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想等些时日, 待摸清那周氏有什么手段后再动手, ”姜宁尘给她们奉上茶:“不过现在有二位姑祖在,宁尘就不打算再拖了。”那周氏不可能不知道他最近要回来省亲,既如此她又十分泰然,想必定是有后招。
“行, ”韩穆薇喜欢姜小子的坦诚:“我和你珠珠姑祖出城一趟,至多两日, 待回来后咱们就入宫一趟。”
“是, ”姜宁尘起身拱手:“姜家的事有劳珠珠姑祖、尘微姑祖劳心了。”
韩穆薇和钟珠珠饮了两杯茶后, 便起身准备西往去霞边森林。只是在临行时,钟珠珠突然问道:“若姜氏皇朝气数已尽,你待如何?”话音一落,未等回应人已消失在原地。
韩穆薇笑着跟了上去:“珠珠姑祖,姜氏皇朝已经到头了吗?”
“不知道,”钟珠珠摇首:“刚那话我只是随便问问。”
韩穆薇闻言微愣, 后粲然一笑道:“姜小子已经入了仙途, 他心性稳定, 定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修仙者可以插手修仙事,但却不能越界,珠珠姑祖是在提点姜宁尘。
独留在院中的姜宁尘还真开始细想了起来, 回忆着他父皇、母后的音容,眼前闪过的是每每回世俗的所见,而耳边回荡着的是平头百姓们的小小诉求。
直至日落西山,他才轻笑出声,似自语一般:“既是气数已尽,那便是命数因果如此,”而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他虽为修仙者,但却不能肆意左右因果,规则轮回如此,他也无能为力。
在想通这一点的瞬间,姜宁尘只觉肩头一松,顿时神清气爽,他稍有惊愕,后面上渐渐地有了笑意,整理衣饰朝着西方对空一拜:“宁尘多谢二位姑祖指点,”原来他的凝塞在此。
霞边森林离姜朝国都并不是很远,韩穆薇和钟珠珠两人只用了五个时辰就来到了地图上标识的位置。这霞边森林虽然分布很广,但却丝毫比不得修仙界的林子,这里没有让人紧张不安的气息。
按着地图寻到了那处上古传送阵的所在地,韩穆薇站在断崖山边看着长在对面山壁上的那棵青松:“珠珠姑祖,咱们过去吧。”
“好,”钟珠珠踏空走在前面,韩穆薇立马跟上:“瞧着这两座山的岩壁切口,它们原应该是一体,”至于为何会被拦中分开就不得而知了。
钟珠珠垂目瞥了一眼长在两山之间的茂盛草木,后又看向断层山壁:“依着山壁的颜色和山底的草木长势来看,此山应是被劈开很久了。”对,就是劈,瞧那山壁的切面,地龙翻身可不能做到如此平整。
来到长在山腰处的那棵松树那,韩穆薇将神识探进去,哪想眼前一花,神识似被什么擒住一般,大力一拽,人就跟着神识消失在了原地,钟珠珠立马放出神识,也跟着不见了。
只一息,二人就到了一处山岩洞中,因山岩中参杂着一些荧光石所以洞中并不黑。韩穆薇蹙着眉头,刚刚那种被揪住神识的感觉真的很不好,扭头看向身侧传音问道:“珠珠姑祖,您没事吧?”
“无事,”钟珠珠望向山岩洞的深处:“我们进去瞧瞧,”将将经神识入内的感觉让她想到了一个人,而那个人于易经玄术上有着极其高的天赋。只是道不同,最终他们与他成了殊途。
韩穆薇与钟珠珠沿着岩洞一直往内走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们就来到了岩洞的尽头,见到了建在地面上的上古传送阵。
钟珠珠盯着那上古传送阵,绕着它走了一圈,后突然笑出了声,揶揄道:“桃无盐,这就是你给自己的惩罚?”
