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
林燃有点躁得慌。
几沓资料摊在桌面，他却是一点看的心思都没有。
他单手抵着额头，另一只手，则是用隆起的直觉，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桌面。
咔嗒——
咔嗒咔嗒——
然而哪怕指节都被敲红了，也没有人搭理他。寂寞的小林总很想怒喝一声——“大胆刁民！”
憋着一股子无名火没处撒，他四下环顾，企图捞一个冤大头过来发泄一下。
然而宋诚早就被他赶到楼下，平时没什么大事基本不上来见他；
安澜则是自从那晚，就再也没来上过班；
——也因此，靠近大门的座位始终空着。
不是没有想过重新拉宋诚上来继续干活，可林燃不断劝说自己“好马不吃回头草”——自己赶的人，要是再舔着脸把人要回来，多没面子。
这一理由一直被他念叨到昨晚。
直到陆思铭的嘴欠——
夏夏的铭铭：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邪邪的燃燃：你脑子进水了吗？
夏夏的铭铭：……
夏夏的铭铭：没良心的玩意。
夏夏的铭铭：想当初，你单方面暗恋邪神真眼的时候，是谁，在背后默默地为你出谋划策？
夏夏的铭铭：再想当初，你和邻居发生口角的时候，是谁，在背后为瑟瑟发抖的你加油打气？
夏夏的铭铭：再再想当初——
后文还没打出来，其一是来不及，其二则是陆思铭还没编出理由。然而林燃已经憋不住了。
邪邪的燃燃：行行行，是你是你，我们的英雄小哪吒——行了吧？
夏夏的铭铭：诶，这才对了。
夏夏的铭铭：眼看着明天就要圣诞节了，出来H？
夏夏的铭铭：最近几个清吧都不错，过去试试？
舌尖轻舔上颚，林燃拒绝。
邪邪的燃燃：不去。
接着，他又拉出以往的惯用理由。
邪邪的燃燃：我要为小邪守身如玉。
夏夏的铭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夏的铭铭：守身如玉？
夏夏的铭铭：就你？
林燃觉得莫名其妙。
这话他不是第一次说，但陆思铭这么大的反应，还是头一回。
邪邪的燃燃：有问题？
夏夏的铭铭：太几把有问题了啊。
夏夏的铭铭：兄弟，你有删微信聊天记录的习惯不？
林燃否认。
夏夏的铭铭：那你就搜搜咱俩的聊天记录，看看您老最近一次提起邪神真眼，是哪个年代的事情。
林燃：“……”
似乎确实有很久没有提起了。林燃腹诽——大概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没准心理上的很久，放在现实，也就过了几天而已。
然而搜索记录一吃，他就惊掉了下巴。
最后一次提及邪神真眼，已经是一个半月以前的事情了。
放在以往，这是完全不敢想象的事情。
另一边的陆思铭，似乎早已预料到了兄弟的错愕，毫不留情地揭开他的伤疤。
夏夏的铭铭：找到了没，是不是几百年以前的事情了？
邪邪的燃燃：……
邪邪的燃燃：也就一个多月以前的事情而已好嘛。
夏夏的铭铭：承认吧兄弟。
夏夏的铭铭：你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邪神真眼。
林燃怒——
邪邪的燃燃：放屁！
夏夏的铭铭：兄弟别喷啊，我来给你分析一下。
夏夏的铭铭：你家老爷子从小对你的教育就不太对头，一天到晚给你灌输自爱的思想——当然，我不是说自爱不好，但是兄弟你吧，自爱过头了以后，就有点朝着和尚的方向一去不复返的趋势。
夏夏的铭铭：现实里，没有女人能填补你精神上的空虚。
夏夏的铭铭：然而就是这个时候，邪神真眼出现了。
夏夏的铭铭：她先是以男性的身份和你拉近距离，接着偶然之间，你又发现了她的真实性别，这一发现就不得了，忽男忽女的，你知道应该对应哪句俗话不？
邪邪的燃燃：……
邪邪的燃燃：不知道。
夏夏的铭铭：要把妹，先装gay。
夏夏的铭铭：反之同理。
夏夏的铭铭，你看人家邪神真眼，一开始不就是被你当成兄弟，结果性别一转，你就爱上人家了？
邪邪的燃燃：……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然而林燃并不想屈服。
试问，哪一个男人，能在单向暗恋这么久以后，突然接受自己变心的这个事实？
反正林燃不能。
邪邪的燃燃：你最近是不是看多了，这么诡异的点子都想的出来？
邪邪的燃燃：很强兄弟。
邪邪的燃燃：麻烦你抬头看一眼我的名片。
邪邪的燃燃：邪邪的燃燃——这象征着我林燃，生是邪神真眼的人，死是邪神真眼的死人，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夏夏的铭铭：……
夏夏的铭铭：你他妈仙剑奇侠传看多了吧。
