”暂时就先这些。
韩穆薇想到吃的就口生津液,自用龙骨锻体之后她只觉自己身子骨硬朗了,嘴也变馋了,就跟幼时一样什么都想吃,还总是吃完就饿。
这临边城有点不一样,韩穆薇挽着钟珠珠的臂膀,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四周,大概是靠近辽昭山脉,临边城的屋子几乎都是用石头建造,就连这的地也是石砖铺设。
干净是非常干净,房屋构造也是别具一格,颇有异域之风,只是自进城后,已经有不下五波神识在她们身上略过了,韩穆薇不知这是哪的规矩?
走了两条街,来到了临边城的蓬莱酒家,尚未进店,身着灰色法衣的店伙计就迎了上来:“二位仙家,里边请。”
韩穆薇朝着他微微点了点首,便拉着钟珠珠进入了店中大堂。这蓬莱酒家在处理灵食上可媲美苍渊界的花满阁,不过价格倒是很公道,所以日日是客似云来,瞧瞧这大堂无一虚席便可见一斑。
“楼上还有包厢吗?”楼下大堂众人正吃得香聊得欢,韩穆薇是不指望凑上热闹了,抬首望向楼梯口,她这肚子现在是空得很。
店伙计立马应道:“有有,二位仙家这边请,楼上的包厢还多着呢,”最近这修仙界太热闹,客人都喜欢凑一块,楼上的包厢几乎全空着。
瞧着空荡荡的二楼,韩穆薇不禁摇首轻笑:“若不是走着楼梯上来,我都以为进的不是一家店,”习惯性地挑了个临窗的包厢进入,“伙计,一头烤乳灵猪,一条清蒸果子鱼,都要挑大的杀。”
“好嘞。”
刚刚落座,韩穆薇就推开了窗户,看向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蓬莱酒家的对面便是百宝楼阁,望着进进出出的人,生意像是不错。
钟珠珠看着韩穆薇,隔了好一会才问道:“你不泡茶吗?”
“泡,”正在出神的韩穆薇立马应道:“来点云雾,”活祖宗是要好好养着的,她算是见识过珠珠姑祖的狠了,用龙骨锻体时,她疼得死去活来,这位每每都会非常平静地盯着她,吓得她疼死都不敢吱一声。
“好,”钟珠珠两眼一弯:“我幼时有偷过爹爹的悟道茶喝,”结果只喝了一杯就睡了十年,醒了便被揍了一顿屁股。
韩穆薇闻言想了想:“等租好了院子,我给你泡那……,”眼角余光扫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手里捏着一小撮云雾茶叶,脑袋往后压了压,“珠珠姑祖,我好想看到正主了。”
“音裳离?”钟珠珠立马扭头望向街道:“哪个?”她在闫银城只是随口一说,可真没想到能遇上。
“穿一身银灰色凤纹法衣的那位,”多年不见,韩穆薇只觉音裳离变了不少,犹记得以前她的腰背总是挺得直直的,走路时目光喜欢平视前方,不像现在两眼无神盯着路面。
经了韩穆薇的提示,钟珠珠一眼就锁定了人:“她的全身都是紧绷着的,”这样的人易生心魔。
刚到百宝楼阁门前的音裳离就察觉到有人在看她,细细感悟了一番,才抬首迎向那两道毫不避讳的目光,只见一扁平圆脸姑娘正一脸兴味地盯着她,而叫她心神一荡的是另外一位,这位女子的眼眸让她想到了一个人。
目光相撞,二者都未有退却之意,后相视一笑,便同时收回了眼神。音裳离转身垂首走向百宝楼阁,眸中光芒一闪而过,嘴角微微上弯。
而蓬莱酒家二楼临窗的包厢中,在店伙计上了菜后,韩穆薇便一直盯着对面那位啃猪爪啃得一脸满足的姑娘,心想着她不准备说点什么吗?
