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戌时,晚霞渐暗,墨色的云吞噬掉最后一丝光亮。硕王府内,灯火通明。硕王刚从丞相府中议事而归,与侍卫齐鸣往书房走着。
“过些日子,是任将军的寿辰,你去挑些稀罕玩意儿送去。切记,礼要是贺寿人中最厚的。”
齐鸣拱手应下,刚推开书房的门,便听见一阵异响,手瞬间顿住。
两人相视一眼,齐鸣缓缓拔剑,轻移脚步,往廊顶探头。霎时,一道黑影从他头顶掠过,不等看清身形,那人便潜入粗柱后,正是他们是视觉盲区处。只在清辉月光下,显露一道细长的影子。
“谁!胆敢夜闯硕王府,还不快快现身。”齐鸣边呼,便朝柱子移去步子。
突然,硕王伸出手,拦住他的去路。齐鸣回头,但见硕王淡定自若,唇角泛着饶有趣味的笑容。
“姑娘,既然来了,进屋坐坐吧。”
话音落,果不其然一个纤长的身影从柱子后走了出来,那人摘下面纱,当真是她。
硕王唇边笑容更甚,看向她的目光深邃有神,他道:“齐鸣,沏壶茶来。”
“不必了。”任素言开口,“今日来,我是有要事相求。两句话,说完我就走。”
硕王推开折扇,笑得春风灿烂,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待任素言说完,硕王还没作话,站在旁边硕王的心腹齐鸣先急出了声。
“大胆!我们王爷身份尊贵,怎能做这样的事儿?”
任素言横他一眼,看向硕王:“这种事情,对硕王来说,应当是轻车熟驾,再容易不过了。”
“你...你这是不敬!”齐鸣怒瞪她。
“国都的环燕楼,怕都被硕王踏烂了门槛。听闻前几日府上刚换了一批婢子,个个姿色不凡。硕王的风流韵事,难道还要我一一道来,才能证明硕王做这件事儿再合适不过?”
任素言冷哼一声,声音波澜不惊。
硕王生性风流,她在前世就有所耳闻。犹记得,梁佑璋处死他时,赐他一个心愿,他竟求了十多个绝色女子,陪他在牢房笙歌不断十日有余,方才安心奔赴黄泉路。
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所以你要我去博得素汐姑娘欢心?”硕王朝她看过去,眉目间仍是暧昧不清的目光。
任素言别过脸,不看他,斩钉截铁的回答:“是。”
“想要她死,姑娘应该有很多办法,为何要大费周章,来劳烦本王呢。”他眯起眼睛,渐渐往前走来,停在她身前不足两寸处,伸手朝她头上探去。
任素言禁不住秀眉微蹙,刚要往后退,便听他低声道:“别动。”
她能感觉到他的指尖触到了青丝,随即收了手,在她面前摊开:“初春,虫子倒挺多。”
然后又朝她露出暧昧不清的笑容。
任素言冷着脸,往后一步,扭脸看向一侧渐抽新芽的竹林。冷月的清辉倾落下来,月光朦胧下,她微皱着眉,一双眼睛像是两口深井,透着坚定和倔强。硕王忽然觉得,这个姑娘,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不简单。
“要她死,的确简单。但我要的是她死不瞑目。”任素言侧着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束冷光处,面色冰冷,声音阴寒。
想要弄死任素汐,她有百种办法,可令自己全身而退。可她要的,是任素汐颜面尽失,遭人唾弃,死不瞑目。云氏癫狂一事,她要的,是把她们的肮脏手段曝光在阳光下,让老祖宗看清。即使老祖宗念她年幼,念及云氏母家势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次,难不成还能再闭第二次眼?
任府云府匡扶太子,视硕王如蛇蝎,如果任素汐和硕王扯上关系,恐怕为了向太子以表忠心,即使任素汐死,云府都不敢有何意义吧。
她能想到的,硕王自然也能想到。
利用他,只为铲除府上异心之人,这女子,果真是大胆。
他握住折扇,朝任素言逼近两步,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好,我同意。”
没想到他这么干脆,任素言恍然回头,额头擦过他的嘴唇,双脚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稳住心神,微微抬眸。但见他轻轻抹了把唇,笑意不明:“不过,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她冷声答道:“云府与任府齐齐拥护太子,对王爷向来避之若虎。若王爷和我五妹妹扯上一段孽缘,贵妃多疑,她会怎么想?太子又会怎么想?”
硕王看着面前这个女子,眉目之间有着异于常人的深沉,那双眼睛看似古井无波,却藏着超乎想象的敏锐。她不是兔子,而是蛰伏与荒草间伺机而动的猎豹。
“过两日,便是家父的寿辰,到时不光太子阵营的各位大人会莅临,就连朝中几位持中立态度的大臣,都收到了请柬。”她缓缓抬眸,对上硕王微眯的眸子,声音充满蛊惑,“王爷,您应当猜得到,太子想做什么吧。”
拉拢中立大臣,为太子顺利登基增添砝码。如今东宫之位虽稳,太子却不敢掉以轻心。太子并无政绩,硕王太过卓越,皇上早已表露悔立太子之心,若不是任府支撑,太子东宫之位已然动荡。
而任承明以为硕王善于谋略,城府极深,若被他夺去太子之位,日后他微施小计,任府必遭灭门之灾。而太子虽胸无大智,可心思纯良,幼时受教于他,又与任素言两情相悦。
日后太子称帝,任素言必封皇后,他好生辅佐,一来江山社稷可保,二来任府繁荣可保,远比辅佐硕王要安全的多。
任素言深知父亲所谋,可前世却落得如此惨痛结局,今生她不得不借助硕王之力,先阻止太子登基。至于硕王,她要怎么对付,还需从长计议。
“姑娘是想,让本王大搅令尊寿辰,不使太子拉拢成功?”硕王轻声道。
任素言轻笑:“硕王麾下,文臣众多,几无武臣。三日前南境传来捷报,车骑将军柳南哲率兵归都探亲,已在路上,只需五日,便可抵达国都。柳将军常年征战在外,与朝中臣子并无深交,他的态度自然中立,家父的请柬上也有他呢。”<span style='display:none'>j3k5bL1GfwhVzEEiNmGS4tsm5od+dFf3U/toFvCXk59m4qvzjmdNATsoPcAamffdwZkXd6wxbCYFFalk5jumlA==</span>
车骑将军柳南哲?梁佑臻皱起眉头,暗自思忖,这可也是个手握重兵的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