其话音刚落,一缕黑雾自地上传送阵的阵眼处飘散出来,后慢慢凝成了一道虚影,男子见到钟珠珠露了淡淡的笑似毫无意外一般,后幽幽道:“桃无盐,吾都快忘了这是吾的名。”
“神魂濒临溃散,记性是不太好,”钟珠珠冷嗤说道:“我只想知道时至今日,你可有后悔过?”
“珠珠,”男子面对质问,脸上的笑意没了,眉目之间不见一丝愧疚:“在琼衍身陨之后十万年,吾修得仙君境便以吾之命卜了一挂,告知其一线生机,后送他至苍渊。”
男子说到这,敛目轻笑:“而我保得一缕魂魄于此必经之路等候百万年之久,就是要与他道别,我花无盐不再欠钟家,”终得一身坦然,这也算是对得起花家的老祖宗了。
钟珠珠双目已经泛红,微眯起一双杏目:“原来是你,”她就说上古仙魔坟场怎么会出现在苍渊这个小千世界,花无盐果然了得,百万年前就能推算出天地一线和隐神之地。
“钟琼衍与吾一起长大,”虽然在其立身天刑之后,他因为一点私利,算计了他,让他错过了处决那人的最佳时机,以致留下无穷后患,但他从未想过他的大劫来的那般快:“我后悔了,”他未能助他渡过大劫,是他之憾。
“你闭嘴,”钟珠珠眼泪都汪在眼眶中了,大喝道:“当年若不是你在衡元界造下大祸,我和爹爹也不会就那般轻易地离开缈徕,不离开缈徕,承天早死了,”就是因这,她爹爹才会遭逢大劫,天刑钟家才会劫难不断,“现在说你不欠我钟家,你可知藏冥钟家已被刑天孽族灭族?”
男子的神魂颤了颤,形体稍有支立不住,凄然说道:“早该料到了,”他看向静立一旁的韩穆薇,神色慢慢恢复平静。
韩穆薇还是头一次见着男子点桃妆,竟也好看得很,只是从刚刚的话语中,她也听出来了,承天会成就今天地位,此人居功甚伟,而钟家落到如今,他亦有罪。
“枯木梧桐盛开之时,乃承天劫数之日,”男子突然朝着韩穆薇拱手道:“天刑三聚首,暖阳照桐林,枯木逢春生,神兵亦归来,无盐言尽。”
“尘微记住了,”韩穆薇心中震撼,这二十字箴言她字字明了,看向已经隐去眼泪的珠珠姑祖,见其回视她,她再次望向神魂已经开始溃散的男子:“请问此处传送阵有几人经过?”
她明白这位为何会建立苍渊界至衡元界的破界传送阵,大概是因他铸就大错始于衡元。
“两人,”男子垂首看着已经消失的双足:“且都是邪修,吾不忍见他们一错再错,便予了一些小小惩戒。”
韩穆薇闻言顿时不知该如何话语了,这位大概不知因为他的小小惩戒,那二人会长留世俗,进而伤及无辜凡人。
“你果然还是那么自以为是,”钟珠珠再次大声斥道:“你知不知道这传送阵地处苍渊界世俗?外面全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若那两个邪修进到修仙界,面对的是修仙者,那他们还能如此轻易伤及无辜吗?
男子面目一冷,他确实不适合做好事,所以到临了了,他不是死之坦然,而是一死了之?
钟珠珠两眼瞪得圆圆的,她要亲眼看着他消散。
韩穆薇望着地上的传送阵,不由得摇首轻叹,男子的魂体已经溃散,不过他倒是没有丝毫哀婉之色。
就在男子还剩一个头时,钟珠珠突然想起一事:“说,你的上、下两界的遗府在哪?”他造下的孽,光凭几句话就了了?做梦。
男子望着还跟幼时一样凶巴巴的钟珠珠,终是无奈应道:“吾的储物戒在传送阵的阵眼中埋着,里面有遗府的地图。”
面朝来路的韩穆薇听到这话,便转身走向了传送阵,男子见状不禁目露笑意,后彻底消散了:“命矣。”
在花无盐魂体消散后,钟珠珠双腿一弯往地上一坐,顿时眼泪如泉涌,怎么总有一群白眼狼环伺着钟家?