深知林燃的尿性，既然对方打死都不承认变心，那就只能从另一个突破口切入了。
夏夏的铭铭：邪邪的燃燃？
夏夏的铭铭：我看是快变成安安的燃燃了吧。
林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邪邪的燃燃：安安？哪个安安？
夏夏的铭铭：安澜的安安。
邪邪的燃燃：你真他妈是个孙子。
邪邪的燃燃：明天我去行了吧。
夏夏的铭铭：一言为定！
……
林燃放下手肘，趴在桌面——他昨天怎么就脑子一热，直接答应了呢？
虽然说是清吧，可要是到时候，万一一人搂一个漂亮小姑娘上下其手，就他一个大老爷们在边上喝洋酒，那多掉面。
专一归专一，但重要场合，还是得过得去面的。
……
还没到下班时间，今天的公司就已经活络了起来。干净的玻璃上随处可见恣意喷薄的“merryChristmas”，几个平时就随意的部门，还有cos圣诞老人和小麋鹿的。然而不管人家cos的是个什么，多数女生身边，护花使者的数量总是大于等于二的。
提前结束工作，林燃领着宋诚下楼。
他神色肃穆，脚步断言，路过的员工都恭敬地打招呼。
虽然看着目不斜视，但林燃的内心戏却十分丰富——
这个女生看起来有一六八，身高挺合适，等会，腰上怎么还挂了只咸猪手？有主的女人不能要，pass；
这个女生个子看着不高，娃娃脸倒也挺可爱，等会，这脸是不是太娃娃了点，别回头领过去，人家以为我拐卖未成年少女。hr都是饭桶吗，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pass；
这个女生一米七五的样子，看着高了脸，五官也硬朗了点。算了算了，有总比没有强，要不就她了。等会，伪娘？pass；
——是的，你没有看错，一脸肃穆的小林总，在进行神圣的选女伴工作。
虽然他对除了小邪以外的人没什么兴趣……
……但是找个妹子一起去撑撑场面也好啊。
然而打量半天，公司没有合适的人选——要不嫌弃人家身高，要不嫌弃人家长相，最为夸张的，是嫌弃人家女生戴的美瞳不自然，宋诚也是无话可说。
半个小时后，两人肩并肩地坐在公司大堂里。
林燃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就差落下两行清泪道：“找个女伴真难。”
宋诚：“……”他战战兢兢地提议，“小林总，其实有个人选不错的。”
林燃来了兴致：“说说。”
扪心自问，他的要求其实也不高，长得正常身高合适女性特征明显，以及，合眼缘就可以。
“安澜。”
林燃：“滚。”
宋诚：“……”
简单粗暴的拒绝，宋诚心里苦。
不堪被圣诞节的喜庆气氛折磨，林燃觉得死期将至，索性打算让陆思铭给自己一个痛快的。
邪邪的燃燃：说吧，我都知道了。
夏夏的铭铭：？？？
夏夏的铭铭：知道啥了？
邪邪的燃燃：知道你为什么约我去清吧了。
话看起来虽然突兀，但用在这样的对话中，倒也正常。虽然林燃和陆思铭感情不错，两边的家境也匹配，但陆思铭私生活风流潇洒，床上的女人一个接一个，而他林燃，单恋小女神一辈子，所以私下的活动很少在一起。
更别提这种陆思铭主动约他出去H的情况了。
当然，林燃也拿不准。
就和女生每个月都回来大姨妈一样，谁知道陆思铭是不是每个月也会间歇性抽风几天。无奈，他只能去诈他。
陆思铭不肯上钩。
夏夏的铭铭：你知道了那不是挺好？
夏夏的铭铭：兄弟们都等着你呢。
夏夏的铭铭：真的是清吧。
夏夏的铭铭：就大家一起喝喝小酒听听歌的那种。
他特意补充——
夏夏的铭铭：也没有那种身材火辣的艳舞妹子，你穿一身西装来都没有问题。
虽然真的有目的，但陆思铭自觉是好心提醒——甚至还暗示了对方合适的衣着——上班用的西装都可以。
兄弟坐到这份上的人，真的是没有几个了。
林燃却不买账。
小学语文难得及格的他，这会恨不得去网上找一本理解逐字逐句地翻译陆思铭话里的深意。
无果，他只得叫来宋诚。
“小宋——”
前脚刚进门，后脚他就看到小林总手背朝外招呼自己。
忙不迭地应了声，他凑到林燃身边：“小林总有事要交代？”
林燃答非所问：“你语文成绩怎么样？”
宋诚：“……”他是纯种理工科专业的男生，语文还能怎么样，当然是不怎么样了。
但是小林总现在需要的，显然不是一个语文不怎么样的人。于是宋诚理直气壮地撒谎：“小林总，不瞒您说，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语文这东西，我就没有下过九十五分。”
话音刚落，宋诚就觉得自己好像吹过头了。
毕竟选择填空全队还说的去——理解和作文这一类，主观分非常严重的题目，六年间每次考试都不发挥失常的几率，基本等于火星撞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