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秋日,后院里的沙棘结了串串黄澄澄的果子。
沙棘是北境特有的植物,果实有止咳活血的功效。李氏患有咳疾,这些沙棘是任承明从北境带回来的,种在后院。
南橘北枳,这种植物到了气候温和的国都竟不好好生长了,三年才长到半人高,好在还是能结不少果子。
任素言闲着无聊,准备琢磨着拿果子蒸些糕点,给李氏润肺,于是带着青支到后院采果子。
这些日子,张贵妃对二房越发亲近。连带着云氏的身体也有了起色,被任承忠禁足了两个月,贵妃娘娘几句亲切问候,便解了
禁足。
一时间,二房似乎扬眉吐气起来。
青支只替任素言干着急,云氏对她的仇恨,必定是她不死不休。若二小姐与太子真成就了那份良缘,云氏在府上的地位便可赶
超老祖宗,使些手脚,对任素言不利,可是易如反掌。
可偏偏自家小姐,不急不忙,连问都不问一句,一大早儿的还拉她来后院采沙棘果子。
“今年这果子结的比去年多了不少。”任素言拿剪刀剪下一串果子,丢到青支怀里的竹篮里,心情看起来十分明媚。
青支闷闷地跟在后头,心都快愁碎了。
“小姐,今儿一早,二小姐又被贵妃娘娘宣进宫小叙去了。”她闷声道。
任素言巧笑着把果子丢到篮子里,道:“哪又怎样?”
“小姐就真的不害怕吗?”青支问道。
她低声笑道:“你放心,这任府之中有比我害怕的人。”
话音刚落,便见拐角处有一抹碧色,远远地便看见一个身形瘦弱,面粉唇红的女子摇身而来。
她粲然一笑,继续剪着沙棘果,漫不经心的道:“瞧,可不就来了。”
只听脚步声临近,一阵娇声传来。
“大姐姐,好兴致。”
任素言扭过头,收回剪刀,故作诧异道:“三妹妹怎么来了?”
任朱婉由婢子广丹扶着,身形单薄,好似一阵风便能吹倒一般。
她拿手绢掩在唇上,轻咳了两声,才抬起一双水汪汪的清眸,道:“着了风寒,在屋子里憋了好些天,实在难受得紧。瞧着今儿
天气好,便出来转悠转悠。”
她的气息稍弱,像是真的染了疾出来透气的,实际上是她在茗月轩中憋了好些天,本想着任素墨为贵妃看重,任素言一定不会
坐视不理,没曾想这么多日子过去却无动于衷,于是她再也坐不住了。
她刚与太子混了几面脸熟,早早便计划好要在今年的秋猎上一展风华,博得太子欢心。好不容易盼到太子冷落了任素言,谁知
道半路又杀出个任素墨,三天两头被贵妃娘娘宣入宫。
这让她怎能不心慌!
“那妹妹便逛逛吧。”她淡淡笑着,将手中的沙棘果与剪刀一同丢入竹篮,“果子摘得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
她刚转身,欲离去,便听到任朱婉道:“大姐姐,可要小心呀。这沙棘的刺很尖锐,当心伤了手。”
任素言闻言,转过身,摊开手。她经常习武,一双手虽不如寻常姑娘娇嫩,却生得白皙,手指纤长,使得手掌的老茧都显得有
几分灵动。
此刻这双手上有几道红痕,都是方才剪果子时,不小心划伤的。
“谁说不是呢,这东西刚移植来时,刺儿还是软软的青色,如今又硬又尖的,一不留神,就能戳破皮肉。”
任朱婉缓缓走到她跟前,面色诚恳,拉起她的手道:“有些人呀,也像这沙棘,姐姐可要留意一些。”
任素言强忍住胃里翻腾的恶心,抽回手,斜斜地睇了她一眼,莞尔道:“妹妹,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
任朱婉尴尬地收回手,低声道:“二姐姐近来入宫频繁,大姐姐难道就一点儿不忧心吗?”