韩穆薇在传送阵的阵眼之心中很快就寻到了一枚刻着带花桃枝的空介石扳指:“珠珠姑祖,找到了。”花无盐可真会藏东西,当然也十分清楚人心。
“你留着,我瞧着犯恶心,”钟珠珠拽着袖口,抹了两把泪:“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咱们就先回去吧,”待事情解决了,她将再临衡元界,这次定不会再放过褚喜云。
“好”
出了岩石洞,钟珠珠垂首踏空走着,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跟在身后的韩穆薇说:“桃无盐是出自藏冥界南岩山桃林坞桃家,而南岩山与咱们钟家所在的金乌山脉相隔并不远,我爹爹和桃无盐算是一起长大的,他们似兄弟一般。”
“珠珠姑祖,琼衍老祖宗终有一日会重归,”韩穆薇不想看她这样沉浸于悲伤之中,她希望她笑口常开。
“我知道,”钟珠珠抬首仰望蔚蓝天空:“也一直都清楚就算没有桃无盐,藏冥钟家也会遭逢大难,只是……”
韩穆薇明白:“只是背离琼衍老祖宗和钟家的人是桃无盐,您伤心难过。”
“对,”钟珠珠不禁自嘲笑道:“也许这就是命数,”若当日不是桃无盐发来破界传信,她和爹爹也不会轻易离开缈徕界,而他们不离开缈徕界,承天便不会有可趁之机隐去缈徕。
“一切都已成既定事实,咱们就只能接受,”韩穆薇脚下快了一步,走至钟珠珠身侧:“改变不了过去,我们就用心执着于将来,”说完她便瞬移掠过,“走了,珠珠姑祖,咱们得赶回姜朝国都。”
钟珠珠看着已经至百丈外的丫头,不由得撇了撇嘴,后笑着追了上去:“你快点。”
夜过子时,整个京城除了花街柳巷还灯火通明,迎来送往,其他均已归于宁静。两缕凉风掠过,打更的两个更夫不禁缩了缩脑袋,继续敲着铜锣,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韩穆薇和钟珠珠来到皇宫,探出神识,很快就寻到了丰帝所在的宫宇,二人也不拖拉,两瞬移就到地儿了。
“皇上……啊……”
“爱妃……嗯……心肝儿……”
“走,”韩穆薇上前一步,刚想跨第二步就被钟珠珠拉了回来。她封闭了五感,深吸一口气:“还是我来吧,”小薇子还未成亲,可不能被烂污境况给吓到。
韩穆薇看着自家还带着婴儿肥的珠珠姑祖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殿门,其两爪子一拂,这个叫幻音殿的宫殿内所有的太监、宫女均两眼一翻晕了。
钟珠珠一脚踹开殿门,直接奔着内殿去了。而此时丰帝正与他的爱妃战得欢快到极致,听到声响也没空问。
直至钟珠珠进来,隔着晃动的床幔一把捏住其后颈,将他拉下床榻,头也不回地往外拖。丰帝才急忙揽住被撕下来的床幔,嘶声尖叫:“来人啊,有刺客。”
“啊……”
韩穆薇双手捂着脸偷笑,现她真想大叫,“珠珠姑祖威武,”有了今天这一出后,估计丰帝也是雄风难振了。
“来人……有……有……”
钟珠珠提着还在大叫不止的丰帝从幻音殿出来,韩穆薇清了清嗓子,放下捂着脸的两爪子,背手上前去,沉声说道:“不要再叫了,就现在你叫破喉咙都没用。”
丰帝闻声一顿,后仰起脑袋看向韩穆薇,略显浑浊的双眼渐渐地清明了,顿时大喜:“尘微姑祖,救朕……救朕……”
韩穆薇两手一摆:“本君斗不过珠珠姑祖,”救他?没立时拧了他的脑袋已经是看在韩洛和韩旻的面子上了,“姑祖,咱们去月心宫吧,姜小子也差不多时候到了。”
