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刚刚还顶着万丈光芒的顾川，此刻突然变成了个病毒发散体。她默不作声地往边上挪了挪，企图远离压根不存在的危险。
察觉到安澜的小动作，顾川不明就里。
微信的聊天还在继续——
是芮不是丙：林燃就不一样了，人家能为了邪神真眼守身如玉这么多年，绝对就是过了检疫的猪——安全啊！
是芮不是丙：最后再说身价，这他妈还用说吗，一个四处求人办事，一个被别人求着办事，瞎子都知道选哪个啊。
沉思片刻，觉得很有道理的安澜突然反应过来——她被薛芮给带沟里去了。
Plutoim：你给我滚！
Plutoim：我特么上午刚和林燃吵过一架，你晚上就来劝和，还企图拉郎配？
Plutoim：说，林燃给了你多少钱。
Plutoim：恶毒的女人啊！
……
顾川选的电影大概是带着点小心机的。
安澜不是个爱看时下流行商业片的人——她唯一的爱好就是对着经典老电影拉片子，所以在看到荧幕上的片名时候，有一丝茫然——这讲的是个啥？
不打无准备之战，安澜手快地在百度输入影片名，很快，就出了结果——一部典型的文艺片，讲一个利欲熏心的作者，在时代大流中是如何挣脱泥潭，回归本我的。
安澜：“……”莫不是我看起来很利欲熏心？
大概是演员的号召力强大，虽然剧情寡淡，但上座率还不错。人头攒动，夹杂着细细嗦嗦的交谈声，她用手肘捅了捅右侧的男人。
顾川附耳凑近，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如此乖巧——安澜开了小差——看起来也不像是薛芮说的，城府极深的样子嘛。
男人身上的味道好闻，不像是某种大牌的男士香水，反而更像是刚刚洗完过后残留的沐浴露味道，徒增几分平易近人。
他眼睛注视着屏幕，把左侧脸颊和左耳留给安澜。
安澜敛神：“我看起来像是利欲熏心的人吗？”
“哈？”男人转过头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怎么说？”
安澜对着手机念了一遍简介，顾川低声轻笑，嘴角勾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他右手双指并拢，对着安澜发誓：“天地良心，我真的是随便买的。”
“yi～”安澜作罢。
男人转过头去。
噗通——
噗通噗通——
是心脏狂跳的声音，源于近距离接触的紧张。
……
环境昏暗，忽明忽暗的灯光映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影片播至一半时，安澜突然有一种被人紧盯的感觉。她向左侧转头，正对上一双精亮的眼。
后者尴尬来不及收回目光，尴尬一笑：“好巧——”
林燃觉得，这是真的巧。
上午安澜一怒之下离开办公室后，他翘着二郎腿得瑟了一会——这种得瑟，来自由内而外的身心舒畅——认识这么久，他总算是呈口舌之快，在两人之间占了一回上风。
然而没得瑟多久，他又突然反应过来——安澜别是真生气了。
于是一瞬间，天差地别，刚刚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惶恐。
惊慌失措的，他叫来宋诚：“你在楼下编辑部呆的挺好的？”
宋诚摸不清小林总的意图，只能顺着话茬：“挺好的。”
在看到小林总面前的一沓纸后，本着想老板之所想的心态，宋诚觉得，一定是招标哪里出了问题——比如他对犀牛的合作意图并不强烈，抑或是犀牛过去有得罪他的地方之类。
于是贴心地开口：“林总——是不是招标书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需要开个小会商讨一下吗？”
说是商讨，其实不太明确。
自打林老爷子退居二线、安心养生之后，公司上下关乎决策的事情，其实一般都由林燃定夺——基本属于典型的君主立宪制。
然而公司上下却没人有异议。
这还得追溯到小林总半只脚刚入行那会。
起初，林老爷子宝刀未老，尚在管理公司大小事宜。林燃的父亲不争气，整日无心事业，老爷子为了培养下一代，索性整天把小林燃带在身边——那个时间点里，他还是刚上高中的年纪。
当时国内房地产业基本已经成熟，加之在全国的一线城市，都有大小广场屹立不倒，可以说，从小城市里走出去的林氏集团，已经成了商业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根基打稳了，林老爷子也就有了在别的项目上发展的意图。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看上了投资这一风险与利益并存的项目。握在手里的死钱没什么了不起的，能把其变成不断下金蛋的老母鸡，才是最不得了的地方。