钟珠珠在啃完一只猪爪后,舔了舔手指,两眼看着另外三只猪腿泛光,在犹豫着先吃哪只:“小薇子,音裳离认出了我的这双眼睛,”经了十一年,她的五官除了眼睛几乎都变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找上门来。”
韩穆薇吃着鱼脑,一点不担心地说:“寻来就寻来呗,”在老头化神宴席上她就瞧出来了,音裳离并不是非常认同吉音攀亲的做法,她觉得她们存有合作的可能。
“那好吧,”钟珠珠终于选定了一只前爪:“吃完饭,我们就去寻院子。”
百宝楼阁中转了半天的音裳离在见那二人离开蓬莱酒家,就随手拿了一件东西来到柜台,结了账,便出了百宝楼阁。
韩穆薇和钟珠珠都不是差灵石的主儿,所以她们也没往偏僻的地方去,绕着临边城最热闹的几条街走了一圈,心中有数了,转弯进了一处弄堂,只见一身着银灰色凤纹法衣的女子迎面走来。
再次见着熟人,钟珠珠笑了,而韩穆薇则挑了挑眉:“这位姑娘可知道附近有租住洞府的地方吗?”
“正巧我有一处洞府要租,不知二位想要租什么样的?”音裳离凝视着扁平圆脸姑娘,这位的性子与其师父善德道君真是像得很。
韩穆薇乐了,这是正等着她呢?也罢,既然同出一界,灵石就让她赚了,她脑中闪过姜宁尘在姜朝国都的那处小院,便出声道:“最好有个小花园。”
“园子是有,还不小,”此时音裳离已经在心中谋算了,只是不知这二位会不会信她,不过她相信事在人为:“我现在正闲着,可以带你们去瞧一瞧。”
“好,”韩穆薇轻吁一口气,传音予身侧的人:“菩菩说音裳离的神魂上被打了追踪结印,褚喜云这是怕她跑了。”
钟珠珠也已探过她的神魂,不然她们可不会轻易与她搭话。
跟着音裳离七拐八拐地来到一处小院外,韩穆薇扫视着周边,状似无意地问道:“这小院是你租的,还是买的?”
“租的,”音裳离拿出玉符,打开小院外的禁制,领着两人进入院中:“我是来这寻父的,”一住三十年,她已经习惯了这个小院,但却知自己迟早有一日要远离这里。而待在云琅山的这十年,她也一直没舍得退房。
“不住在这里,那是寻到爹了?”韩穆薇看着院中的景致是真不错,想来懂得享受的不止姜小子,听到身后关门的声音,她转身面向音裳离。
音裳离打开院外的禁制,背对着二人:“你能告诉我褚喜云和吉音在苍渊界惹下了什么祸事吗?”
韩穆薇看向钟珠珠,见她在周边又布下两道禁制,才开口问道:“他们没告诉你?”吉音果然是来了衡元界,还眼睁睁地看着褚喜云卖了她的亲闺女,真是不配为人母。
“没有,”音裳离忽的转身上前一步:“但我知道他们肯定干了什么事,不然以褚喜云的本事和气运是不可能会受那么重的伤。”天道轮回因果报应,她懂!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韩穆薇望进音裳离的双眸,神色冷然:“褚喜云为一己之私助万兽森林的白虎纹王渡了飞升雷劫,而条件是白虎纹王渡了飞升雷劫后,要领万妖进攻内陆。”
下面已经不用韩穆薇再说了,音裳离双目瞪得滚圆,右手半掩着自己微张着的嘴,一口气吸进去却不知吐出来,沉凝了许久她才颤着声问道:“妖妖兽动乱?”
“嗯,”韩穆薇点了点首:“褚喜云是被我天衍宗所伤。”
“我明白了,”音裳离双手紧抠着自己的脸,眼泪激流而出,她弓着腰无声得哭着,怪不得他们那般着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韩穆薇静静地站立一旁,别人的家事她管不了,意欲如何全在音裳离一念之间。
哭了足有半柱香的工夫,音裳离才平复了心绪,擦干眼泪站直身子:“韩尘微,我要禁灵花。”她知道她有,因为柳云嫣有。
“什么?”韩穆薇大惊,连忙问道:“你要禁灵花杀谁,杀褚喜云?”
音裳离摇首:“不,”她现在还不能杀褚喜云,“我要杀霞瑟云居的主子——如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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