“好,”钟珠珠看着自己擒着丰帝的那只爪子,很是嫌弃:“待事情解决了,我们在姜宁尘的院子里停留会儿,”她要洗爪子。
“成,”韩穆薇没意见,二人带着丰帝三个瞬移就到了月心宫正殿的屋顶上坐着了,而丰帝也被禁锢了肉身,动弹不得。
月心宫的庭院中,周氏皇贵妃这会正盘坐一石桌上吸收着月华之光,韩穆薇瞥了一眼身侧的丰帝,传音道:“你的周皇贵妃可真漂亮,夜半三更的不睡觉竟借着月华修炼,瞧着真像个披着人皮的妖精。”
“好美的妖精啊,”钟珠珠冷嗤道:“这邪修倒是有些能耐,修得竟是真魔之气,”可惜啊,力求速成终是走了旁门左道,生生将上古的正统魔修功法《正元魔月决》炼成了徒有其表。
韩穆薇的眼角余光一直盯着丰帝,可她瞧着丰帝的神色怎么感觉有点不对:“你知道她是修士?”他太平静了,叫她不得不怀疑。
丰帝两只眼珠子动了动,他现在也就这两东西能动弹。
“来了,”钟珠珠望向东边,一身着墨色祥云纹男子缩地成尺地走在宫道上,只四息,人就已经入了月心宫,因其并未收敛气息,盘坐在庭院石桌上的周氏皇贵妃也已收功,睁开一双猩红的眸子看着来人,轻声细语道:“你是姜宁尘?”
姜宁尘神念一动,唤出了其本命法宝云尘剑:“你不是一直都在等我吗?”话音一落飞掠而上,一剑劈斩。
面对金丹真人,周氏似胸有成竹一般丝毫不怵,飞离石桌,反身右手一抛,一根丈许长的红色轻绸就缠上了姜宁尘。姜宁尘飞快后掠腾空一剑,红色的剑气飞扑向红色轻绸。
周氏立马收回红色轻绸,后拿出一只金铃铛,勾唇魅惑一笑,开始轻摇铃铛。坐在屋顶的韩穆薇一手掌着丰帝的脑袋,一手托着下巴:“珠珠姑祖,这个周氏还有大招。”
“她应该是身怀至宝,”钟珠珠将丰帝的一只爪子踩在脚底:“不然姜宁尘比她高了一个大境界,她也不能应付自如。”
“这周氏出身应该不错,”韩穆薇已经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将人打量了一遍:“脚踩上品宝器飞云靴,手戴储物镯,发上插着防御宝钗,关键是乌崃石甲衣,这乌崃石甲衣可是就比我的韫溪石甲衣差那么一星半点,”而她的韫溪石甲衣可是沐尧从天衍宗藏宝阁中得的灵宝。
钟珠珠点首:“而且这周氏元阴还在,”说到这她就不由得看向正聚精会神观战的丰帝了,“你来月心宫休息的时候就没感觉吗?”
丰帝垂下眼眸。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周氏就落了下风。姜宁尘一剑横扫,周氏慌忙避过,后嘴一张,一颗红似血的珠子飞了出来,姜宁尘顿时就觉身上压着万斤重。
“哈哈……,”周氏见姜宁尘弯下了腰,心中的郁气消了不少,娇声说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头稍稍偏下,柔若无骨的指轻轻撑着,“哎呦,斗法都斗得我精疲力竭,”一双猩红的狐狸眼盯着姜宁尘,观其五官,眸中闪过一丝哀伤,“委身于你,我也不算是屈就。”
坐在屋顶上的韩穆薇凝视着那粒似红琉璃宝石样的珠子,轻语道:“那是舍利子?”
“对,”钟珠珠没想到这邪修女子的宝物竟是一颗舍利子:“应该是魔佛舍利,”不过就算是魔佛舍利,邪修女子想要炼化它也是非常不易的。
“谁?”周氏正得意,没成想会突然冒出两女人的声音,立时就没了柔弱之态,忽的转身望向正殿屋顶,顿时眼眸就微微眯起,“晨薇娘娘?”