接二连三，由于独到老辣的眼光，林老爷子一个个地排除陷阱和商业伙伴下的套子，走得是又稳又结实，变故就出现在小林燃开始接触项目的这一年——
彼时，国内的凌云珠宝家喻户晓，打算挂牌上市前，其老总来林氏集团拉投资。林老爷子逐一分析，觉得并没有什么风险，本着考验小孙子的心态，把资料也给了小林总一份。
然而第二天，林燃就指出了其中的问题——凌云珠宝利用进出口的差价，偷税漏税严重。
在分析时，林老爷子不熟悉其间的资本运作规律，没有在比例上过多纠结，但一旦被指出，调查后，他吓出了一声冷汗——凌云珠宝堵的就是证监会不会严查，以防万一，还想坑林氏集团下水——这样一来，两家就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死也得一起死。
心机不能谓之不深。
也就是这一次起，林燃被从小跟班的角色推到了台前，开始参与公司大大小小的决策。直至老爷子退居二线，更是凭借过硬的能力，独断专行。
虽然很多时候，独断专行并不是一个褒义的成语。但用在林氏集团身上，宋诚觉得，并没有什么问题。
……
所以现在，宋诚提出开个小会商讨一下，并不是企图哄林燃听取民心，把决策权分出一部分来，而是觉得他似乎不太满意犀牛的做法，需要开个小会，大家一起编一编婉拒的理由…
出乎意料的，林燃摇头。
“招标书我看了，没有什么差错。对方显然也是诚信邀我们上船，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的案例。”
“那您——？”宋诚没敢说出后半句话：那您叫我上来难道就是为了看看我吗…
小林总长腿一撑，就着老板椅转了半圈。他颔首鸟瞰市区的街景：“宋助理，站在你的角度来说，丰厚的收益面前，是否需要在意某些道德层面的问题？”
宋诚：“……”
他试探性地问：“小林总…您别是打算走私？”
林燃：“……”
林燃：“你下去。”
果然助理终究只能当助理——林燃点开微信。
邪邪的燃燃：doge
陆思铭秒回。
夏夏的铭铭：咋了孙子，想你爹了？
林燃没心情和他开玩笑。
邪邪的燃燃：不和你闹。
邪邪的燃燃：公司最近有个新的项目，稳赚不赔。
夏夏的铭铭：投啊，你犹豫什么。
邪邪的燃燃：但是，似乎安澜不喜欢那家公司。
夏夏的铭铭：？？？
夏夏的铭铭：兄弟，你别是魔怔了。女人玩玩可以，千万别上心，尤其是这种商场上的事情。平时一个看着比一个精明，一涉及钱，就畏首畏尾的。
邪邪的燃燃：不是。
邪邪的燃燃：犀牛影业你知道。
夏夏的铭铭：知道啊。
夏夏的铭铭：招标书也往我这来了一份。
夏夏的铭铭：好像是哪个站的大神级作品要投拍了，我看完觉得没什么问题。
邪邪的燃燃：嗯。是没什么问题。
得到林燃首肯，陆思铭立马觉得这事稳了。刚想挥手支使助理去联系对方洽谈，他又看到林燃的后半句话。
邪邪的燃燃：但是安澜和我说，这本作品是抄袭的。
夏夏的铭铭：那有什么啊。
陆思铭倒是看得开。
夏夏的铭铭：你早些时候不是一天到晚的沉迷邪神真眼吗？
夏夏的铭铭：男频都这样，今天你抄我明天我抄你，抄来抄去就抄出了套路，很正常。
夏夏的铭铭：等会，你说安澜不喜欢——你那邻居看不惯人抄袭？
回忆了安澜走时的表情——
邪邪的燃燃：是啊。
邪邪的燃燃：还一脸“我对你很失望”的样子看着我。
邪邪的燃燃：我特么现在想起来，竟然有那么一丝的愧疚是怎么回事。
夏夏的铭铭：兄弟清醒点，你是个商人。
夏夏的铭铭：先不说是不是抄袭——就算抄了，人家热度在啊，热度一上去明星一就位，还愁没钱？
想起明星，陆思铭翻了一下招标书，在看到演员那一列打头的“李慈”二字时，更是安心。
夏夏的铭铭：你看一下第三页，一番李慈，收拾都稳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夏夏的铭铭：据我所知，这女人挺有意思，这么多年虽然黑红黑红的，也演不了什么好片，但国民度倒是一直可以。她演过的电视剧，演一部火一部。
林燃闷哼。
邪邪的燃燃：但是我怎么就那么过意不去呢。
夏夏的铭铭：看开点——这很简单啊，十有**是因为，你那个邻居平时飞扬跋扈的，突然在你面前软了下来，还流露出一种“龟儿子爸爸看不起你”的表情，是个男人都会过意不去的。
夏夏的铭铭：哦对，我突然想起来，安澜好像也是个写书的。
夏夏的铭铭：那就更容易解释了。
夏夏的铭铭：同行嘛，十有**是安澜自命清高，看不起抄袭，结果人抄袭的踩了她一头上去，是谁都不甘心的。
夏夏的铭铭：看开点兄弟。
夏夏的铭铭：女人，就是这么一种心胸狭窄的动物。