“有何忧心,二妹妹为贵妃娘娘看重,我替她高兴还来不及呢。”任素言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任朱婉心中暗暗焦急,此行她便是想撺掇任素言对付任素墨,激化大房二房的矛盾,若是任素言成功让任素墨不再受贵妃娘娘
赏识,必定有云氏等着收拾她。两房相争,她只要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可任素言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任素墨,仿佛太子与谁结缘,都与她毫无干系。她对太子的态度如此冷漠,若是搁在平时,她定
偷着乐呵。
可此时,她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她不死心的问:“大姐姐,二伯母对大伯母积怨已深,与你又有五妹妹的心结,难道你就不怕
二姐姐踏上了锦绣路,会对大房不利吗?”
她自然怕,不过她怕的不是云氏。一介妇人,何足挂齿。她担心的是,云温两家都是任素墨的表亲,在朝中均有重职,虽与任
府交好,那是因为云氏的裙带关系。
如今云氏在任府生活凄惨,任素汐一命呜呼。云氏把矛头指向大房,云温两家心中必定对大房颇有微词,只是碍于太子的面子
,不敢多说。
可若任素墨成了太子妃,云温两家便能挺直腰杆,到时候敢怒不敢言的便是她们大房了。
古往今来,叛国通敌可能要株连九族的罪名,前世她们大房因这桩被栽赃的罪死相凄惨,偏偏二房并未遭受多大的牵连。她那
时已在牢中,消息不灵通,可只要动脑子想一想,便晓得任承忠是做了什么可以将功抵过的大事,云温两家又在背后撑了多大
的腰。
任承忠做的将功补过的事儿,必定与大房血淋淋的结局有关。张贵妃使他一房免去株连之罪,还能为梁佑璋落得一个贤君的名
号,多无私。
她忍不住冷哼出声,脸上一片阴云。任朱婉见状,还以为自己所言,有了成效,接着道:“我知道姐姐向来心软,可此事不仅关
乎你的幸福,更关乎大房的安危。二姐姐,不得不防啊。”
“妹妹说得的确有理。不过妹妹难道忘记云影湖的事了吗?你一口咬定是素如对你下的黑手,若是二妹妹成了太子妃,我们大房
身陷囹圄,也算是为你报了仇。可这会儿三妹妹,却处处为我们大房考虑,可当真是菩萨心肠。”
明摆着把她当枪使,想利用她对付任素墨,只可惜打错了算盘,现在的她只会把别人当枪使,再没有反过来的道理。
任朱婉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她断然没有想到任素言不上套,讪讪道:“都是一家人,想必那时素如妹妹也不是有意的。
”
“哦~你的意思是与二妹妹不是一家人喽?过去你与五妹妹最最交好,二婶婶又咬死五妹妹的死与我有关。你却不帮二婶婶对付
我,反倒提点我防范她和二妹妹。只怕,五妹妹泉下有知,会不开心吧。”
任朱婉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紫,很是难看。不过片刻间,她便收起了难看的脸色,继续换上柔和的笑容。
“妹妹只是不愿府上再生事端,惹得祖母操劳。不过随口提了两句,大姐姐何必过分解读呢。”
话倒说的真漂亮。不愿再生事端?她怕是巴不得任府乱成一团麻,才好浑水摸鱼吧。
“妹妹权当我嘴拙,不要介怀。果子摘的差不多了,我便先回去了。”她实在懒得多费口舌,莞尔一笑便转身离开。
任朱婉气得牙根痒痒,袖子里攥着的拳头都在发抖。这任素言,如今倒变得巧舌如簧,当真令人气愤。
一旁的广丹,忧心忡忡道:“小姐,大小姐不上钩,这可怎么办。”
“哼,没有什么能够阻拦我。任素墨不过是横生出一根枝桠,折断就是!任素言不上钩,我自有别的办法。”任朱婉咬紧牙关,
狠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