韩穆薇提戟瞬移而来,一戟劈向那颗顿在离姜宁尘一丈之地的红色舍利,立时姜宁尘就没了万斤压顶之感,飞掠一剑刺穿了周氏的丹田。
一切来得太快,周氏一心只防着晨薇,却忽略了姜宁尘,垂首看着插在丹田处的那柄雕着祥云的剑,嘴角扯了扯:“死了……他……他会念起我吗?”
钟珠珠提着丰帝来到庭院中,一把抓住想趁周氏大伤逃脱的舍利,后望向已经瘫在地上的周氏:“你双手给我瞧瞧。”
到了这时,周氏已无反抗之意,摊开一双洁白如玉的手:“你想要看的是我……是我右手掌中的佛线吗?”
看到周氏掌中连接命脉的那根只有两寸长的金色佛线,钟珠珠捏起那颗舍利子:“果然如此,”魔佛也是佛,修的虽是杀戮之道,但杀戮之道并非滥杀无辜,岂会认同邪修?
韩穆薇瞧着周氏已气若悬丝,也不再拖沓:“种孽因得孽果,报应不爽,”抬手一掌拍在了其天灵盖上,一声嘶鸣,神魂具散。后便开始等待,可是一息、两息,直至百息过去,他们也不见再有神魂出来。
姜宁尘拧眉收起剑,来回扫视周氏的尸身:“她的出身应该不低,”但为何神府之中没有一道长辈神魂相护,弯身撸下其戴在手腕上的储物镯,双手奉给韩穆薇,后冷眼看向只包裹着块破床幔的丰帝。
韩穆薇接过储物镯,将神魂探了进去。钟珠珠依旧盯着那颗熠熠发光的舍利子看,姜宁尘则一把拎起丰帝出了月心宫,控剑飞向姜氏皇陵。
查探完周氏的储物镯,韩穆薇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珠珠姑祖,您猜这周氏说得‘他’是谁?”
“小情郎?”钟珠珠终于舍得收回盯着舍利子的目光了,后拿出一只隔绝石盒,将它放了进去封好。
韩穆薇不禁冷嗤一声,后才开口:“褚喜云,”这其中还真不乏狗血,“周氏名为周语琅,是衡元界盛魔门圣女周宁儿的幼女,她和她姐姐自幼就没有爹,周宁儿也不告诉她们。”
“周语琅一次外出历练,遭了同门暗算,恰巧被路过的褚喜云顺手救了,”英雄救美已经打了头阵,这周氏又是小女儿心态,很快就看不见褚喜云的平脸,情窦初开,越陷越深。
“我知道了,”听到这里钟珠珠便晓得了后续:“褚喜云是不是周语琅的亲爹?”褚喜云八十余年前就已经来了苍渊界,而这周氏到此应不出三十年,可瞧着周氏的骨龄和修为,她应该弃过一次道统,肯定是为情伤心欲绝,修为不得寸进才改修。
韩穆薇点首,将手中的玉简递了过去:“大多修士会留记实录是为了方便日后总结修炼心得,可这位的记实录中却充满了哀怨与绝望,她一边厌弃自己所做的事,但又一边不停地做着。”
周语琅在衡元界并没有吸食阴胎精气,是来了苍渊界受了伤之后才开始的,而这种事突破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便不再那么难了。
“褚喜云在衡元界这般了得?”之前她也听善德说过,但善德说的却并没有周语琅记录的详尽:“云琅山底蕴这般薄,却可在衡元界的宗门大家中占得一席之地,看来我们得重新看待褚喜云这个人了。”
“是啊,”韩穆薇蹲下身子,再次打量周语琅:“我得换个样貌入衡元界,”毕竟当年珠珠姑祖将褚喜云打伤时顶着的是她的脸,能把云琅山发展到那般地位,褚喜云肯定也不傻,必会对珠珠姑祖有所防范。
钟珠珠看完了玉简中所记录的事,附和道:“你是该换个样貌,”幸在有神植天菩相助,小薇子换样貌就算是合体修士也不一定能看穿。
韩穆薇伸手拂过周语琅耳鬓的碎发,见那里有一颗淡淡的粉色小痣:“她应该是留有魂牌在盛魔门,我只能顶着她的脸入到衡元界便得立马再换,”扒了她身上的衣饰放入一个空的储物袋中,“这个留给姜小子。”
“可以,”钟珠珠扔了一个火球到周氏的尸身上:“我们先回姜宁尘的小院,待他回来了,咱们便启程。”
“好,”韩穆薇跟在钟珠珠身后出了皇宫:“姑祖,您说在衡元界是不是有很多人想要褚喜云死?”从卑微之境爬到今天的地位,想必是得罪了不少人吧?
钟珠珠了悟小薇子要做什么了:“你想借刀杀人?”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不过有一点她得点明,“褚喜云现在的气运还十分强盛,一般人杀不了他,只会助长他的气运,或者是受到他气运的反噬。”
“这个我懂,”韩穆薇想要借刀杀人之意是有,但主要还是不想让褚喜云安生地躲在一地疗伤:“待到了衡元界再说吧。”到时看情况办事,反正她不会与褚喜云硬来。
直至天大亮,姜宁尘才回来,见两姑祖正躺在庭院中的摇椅上摇摇晃晃,瞧着十分自在悠闲,便走上前去行礼。
“丰帝怎么样了?”韩穆薇坐直身子问道:“你没杀了他吧?”
姜宁尘摇首:“尘微姑祖放心,宁尘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丰帝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周氏是个修士,也晓得皇后的孩子都是伤于周氏之手。至于周氏为何独独对皇后下手,只因皇后出生于正阳时分,受了阴气,只需在日头下晒晒便无事了。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听了都觉脸红,丰帝这样的人竟是天河韩家女的后人?他真的不配。
钟珠珠抬眼望向姜宁尘:“你把丰帝交给石家皇后处置吧,”一个能在宫中周旋这么久的女子,她相信她会给自己讨回公道。
“宁尘也是这般想的,”他已经通知了宗室大臣,重择新帝,有能者居之,一个对自己发妻如此恶毒之人不堪为人,更不堪为君。而作为姜阎和韩洛的亲子,他不能也不敢将姜朝万千百姓的生死交于丰帝之手。
韩穆薇终于知道珠珠姑祖昨日最后那问话是什么:“既然你心中已经有了盘算,那我们就先离开了。”
“多谢二位姑祖警醒宁尘,”姜宁尘双膝跪地,当年他随着外祖族人一起入修仙界,自此命便由己,且多年来深受韩家恩待,他感念于心,近日尘微姑祖再临故地,却让她见着如此难堪,他真是无颜以对。
“你起来吧,”韩穆薇感知到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便跟着瞬移离开:“你做得很好,无需为别人的过错来责备自己,毕竟你不是他。”
到了霞边森林,来到了传送阵外,韩穆薇先是给自己换了个样貌,后才取出五块灵晶掷入阵眼中的凹槽。嗡的一声,不过五息两人就消失在了岩石洞内。
衡元界西大陆临边城外往东千里便是闻名于衡元界的辽昭山脉,而辽昭山脉最让人乐道的就是云琅山。
皆因云琅山的主子褚云琅风流成性,遍地留情,但又实力强悍,堪称衡元界一大俊豪人物,而自古佳人逐英雄,世人只觉该当如此。
只是自八十年余前褚云琅出门历练,云琅山就渐渐地沉静了,连带着辽昭山脉都平静了不少。而褚云琅长久未露面,世人难免有所猜测,流言蜚语渐渐起了。
正当这留言愈演愈烈之时,云琅山突然对外宣告褚云琅之爱女褚音黎将与霞瑟云居的岛主如尚尊者结为道侣,一石激起千层浪,衡元修仙界一下子就沸腾了。
“云琅山什么时候有姓褚的少主了?”蓬莱客酒家的大堂内一圆肚大汉,一边剔着牙一边挠着放在板凳上的脚趾丫:“褚云琅可是一向只管风流,不管后事的主儿,哪个娘们这般有本事,能入主云琅山?”
“反正不是我盛魔门那位,”一位白衣女子正在细看着自己刚染的红指甲,足有寸许长的眼睫根根分明,微微一眨,真的是媚、态横生:“母女为一男子反目成仇,现在竟便宜了别的狐媚子,恐怕那位要不得意喽。”
一穿着破旧袈裟的瘦和尚摸着自己的光头,凝眉问道:“你们就不好奇那位褚音黎是谁?”这可是正正经经冠上褚喜云姓氏的丫头,说不定待褚喜云飞升后,这整个云琅山都是她的。
坐在角落处垂首啃着乳灵猪的圆胖脸姑娘,听得是津津有味,吃的是满嘴流油,望向对面同一副德性的女子,传音道:“姑祖,我可能知道那个褚音黎是谁,”吉音娘子和褚喜云的女儿叫音裳离,这不是明摆的事吗?
“嗯,”钟珠珠又掰了一只呼得糯糯的又入味的猪大腿,大口吃了起来:“估计那个吉音婆娘也来了衡元界,投奔了褚喜云。”害惨了妙音门,自己却得来快活,这便宜她占得也不心愧?
圆胖脸女子正是韩穆薇,她现在关心的是这场结姻的背后:“您说那个霞瑟云居的如尚尊者能平白娶了音裳离?”据她所知音裳离可是单水灵根,吉音就是靠着这才奇货可居的。
“不管背后存有什么关系,这场结姻于音裳离都不是好事,”钟珠珠灌了一口茶,解解腻后接着吃:“境界相差太大,女子阴气会受损严重,当然纯阴之体和灵心之体的冰水灵根除外。”
韩穆薇连连点着脑袋:“我心里已经有盘算了,待咱们打听好消息后就动作。”
褚喜云的女人可不少,子女更不缺,现在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既然让音裳离冠上他的姓氏,那其他的子女呢?要晓得自来都有“不患寡而患不均”之说,这点运作起来并不难,好戏还在后头。
而韩穆薇不知道的是,此刻云琅山上已经快要闹翻天了。
“呃……,”褚喜云再次吐了一口血,惊得立于一旁的吉音是面色大变,连忙上前服侍:“云琅,你怎么样?”
褚喜云推开吉音伸过来的帕子,后用完好的左手撑着床抬首看向立于他两丈之地外的女子,满脸愧疚地说:“音黎是爹对不起你,爹有愧于你。”
音裳离怒目瞪着这对男女,心中似被锥凿,哽声说道:“褚喜云,我到底是不是你女儿?”还有她唤了一百多年的娘,他们竟然就这样卖了她,把她置于永不能翻身的死地。
“黎儿,你爹说了你嫁过去只是暂时的,待他伤好之后就立马将你带回,”吉音半抱着褚喜云,心疼得不得了:“用这一时换得你爹安好,这有什么可争议的……”
褚喜云抬手不让吉音继续往下说,他会认这个女儿也确实是存了私心,而她接受不了,难过愤慨也实属正常,但他意已决,她不嫁也得嫁。
“用我的一时换他安好,”音裳离好似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只觉这内里既讽刺又肮脏:“褚喜云,你跟那个如尚老鬼简直就是一丘之貉,因为人、伦,亲女动不得,所以你们换着来,嫁……哈哈……”
“闭嘴,”褚喜云终于怒了,这是他此生最羞耻之事,即便亏欠于她,他也不允许她这般肆意张狂:“为父以心魔起誓,只要你嫁入霞瑟云居,不日我定让你成霞瑟云居之主。”
“呵呵……,”音裳离憋了许久的泪终于滚落了眼眶:“我不稀罕,”她只想自由自在地活,“要我同意这门婚事也行,但我要你们以仙途起誓,待我嫁入霞瑟云居之时,便是与你等情尽恩绝之日。”
“黎儿,你怎么这般拎不清呢?”吉音痛哭,是既心痛又气愤:“你爹好了,我们才都会好。”
音裳离望着他们:“我结丹时,门主赐予我道号清离,我不喜欢,今日我自封道号:离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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